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神女凡间纪事-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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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瑾萱蹙眉,心下暗觉不对,“你服侍我这么多年,可从来没与我这般客气过,到底是怎么了?”
清容道:“奴婢无事,太子殿下马上要下课堂了,奴婢这就去接他回来!”语毕即抬首离去,丝毫也不理会洛瑾萱眼里的疑惑之色和欲言又止的呼喊。
当晚萧城璧不曾来宿夜,听宫人说是去了冰泉宫,洛瑾萱守着空窗折腾到大半夜才安睡。
第二天早上梳妆时,含风殿里的宫娥突然送来了一株带露的莲花来,还传话说此花乃是昨夜在若耶溪边偶然看见,清妍绝尘,虽不比春日之冰莲花,拿来给娘娘做胭脂应该也相差无几。
宫人皆大喜,洛瑾萱心头亦渐渐回暖,执着那莲花一阵浅笑。
宫娥俏丽的面庞轻轻一抬,又递上一样东西,“娘娘,还有这个!”
是一方素帕,里面也不知包裹着什么。
洛瑾萱打开一看,当即握在了手里,面上泛出一丝绝美的胭红之色,起身径自而去。
清容打发了宫娥,回头见她在高楼上当风徘徊,面色又是惊喜又是娇羞,上前好奇地问道:“娘娘,究竟是什么东西你这么开心?”
洛瑾萱低首轻声道:“是莲芯!城璧送我这个,是告诉我他对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清容一时神色恍惚,静默稍时道:“单只是一颗莲心、娘娘的脸怎会红成这样?”
被她一点,洛瑾萱脸色更红了,小声道:“还有几颗石榴子!”
当年她初怀麟儿时,萧城璧曾在衾枕下放了几颗石榴子,她看着奇怪还出声询问,丈夫只是笑说石榴象征多子,自己是家中独子,从小就倍感寂寞,希望这个孩儿以后能多几个弟弟妹妹陪伴着,不要像他那般孤单的长大。
言犹在耳,丈夫往日的柔情蜜意更是在心间阵阵翻涌不息——原来他也像自己一样一直怀念着新婚时的那一段生活!
辰巳之间,洛瑾萱斜躺在紫罗软帐中,笑吟吟地对外面清容道:“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好似又从地狱回到了天上。我想我应该能够满足我们共同的心愿,这些天,我有感觉的!”说着将手放在小腹上轻轻抚摸。
清容不答话,沉默了许久,转头见软帐中的人已闭目睡去,心底默叹,“受上天恩宠的幸福的女人呵,只是不知你的幸福还能持续多久!”
月照溪头,竹林静无声息。
萧城璧站在竹桥上,听见露水顺着桥面上的缝隙一点点滴落下去。
夜烟浮浮,自竹林间一股股冒出来,在水面上织就层层轻纱般的烟岚。
从冰泉宫的潭水下一路走过来,正到了这若耶溪畔。
昨日他夜寻莲花,流连至此,站在山石上看那雾竹桥,烟水渚,和头顶一派清明圣洁的月光,不觉竟呆住了,如梦如幻的烟岚,轻的像薄纱,像爱情。
他笑了笑,念及自己所爱之人,若此刻能握着她的手静坐桥上,想必自己的心也会如此的宁静吧。
早上送了一堆东西到蕊珠宫去,不过一个时辰禁不住又遣了李允送去一封信笺,约她晚上到此处来。
大约是有好久不曾约会了,他早到半个时辰,静静站在这里等她。心知她收了信笺自然只会早来,不会迟到,而没有外人知晓的神秘约会,他又怎能让她独自一人经受着暗夜的恐惧站在这里等待,是以只能来的更早。
一刻钟后,似闻见身后的竹林小径上一阵细碎而轻曼的脚步声。
他微笑,定然是她来了!
浓眉一锁,暗暗想:她会对自己说些什么话呢?
或许什么话也不说,只静静的相拥而坐,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那轻曼的脚步声牵着一阵风,风声有些疾,恍不似寻常。
他疑惑,回过头去,只觉冒出的轻烟恍似是染上了绿竹的色泽一般,带着一种浓酽的青黛色,在竹林间疾闪。
他皱眉,在如此静谧的夜色之中,连烟气的颜色也会改变么?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转瞬间,只觉那股绿烟越闪越快,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朝他电冲而来。
剑眉一挑,是杀气!
