闻冬-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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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夜翎把他的头扔在了严卓脚下,冷笑一声,“当日看你衡山派吴劫还好,怎的把掌门之位传给你这个乳臭未干好坏不分的小子,任人差遣。”
严卓冲他行了个礼道,“在下所做,正是为师之令。”
卫夜翎摆摆手道,“看来刚才我说的那些人自然是不肯主动出来了,那便不如我们换个方式好了。阵中家里有家人的都速速退下,刀剑不张眼,到时候可别让你们家里的人再来寻我报仇。”
人群众开始窃窃私语,先是被卫夜翎出神入化的功夫吓到,接着又想起了家中的妻子,不由得有些怯场。
“怕什么!他躲了这么多年,还不就是怕我们正派吗?!”武当派赵承德喊道,“武当派弟子听令!今日要是有哪个敢胆小怯阵,他日赵承德必将以门规处置!”
“是!”武当派弟子齐声回道。
“华山派弟子听令!”“峨眉派弟子听令!”“泰山派弟子听令!”“龙虎门弟子听令!”一时间正派阵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掌门之声,谁也不肯在这个时候被别人说自己门下胆小怕事。
卫夜翎一扬眉毛,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不过就是为了保住一个门派的声誉,为了现任掌门能够死了到下面有颜面面对先人,就要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逼入绝境。哼,什么门规处置,不过就是为了束缚人而行的。”
“魔头休得胡说!”赵承德大怒,带着诸多武当弟子冲了上来。
卫夜翎刚要提剑,赵承德得拂尘便被别人挡了下来。赵承德后退几步,定睛一看,眼前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玄衣男子,他一袭黑发被风扬起,拢在苍白俊朗的脸庞,在月色之下更添妖魅,他妙目微张,眸子如同点漆之笔,薄唇轻抿,更显□,手持一把黑铁玄剑,轻轻的就拨开了赵承德的一击。风把他的袍角刮的骤骤如舞,和不远处的严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明一暗,明的如同天上明月,映的人心神安宁,暗的如同地下深渊,端的是魅惑迷乱。余鸿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低声问道,“闻冬呢?”声音一如往常,如同珍珠落入玉盘,珠玑轻扬。
一入江湖催人老
“闻冬在哪?”余鸿沉声问道,对象虽然是闻冬的父亲,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杀父仇人,若不是为了闻冬,他大约不会和他说什么多余的话。余鸿在众人之中并未见到闻冬的身影,这让他觉得奇怪,因为闻冬绝对不是会临阵脱逃侥幸逃生的人,除了卫夜翎把她藏起来了,他想不到任何其它的原因。
卫夜翎见到余鸿的相貌之后,不由得一愣,他皱了皱眉头,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碧劫在一旁冷哼道,“闻冬在哪?这句话还是请你去问问华山派的陆大掌门吧,为了这件事情,他们华山派在江湖上可是声名鹊起,其实靠的不过就是众人对付一个姑娘家。”
余鸿黑眸转向陆俊,只轻轻的一瞥,陆俊就觉得原来之前所了解所认识的断剑门门主余鸿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他到底有多么深厚的功力,多么强大的实力,一直都被掩埋在他彬彬有礼万事谦让的表面之下。江湖上的人说他是虚有其表,他从不辩驳,大约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以及对这些人完全的漠视。
“陆掌门,既然碧劫姑娘这么说了,就还请你来做个解释。”余鸿冷声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不沉重也不轻松,只是轻描淡写一般。一个人在盛怒的时候,反而不会表达出强烈的情绪,那是一种到了绝境之后异常冷静的人类本能。
“这”陆俊吞吞吐吐。
“爹爹,怕他做什么?他不过就是一个被卫妖女勾引的背叛了武林正道的魔头!”陆青衣在一旁大声说道,她看出陆俊有些害怕,为了给华山派挣回些面子,便口出狂言,“余鸿,说给你听也不要紧,当初是卫妖女先利用你摆脱正派的追杀围捕,把你弄的一文不值之后,又把你抛下,不知道又要去祸害谁。本派弟子正巧在昆仑下见到她,想她妖蛊惑众了得,此刻上山定然有阴谋诡计,于是便联合诛杀她于昆仑山顶峰之上。按此来说,你反而应该感谢我们为你除了一害!如果你此刻有心悔改,只要当众谢罪,我们还可考虑一下。”
余鸿眸子骤然放大,他看着陆青衣冷声说道,“我和你身旁的那位严盟主有所不同,我下手向来不怜香惜玉,就算你是女人,我也照杀照打。”
陆青衣深吸了一口气,向后连退几步,陆俊心急,挡在了她的面前,全神贯注的盯着余鸿,戒备他出招。
却没想到余鸿根本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只是扭头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碧劫点了点头,“真的。闻冬遭到他们暗算,已经殒命于昆仑山颠,戚白依和她一起去的,连尸体都寻不着了,想是被雪崩掩埋了。”
“她为什么要去昆仑山颠?冬季去那里有多危险,你们没有告诉她吗?!”
