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两生花开 作者:苏晓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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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语脸上的神色完全冷下来,音调依旧平缓,可还是听得出极力压抑着的不满,
“不合适?就因为她比我大吗?好,那我现在也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在乎。你抬出爸妈来也没用,就算她比我大十岁也好,我还是喜欢她。”
“啪”,筱墨一个巴掌甩下来,随着清脆的一声巨响,两人都懵了,瞪大眼睛瞅着对方,眼里都是不可置信。良久,筱墨伸出手,心疼的泪水一下子涌出来,
“小语,你才十八岁,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比她更好、更适合的女孩子。听姐姐一句话,不要喜欢她,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对她到底了解多少呢,你知道她是怎么长大的,知道她的身世有多复杂吗,知道别人在她背后是怎么指指点点的吗,小语,你是我弟弟,我不想她们也这么说你,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小语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躲开筱墨的手掌,面上呈现一派浓墨重彩的悲哀,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你还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她把你当成唯一的朋友,信任你、依赖你、关心你,可是你呢?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到底在说什么、做什么!”
“你知道今天两节课后我们去哪儿了吗?”
小语摊开右手心,里面竟紧紧地攥着一个大大的棒棒糖,一圈一圈,勾勒着鲜艳的七彩酥糖,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她带我去买棒棒糖……因为她说你最喜欢吃这个,小时候,只要你一不开心,她就会马上跑去买棒棒糖哄你,不论地方多远时间多晚,都会去买给你,她告诉我你只要吃了棒棒糖,就会不哭了。她还跟我说,虽然你现在长大了,可是只要给你买了棒棒糖,你就不会再生我的气……”
“这个世上,谁都可以误会她、瞧不起她、否定她,甚至诽谤她,唯独你不行,你不可以!”
小语扔下沉重的一声叹息,转身拂袖而去。
筱墨怔怔地盯着桌上五彩斑斓的棒棒糖,小时候的画面一幕一幕倒带一样浮现眼前,眼泪倏地就喷薄而出。这样的话怎么如此轻易就说出了口,她怎么竟容许了自己这般伤害镜子?她们分开这许多年,这样难得才又重聚在一起,她曾对自己发过誓的,这一生一世都要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如今呢,在伤害她的恰恰是曾经信誓旦旦的自己……
筱墨的泪灼灼滴落,一滴一滴,打湿了五彩的棒棒糖,彩虹一样的图案顿时变得一片模糊。可是小语,你是我弟弟啊,我同样不能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而且,要如何才能让你明白,这么多年,镜子一直学不会爱上任何人,只是因为心里早已装着一个人,而她自己却还不自知而已,但那个人,不是你啊……
你这样的执着,到头来要如何收场啊。
今天是这一学年的最后一天,上完上午的四节课,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正式来临。
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筱墨一个人在走廊上走,心里慢慢砌起了一座城墙,高耸入云,从未有过的沉重。经过楼梯的一瞬间,她忽然“啊”地尖叫出声。
顺着她惊惧的眼神,楼梯拐角慢慢浮出一个瘦削的身影,一头海藻样乌黑蓬松的长发,曝露在天光下的小半张脸惊人的苍白,好像没有一丝血色,眼泪还是新鲜的,台风一样席卷了那张美丽而脆弱的面庞,穿着白裙子的镜子整个人都陷在那一大片忽然就无边无际起来的阴暗里,看起来像一樽晶莹剔透的白瓷娃娃。
隔着拐角深深浅浅的暗影,镜子看着曾经两小无猜的女孩儿,眼底是漫天漫地的忧伤,那要多艰难才好不容易掩藏起来的一整个年少的自卑,就这样无情地被曝露在了天光之下,从此,再也无法收藏。
“筱墨!”她含笑叫她的名字,像很小的时候一样。
“嗯。”她轻声应她,感觉泪水与愧疚一起在胸膛潜滋暗长,瞬间茁壮成参天大树。
“你放心吧,我不会和小语在一起的。我不会喜欢上他的。”她依然在笑。
“镜子……”她被自己的眼泪哽住,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筱墨,我要走了。”她还在笑,泪水却一个劲儿地流下眼眶。
“什么?”她惊呆了。
“快了。”她始终在笑,漆黑的眸子里都是惆怅,化也化不开的浓郁,“我是说,杜若就要回来了。”
她于是放下心来,杜若每年暑假都要回来的。于是她也说,
“我、小语,还有我妈,也会回方苏过暑假,可能得有两个月不能见了,不过咱们可以打电话的,是吧?”
