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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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含光蓦地抓起石子飞弹而出,那说话之人的哑穴被点,张嘴连比划气得浑身哆嗦。
马含光声音格外冷冽刺人,将伍雀磬都吓了醒。“听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我说的话没有你们反驳的余地,听,或者死。”
终于清静,叮嘱几句,马含光挥手将人散去。
得了任务的各人自去找弟子传达,虽然又被威胁了,可反倒莫名其妙觉得踏实了。之前各有各的提议,是因也事关他们生死,怎能全权将命程交托他人?如今见马含光这样决绝又冷傲,完全是成竹在胸的模样,真不想承认,竟然打心底里对这人生出几分依赖……我一定堕落了,众头目心想。
这方伍雀磬坐直身打了个呵欠,马含光面容隐于树下阴影,问:“还知醒?”
伍雀磬又倒下去。
“君山与水陆洲最大不同,是他们地处高位,据险而守。”马含光谆谆善诱,“排兵布阵,讲究个‘势’,占据险地,便是占势。因此当遇实力相当,谁占高阳,谁便占了胜算。除非山穷水尽,非战即死,等闲不会攻高。”
伍雀磬“嗯”了声,又问:“何故告诉我这些?”
马含光脸色煞白,一番耐力才能忍下气促,他有这个闲工夫倒不如运功打坐,何必与这样不开窍之人白费口舌?
“这是常识,你该知道。”
“意思是你在教我?”她又坐起来,打从两人见面伊始,从武功到行事、决断到思路,他的确事事指证,没少教训。但她听到此刻终于听得厌烦,“既然攻高不易,为何还要冒险一战?难道你手下弟子性命不是人命,你处心积虑要他们背水一战,就是要向我证明你有能耐扶我上位?即便赢了,有意思么?”
马含光忆起几日前自己说过的话,随口一提,当然不会拿一群棋子去向另一颗棋子证明自己到底何等强大,的确,很没意思,他也不会做。
连解释都是无谓,索性跳过,继续阐明道理:“听好,丐帮占险势,但也并非立于不败,只要战术合理,不也一样能调虎离山?而后只需抓准时机,趁对方回援之前抢先占山头,到时谁高谁低,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伍雀磬一愣,心头有模糊的念头疾闪而过,待转瞬想通,一颗心早落冰潭,手脚俱凉。再抬头去望暗影里那张绰约不清的脸,只觉难以置信:“原来你的目的不止君山,你还是要将丐帮全数剪除。抢占高位就是为了等戚长老他们回援,从一开始,就是你的局。不是因为丐帮先犯你才有此变通,而是刻意引他们前去攻打水陆洲,你疯了不成,分坛弟子全是你的人,你却要他们死伤半数为你铺路?!”
马含光喉中发甜,被质问之下难得不见恼意,反而点头欣慰:“总算不笨。”
伍雀磬指甲戳入肉中,真是猪油蒙了心,直至此际,她竟然还不能死心断念。
傍晚时分这人与曲长老激战,伍雀磬一旁观战就已比自己亲身参与还要揪心。她在乎他受伤,在乎他输赢,更在乎他死活;可这人眼里什么也不在乎,旁人或他自己,他都可做至如此决绝。
“别扭什么?”马含光见伍雀磬这副模样便觉碍眼,“真不知你是替我分坛弟子抱不平,还是为丐帮中人鸣不公,自讨苦吃。”
伍雀磬更来气:“丐帮收留我,好歹对我有恩,你们与丐帮有仇,却也不是这一日两日。我真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狠心不惜自折羽翼,也要将丐帮赶尽杀绝?!”
“你不明白的事多了。”马含光声音虚,就更显冷淡,“荆湖分坛是我的人,但谁又说他们不该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丐帮不是替他们安罪名了么?”
“你——”
马含光忽然一声轻咳,出手按住了她的头,“别再说了,我没心思同你废话。”
伍雀磬极敏感地嗅出一丝暗地里的血腥气,惊道:“你咳血?!”