碧劫脸上全是嘲讽之情,她慢慢说道,“你可知道你身上的毒有什么可解?天心石,昆仑山颠的苍顶溪鸲腹中才有之物。她不去昆仑山,如何为你解毒?”
这些话一个一个的如同大鼓击出的重音,每一个每一声都震的余鸿耳朵隆隆作响,大脑空白,半晌,这些字在他脑中都是支离破碎的发音,在他的世界,好像过了很久,他才能把这些字音一个个的组成连贯的一句话,明白其中的含义——闻冬死了,是为了给自己解毒。他突然开始笑了起来,黑发扬起,如同舔噬人心的暗黑妖魔,他笑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栗。余鸿笑的仰起了头,他看着天上的月亮,月缺的只剩下了一半都不到。她和自己约定三个月后满月相见,她死了,为了给自己解毒,死了,自然不能来和自己赴约,自己竟然怀疑是她有意为之。
众人被他骇的一步也不敢乱动,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静谧的空间。黑夜,冷月,玄袍欣长男子,黑于暗夜的眸子,流动的冷酷眼波,疯狂的举止,他是掩藏于一切之下的魔鬼。在他之上,是众生的情/欲百态龌龊勾当,在他之下,是地狱玄黑的深渊,他的举止像在召唤着人们和他一起沉入这深渊,沉入,直到到底了,不能再低了。当他低下头再看向众人的时候,所有的人分明看见,他的脸上有一滴泪珠划过的痕迹——魔鬼的眼泪永远是杀戮的首曲。
“那么,华山派便把命留下来吧。”余鸿轻轻淡淡的吐出一句,接着身形一晃,突入华山派的阵营。所到之处,黑发飘扬,鲜血蹁跹,粒粒颗颗像是圆满又灵动的珊瑚珠子,舞动在天地之间,有的沾上了他的衣襟,玄色的袍子像是可以掩盖世间的一切罪恶,殷红在此不复存在。天命玄鸟,降尔生商。玄者黑也,吞噬天地。古时的阿修罗,大约就是余鸿现在的这个样子,身后堆埋着无数的尸体,踏步轻扬,魔性毕露,每一招每一式使的都是美艳绝伦,剑不沾血,寒光划过空气,激起一片破红。不为任何规矩束缚,只为了一个人就可以斩断世界的轮轴。你说他绝情,他偏偏可以为了一个人忤逆天下;你说他多情,在他眼中,其它的事物如同草芥虚无。没有那个人,整个世界就毫无意义。也许,曾经过多的思虑反而在此刻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他要闻冬,谁伤她一根毫毛,他便让整个人间为她陪葬。
卫夜翎的目光一直随着余鸿的身影,他的脸色变的冷漠,片刻,他的脸上挂起了微笑,便也挑剑紧随了上去。
“小子,你是冥赫的儿子?”卫夜翎一边为他挡着背后的刀枪剑戟,一边低声问道。
余鸿头也未回,轻微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杀我?依你母亲的性格,不应该把你养成一个正常的孩子吧。“
余鸿冷声回道,”你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
“你应该知道我今日是抱着送死的心来的吧?”
“如今,我也是。”余鸿轻声道,他手中剑舞不停,一具具尸体如同冷风吹过之树上繁花,纷纷落下,铺在地上,扭转成一个个不同的姿态。他足尖轻点,纵横在尸身当中来去自如。这时,一阵青影掠过众人,手中长剑反手一格,抵住了余鸿的杀戮。
“余门主,你可知道你杀的人中,也有家中有妻有子的?”严卓不知何时出手,以静制动,衣角飞扬。他的出现,安抚了正派众人惊吓的心,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私心,总之在余鸿刚开始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出手相拦。
余鸿冷笑,”家中有妻有子之人,却不懂得体恤别人的感情,对于他们来说,别人的亲人和自己有何相干,这是你们的处事方式,如今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住口!“武当派掌门赵承德在一旁义正言辞道,“卫闻冬乃是魔教妖女,华山派门人为武林除害,怎么可以和正派相提并论?!”