她轻轻的点头,“筱墨,我走了。”忽然就走上前,瘦弱的双臂伸展开来,在明亮的阳光下,恍然间好似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将她紧紧地裹在里面,就像拥住了最后一个希望。她的泪慢慢滑下,顺着回忆斑驳的纹路,落在她短短的发际,一瞬间湮灭不见。
“筱墨,我舍不得你。”
筱墨愣在原处,目送着那个瘦削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颈窝间还残留她发梢的香气,丝丝缕缕,风一吹,就消散殆尽……
杜若回来了
一星期后,从卖蔬菜的小贩到坐办公室的白领,海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一个新闻,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殷硕因涉嫌谋杀被捕入狱,警方根据知情人的透露撬开他卧室的地板,发现一个锈迹斑斑的冰柜,里面有一具已经腐败的女尸,从尚未腐烂完全的衣服看上去,她身穿一件宝蓝的印花短袖旗袍,领子以及袖口都滚着金边……
几乎是被捕的同一时间,殷硕经营的富腾地产被指有巨大的资金亏空、偷逃税款等多种问题,公检法很快涉入调查,一个月后,别墅被依法查封,殷硕个人资产也被冻结。除了涉嫌谋杀,殷硕同时面临利用职权鲸吞公司资产、偷逃国家税款等多项指控。
在清算资产期间,殷宅周围陆续出现一波又一波的“债主”,白天黑夜的将殷宅闹得鸡犬不宁。
2001年8月6日,在贴出公示的第四天,殷硕的儿子殷杜若、女儿殷镜不知所踪。
2001年7月12日,事发后第8天。
杜若接到肖梓儒(肖梓儒,殷硕多年老友,海城乃至全国鼎鼎大名的大律师)电话,千里迢迢从法国赶回海城。因为时差的问题,杜若于次日清晨7:30到达海城。坐了整整10小时飞机紧接着又是2个多小时的汽车,当杜若出现在镜子面前时一脸的憔悴与困顿。镜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中间,睁大眼睛瞪着面前风尘仆仆的男子,除了不停地掉泪,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这个少年,是在什么时候,已然蜕尽了年少时的青涩,倏忽间就已成长为她眼前这个眼神坚毅、目光隐忍的男人,是足以让她安心与依靠的男人。
杜若不动声色地承接过她瞳孔里面满满的委屈,“啪”一下扔掉手边的行李,朝她展开双臂,镜子愣一下,旋即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痛哭。杜若轻轻拥紧她,小心伸手,将她散落额际的几缕发丝一一拢到耳后,浅声宽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好孩子,别哭,以后你再不是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我陪你一起面对。”
晚上杜若顾不上舟车劳顿,亲自给镜子下了面,里面加了青菜、火腿、还有一个鸡蛋,一口一口看着她全部吃完才稍稍安心,他知道的,这段日子,她一定没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看着她愈加苍白的侧脸,他一下子有无尽的愧疚涌上心来,他不在她身边,这段提心吊胆的日子,她一直只有她自己,害怕也好,哭泣也好,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害怕孤独的她,守着这样一个毫无人烟的大屋子,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他只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似乎感受到杜若的视线,镜子慢慢放下筷子。杜若收回思绪,看一眼她的碗,
“吃完了?”
镜子乖巧地点头,杜若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饿不饿?”
“我饱了。杜若,为什么回来?”
杜若认真地看她,语气再坚定没有,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镜子缓缓低下头,眼泪含在眶子里,细细揣摩他话里的意思,他说他“不会”,而不是“不能”,一字之差,对她来说,意义却是天差地别的。她悄然抬头,笑容已如莲花般盛放,
“杜若,对你来说,我是不是很重要?比谁都重要?”