马含光只在她头心拍了两下,安抚却更为拒绝,“不碍事。”
“我瞧瞧。”伍雀磬就快恨死了自己的立场不坚东倒西歪,却到底利索地爬起身,“张叔叔给我塞了外敷药,我给你涂涂。”
她说着跪直于马含光面前,目光恰好能与其平视,稍一挨近,他却避开她,她一把将人揪住,“别动,涂涂就不疼了。”
马含光好笑,与这位少主的纠缠这才刚刚开始,推是不愿推给别人的,躲也躲不掉,他又不能每次都将她掀翻在地,令她因畏惧而乖乖听话,有时顺着点也少些麻烦。
伍雀磬揭开他衣衫,健康肤色有浓夜里也不能拂去的白皙光泽,受了内伤淤痕外显的部位则青青沉沉乌七八糟,正如伍雀磬此刻的心境。
她手指短且小,拈了一些药膏很是仔细,慢慢点下去,却还是听到马含光极不张扬“嘶”地一声。
“很疼?”那胸口上诸多伤痕,暗沉处甚至隐隐发黑,“别是断了骨头?”她被自己猜想吓住。
☆、第21章 疗伤
马含光也不知她上药能上到几时,索性拿了她的手,硬生生抹在自己身上。伍雀磬手往后撤,他便加力,愈发痛了才觉舒坦,想终于能把人打发了,伍雀磬却快被他气炸了。
猛地一使力,甩开他的手,伍雀磬道:“我会。”当即便撒开架势,就着他伤势和面似地揉开了去。马含光也不抱怨,眼瞅着她。
伍雀磬头是越垂越低,手却是渐揉渐慢,胡乱地涂了两把,终归还是停住了。她面对他胸膛,刨除丁点儿的月光就好似面壁,什么都瞧不见,只余苦涩的药腥气于鼻尖盘桓。像那一年她盲眼走路,摔伤了腿,他跪在床边搓药推拿,置气:“我只走开一会儿,师姐就上了天。”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是谁说要帮我过关斩将,成为下一任万极圣主?”伍雀磬垂着脸问,“这才只是一个丐帮长老,你就拼了命。若你死了,那承诺也不作数了,我又何必为了一个没有保障的承诺而卷入绝无可能取胜的宫主之争,马叔叔,你倒教教我。”
马含光正欲将人推开,闻言顿住,一时也有些稀奇她能说出这番话,回道:“只凭这般程度就要我死,那我此刻早化了枯骨黄土。你如今最不该担心的,便是我能否活下去。”
“是么?那早前与曲长老过招,你有须臾片刻害怕过自己会重伤致死么?”伍雀磬人低着,声也压着,嗓音生嫩,墨夜里却又别有低回,似发了声笑,絮道,“我看得很清楚,我娘死前也是那样一副与人拼命的表情。但你与她不同,你比她厉害,你在开打之前就有十分把握,可哪怕仅仅是出手的那一刻,我怎么觉得马叔叔是什么也不在乎了呢?”
马含光怔了一瞬,沉下声音问道:“你这大半日闷闷不乐,就因为看出了这个?”他已抬手开始整衣,伍雀磬葱根玉指止住了他,抬头望住他,“我就不能恼?你之前说了那么些大话,丐帮万极多少人为了你的计划死于非命,可你如果连保重自己都做不到,我又能指望你什么?”
“放心。”马含光也不急着和衣了,索性拉伍雀磬的手贴紧自己胸口,那里心脏跳动坚定有力,隔着层黏糊的膏体,没有比之更有力的明证。
“我会活到你执掌万极、统御四方为止,满意了?”如若不出意外,还会活得比你更为长久。
伍雀磬收回手,自知一番动情破绽百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被人威逼,还与威逼她的人讨论这种问题,她若不是如假包换廖菡枝的身子,该被人当作着了什么魔入了什么障。
可马含光不在乎,他只在乎她姓什么,是何人之子。
转眼穿戴齐整,短短一时的交流于马含光而言已是计划之外的先河。他希望伍雀磬能照他所设计的变强,却并未设计过与其相处。为其保重,令其安心,他自认为这些统统都是在浪费时间,也不愿与其纠缠。
望了眼天色,多谢她的上药,如今就只剩不到半刻的时间调息疗伤。
“待在我身侧,哪儿都不许去。”马副坛主阖目前低声交代。
伍雀磬满口答应,擦手于一旁瞧他一会儿,发现马含光入定已深,起身便往人迹稀疏处走。
张书淮赶上去,问她去哪,伍雀磬满目真诚:人有三急,别来,人家羞。