“依你的意思,魔教中人便不是人了?”余鸿扫了一眼赵承德。
“是人,只不过心是邪的,留在世上只能为害人间!”
“是谁告诉你他们是邪而你们是正的?”余鸿站在一圈尸体当中,抬眼看着面前的严卓,“是谁给你们评判别人是正是邪的权利的?”他冷笑道,”可笑,你们竟然还把这个当作自己的天命。其实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话音一停,掌中之剑顿时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一个剑花,避开了严卓的招式,余鸿往前一纵身,剑还掌中。余鸿转身递剑,冲着严卓讥讽道,”严盟主,你还真是大公当先啊。“
严卓宽袖扬起,把余鸿的剑势递走,说道,”你杀人太多。“
余鸿左掌挥出,”哼,多说无益,今日倒要和你好好比试比试!“说罢,两人便飞身互斗,众人只见月色之下,一玄影,一青光,或起或落,黑剑银光见而擦过,双剑交织,呛呛声如哭似泣。余鸿所用之招式皆是博命,严卓虽然身姿轻扬,但也愈加沉重。
这时,阵中突然有人大呼一声,”龙虎门的弟子,盟主亲战,吾等怎能不追随!快去与我讨伐那大魔头!“人们听见这声响才猛然惊醒,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突如其来的杀戮,月下纵影的两人。”杀啊!“华山派弟子的死亡,换来的是他人垂死挣扎的行动,就算是有人胆寒,在众人的簇拥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而上。
卫夜翎,渊彻,碧劫,戚白依,分作四道光影,窜入人群当中。
刀光剑影划过的是沧桑的江湖,投出的是无数人的鲜血和梦想。你渴望自由,江湖不能给你,它的束缚,比快乐要多;你渴望功成名就,江湖不能给你,它只能带给你飞梭的时光和苍老的脸庞;你渴望少年意气快意恩仇,江湖不能给你,每每你做出出格的举止,身边便有更多人的指指点点。
一入江湖,催人老。
终身误,满愁错。
少年策马,绕红绫,
蹄声乱,恩情薄。
厮杀,一方是为了活命,一方是为了守护。没什么规则可言,你是高手,你杀死的人会多,但是最终你可能死在无名小卒的剑下。你是豪叟,出招之前便已知道这是博命还是点到为止,博命没有招式,凌乱的像是无尽草原上的野火乱舞,妖冶的蓝色纯粹又脆弱,可以毁灭一切,却害怕一场温润的细雨。
四人身边立刻形成了四个战圈,分别由三派掌门带领门下弟子组成包围圈,挡的住胸前,挡不住左臂,挡的住左臂,挡不住后背。生死之间的交界薄薄的像是一层窗纸,一点就透,一戳就破。
“喂,戚小子,我看着你长大了这么多年,每年过年都没有送什么礼物给你,生日自然也是年年错过。”渊彻嘴边含血,冲着一旁的戚白依豪爽一笑,“今天便一气送成好了,给你一份大礼,你可别不经意的给我弄丢了。”说完,他从怀里掏出那柄特殊材质的黑色令牌,甩给了戚白依,“虎啸!你接住了!”说完,他大喝一声,用尽全部力气抓起戚白依的衣领,用力一抛。戚白依本已无力,只是凭借意志在奋力作战,被渊彻这么一扔,浑身就如同散架的木偶一般,轻飘飘的飞了出去。不远处,有个着粗布的硕壮男子,他把戚白依一接,皱了皱眉头,“好好的一个白衣小子,怎么变成了红衣小子。”话音还飘荡在空中,他的人却已没了踪迹。
“赵掌门!我们这”有人请命道。
赵承德摆了摆手,”解决卫夜翎最重要,何况那男子当胸着了我的尘中剑,估计命不久矣,就算是被救走了,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情。说完,他便纵身去了围攻卫夜翎的战圈。
渊彻抬眼看了不远处的碧劫,她贯穿的一身红衣,已经粘粘的沾在了身上。鲜血渐渐的模糊了渊彻的双眼,眼前人的身影已经不那么清晰了。他不由的又吐了一口鲜血,他不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