杜若不露声色地凝视她扬起的脸,明明是笑着的,漆黑的眸子里却游移着那么深重的不安定,蓦然就想起她之前无数个夜晚独自思念薏眉泪流满面的样子,一颗心就这样无能为力地抽痛起来,他心疼看着她,
“是的,很重要。对我来说,你比谁都重要。”
这么多年来,杜若第一次梦到殷硕,在那个亦真亦幻的梦境里,殷硕站在高高的天台,逆着风,舒展开双臂,忽然,他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站着的自己,露出一个隐晦而恣意的笑,转身跳下了万丈高楼,杜若“啊”一声惊醒,背上全是又湿又冷的汗。紧张的情绪还没来得及缓和,又不由倒抽口凉气,就着落地窗台清冷的月辉,他看见自己床边竟还站着一个人,穿着单薄的睡衣,双手抱着心口,一头乌黑的长发冷冷地披在瘦削的肩上。
他松口气,是镜子。于是赶紧坐起身,轻声唤她,“镜子,睡不着吗?”
镜子视线不安地转移到他俊秀的脸上,小得不能再小地嗫嚅,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杜若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好在镜子看不见。暗夜里,镜子低垂的瞳孔看起来亮晶晶的,里面仿佛盛着一整个夜晚的星光,杜若的心房忽然就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镜子安静地等待着,并不刻意找寻杜若的眼神,她其实可以预想他此时的挣扎,他们是兄妹,但是早已过了可以耳鬓厮磨的年纪;可是,这么多年,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太孤单了。
他想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而她真的只是妹妹。这么多年日积月累的心疼与不舍最终战胜了属于这个年纪青涩的心动与害羞,杜若朝她张开怀抱,轻声说,
“过来吧。”
镜子“呜哇”一声,脸上的表情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雀跃不已,可是动作却是战战兢兢的,好像生怕动静一大,所有这一切的允诺都会像小时候玩的肥皂泡一样,瞬间破灭、不再算数了。镜子小心翼翼地缩在杜若怀里,把自己蜷得好像躺在妈妈羊水里的胎儿一般,那样就会比较安全吧,然而整个身子依然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杜若心疼地拥紧她,眼泪热得灼人,可是一滴滴都只能咽回心里去。
镜子,我不会丢下你,这一次,一定不会。
伤离别
2001年9月7日,海城大学开学。筱墨姐弟在两个月后如期从老家方苏归来,可是他们再也找不着镜子。学校方面的答复是已于一个多月前办理了休学。而梅园街14号也已是人去楼空,金属大门的门廊处结了厚厚一层灰,屋檐上隐约还有零落的蛛网。透过镂空的栅栏,可以看见墙上随处乱抹的标语,什么“欠债还钱,小心报应!”、“再不还钱放火烧你全家”之类的,一个比一个恶毒。
谁都看得出来这里已经有段日子没人住了,可是小语仍然不依不挠地狠狠拍门,一次比一次用力,直到光洁的额头慢慢渗出细密的汗珠,晶莹剔透,却打定了注意执着到底,不肯放弃。巨大的敲击声贯穿了整个别墅区幽闭的天空,梅园街14号依然大门紧闭,然而临近一栋别墅的窗户毕竟是开了下来,里面探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女人脸,看上起年纪很轻,并不比他们年长多少。
女人淡淡的柳眉微微蹙起,声音有气无力的,
“里面早没人了,再怎么敲也是没人答应的。”
小语扬起被汗水浸湿的脸,眼睛里是深切的不甘,
“那你知道他们家人去哪儿了吗?”
声音还是懒懒的,
“听你口音原来是外地人,这也难怪了。这家人七月初就出事了,当时可是轰动了一阵子,都上《海城日报》了……”
女子絮絮叨叨将事实真相加上道听途说绘声绘色演绎成了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然而在筱墨和小语听来,却不啻是五雷轰顶。谁能想到呢,就在他们回去方苏的这两个月,镜子一家竟遭遇了这样的灾难。难道一直以来手机都打不通,竟是这样的缘由吗。那么现在,镜子,你又在哪儿呢?是不是和杜若在一起呢?
筱墨不由心急如焚,她们之间,联络的唯一途径,只剩下手机里那简短的十一个数字,筱墨忐忑着再次拨过去,在未接通的那几秒,心里面一个劲儿祈祷,镜子,接电话,一定要接电话。
然而片刻后,心情就回复死灰,回应她的依然还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单调如一的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