待到了自觉安全处,伍雀磬口中吹了记拟声的口哨,这口哨她学了整三日,听来已不怎么似人为。不久有飞鸽停于伍雀磬肩头,她还想马含光就是要求高,这灰色的鸽子往天上一扑腾,谁还能瞧出端倪呢?而恰巧就于此时——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问话,冰凉彻骨。
……
不久后马含光下令攻山,并没有纠结于伍雀磬翻来覆去的三急一说。
无论伍雀磬怎样描摹如何解释,对方只是冷漠“嗯”上一声,或是索性不予理会,这才是最令人百爪挠心之处。他究竟信了么,还是他怀疑什么,如此轮换交替的猜测足比文火焚心,无限煎熬。
时值春初,洞庭水量不丰,原是四面环水的君山,终也有趟水渡岸的途径。
夜路里谨小慎微,然四百人拉出绵长阵型,响动无可避免。芦苇深处,尚未北迁的鹭鸟受惊警觉,昂首而立,灼灼窥视。
“什么人?!”沿岸巡查的丐帮弟子一声喝问,事前被分派了任务的分坛精锐当即出手,甚至不给对方发出示警的机会,约莫二十名丐帮弟子、两座岗哨,顷刻成为空穴。
锋刃割破咽喉所流鲜血冷却,人被弃置浅滩,鹭鸟拍翅凌空,杀人者径自而去。
原地目送手下堪称最强阵容的十三名弟子追随马含光远走,官勇心中饱含血泪。纵给他留下再多的坛众有何用,一班碌碌之材,充门面倒还使得,真遇上一两个丐帮长老便就是使不得了。
官勇至此刻是真的后悔,曾把持于手的精英高手不说扎堆,却到底能挑出几个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百的。比起丐帮那群老不死,未必没有正面一战的实力。可惜全被他当王牌一气儿出尽了,出得太早,还全成了废牌。
照马含光分派,此次官勇所领三百弟子,走君山西南麓,攻险位。另一队人马自然取径东北,不足百人的阵容,途经儒溪村,于山地平缓处拉开攻势。
这番安排,事实上已颠覆了大多人的正常思维。君山地势西南高、东北低,丐帮总舵居顶峰,亦设有东西两门,那么按照兵法布阵,若要强攻总舵,走得该是山势稍缓的东北位。毕竟居高守险太过容易,投石、弓矢,任何一样都会使抢攻陷入攻坚,令胜算大减。
偏偏马含光就与人反着来,洋洋三百大军直扑西南险位,反而东北只给出百人做围攻势,别人如何相劝他也不听,十足像踢到一块铁板。
且还有一点,官勇怀疑马含光是故意选择忽视。那便是儒溪村的村民,这实在是太好的战俘与诱饵,而那个先前口口声声说不要良知、抛开慈悲的马副坛主,竟然叫那百人队伍放过村民,只杀丐帮弟子,好生讲良心。
眼前这座水上浮山,梦寐沉沉,晦色待破,天之将明。官勇胸中吐出一口浊气,与另一路带队头目夜色中互视一眼,而后各自掉头,偌大山影,浩荡百人,转眼如幽灵般消失于影影绰绰的遍山竹海。
☆、第22章 射蛟台
君山,攀山小径。包括张书淮在内的十三名精锐弟子、并同马含光与伍雀磬,总计十五人以风驰电掣之速赶往山腰射蛟台。
风驰电掣,是针对伍雀磬而言。最初马含光向她伸手来抱,她不乐意,对方也就将她丢在一边。
又行数步,马副坛主实在忍无可忍,忽地站定,却也不曾回头。
他身后几个下属弟子都不敢发声,张书淮还计较着马含光之前从他手中夺孩子一事,觉得自己定出了什么问题,竟为这等小事吃起干醋,便也未顾及少宫主。
伍雀磬抚着胸口,弱柳扶风地追撵上来,瞥马含光背影一眼,还颇有风度地问:“怎么停了?”
张书淮见她喘得可怜,到底硬不起肚肠,当即手中重戟往土里一插,半蹲于伍雀磬面前,拿背面对她:“来,上我背。”
伍雀磬一怔,却谁也不知马含光几时就倒退回来,伸手一拎,抓着张书淮衣领就将人一个反摔。魁梧八尺的彪形大汉被一击撂倒,头脑懵得找不着北。
伍雀磬也懵,一脸“发生了什么”望向马含光。马含光却是一脸“什么也没发生”,手捉住伍雀磬肩头便走。
身后张书淮起身便叫:“站住!”也顾不得闹出响动了。
伍雀磬当真是一头雾水,频频回头,越回头马含光步速越快,裹挟着她足下生风。
张书淮哪里肯罢休,一路把人追上,终将马副坛主截停。马含光嫌恶地望他一眼:“你该知此刻生死攸关。”
张书淮耐着性子,“自然。”
“那么生死攸关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