“铮”的一声,绿影跳出竹林,一道宝剑寒光朝他脖颈斜劈而下。
萧城璧振衣疾闪,可是脚下的竹桥太窄,这一闪,根本避不开,危机之间抬臂相护。
“呲——”一声,鲜血在眼前飞溅,寒剑已斩中他右臂。
萧城璧心下大寒,绿衣杀手见一击不中,又挺剑刺来,萧城璧侧身避开,杀手又一剑斜撩而上,斩他腰畔。
萧城璧大惊,双脚吸在竹桥上,身形后倾,几乎平行于溪面。
这竹桥总有七八丈长,宽度容不下两人并立,对于处于防守状态的萧城璧而言,几乎等于守无可守。若非他武功高强,又应变灵活,此刻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绿衣杀手冷冽的双眸在他面上一扫,寒剑收势不住,虚斩了一下,自他面上掠过。
千钧一发之际,萧城璧剑眉一挑,伸出左手二指,夹住剑刃,整个人顺势又直立而起。
萧城璧侧身尽全力夹着剑刃,冷冷地看着那绿衣蒙面杀手。
还好,她的杀着虽然凌厉,气力却甚小,一时之间无法将宝剑从他手指间抽出来。
水月朦胧,洛瑾萱一袭茜红绮罗裳,提一盏莲花宫灯缓缓靠近若耶溪畔。
远远的瞧见桥上站着两个人影,提灯一照,直吓得惊呼出声——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刺杀皇上——”
也不知自己的嘶喊声有多大,幸而守在竹林外的小五尚能听见。
杀手见来了护卫,心下慌张,竟然想不起弃剑逃逸,依旧与萧城璧两相对峙。小五飞身上前,一剑直刺杀手后心。
杀手身形一震,松开手。小五拔出长剑,见她欲坠入溪水之中,遂提起她的衣领,将她丢至岸上。
四周侍卫纷然而至,萧城璧心神陡然松懈,只觉眼前一黑,后退几步几欲昏厥。
手臂上血流不止,洛瑾萱吓得手足无措,泪珠迸落,喊道:“城璧——”欲飞奔上前去搀扶他。
“娘娘——娘娘——”摔在地上的杀手突然爬过来,拉住洛瑾萱的裙角喊道:“娘娘救我——”
洛瑾萱大吃一惊,只觉这杀手的声音竟然十分熟悉,青竹桥上,萧城璧抬眸,两道寒光电射而来。
洛瑾萱低眉,满身是血的杀手抬起头,赫然竟是清容。
两双眸子一对,洛瑾萱惊得心魂俱散,花唇颤抖,怔了良久,喉间吐出一个含糊的字眼,“你……”
清容口中带血,凄绝的神情道:“娘娘,我为你效命才有此祸,求娘娘救我一命!”
四下侍卫哗然,洛瑾萱登觉心头一震,脑中一团乱麻,苦思一阵才明白她话里所指乃是自己指使她前来刺杀萧城璧,吓得慌忙跳开,一连退了好几步,摇首道:“不……不是……清容,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清容面色陡变,凄惨一笑,捂着伤口站起来,鲜血淋漓满地,在清冷的月光下愈加可怖。
洛瑾萱吓得几乎闭上了眼,耳边却听得清容仰头笑了几声,无比冰冷怨毒的声音道:“你说你要帮你的父亲洛阳侯夺得天下,你说你恼恨皇上亏待于你,所以才将你们约会之事告诉我,然后指使我来刺杀!我因你而死无葬身之地,而你却什么也不认,这样死,我死不瞑目!我要你陪我一起……”霍然拔下鬓边发簪朝她胸口刺去。
“噗——”鲜血涌流而出。
洛瑾萱只觉面上一热,几滴血珠迸到脸颊上。
缓缓睁开眼,清容嘴角流血,眼神淡漠地自她面前缓缓倒下。
惊魂未定,又瞧见丈夫持剑站在她面前。
抬眸,目光冰冷如铁。
二人到此约会,他写了信笺命李允送去,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们二人,杀手如何会来?更何况这杀手还是她的贴身婢女,又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她之命。
洛瑾萱尚不及反应,萧城璧手中寒剑一扬,刺入她肩部。
虽只刺进半分,洛瑾萱已痛的几乎昏厥过去,热泪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你命人来杀我!”
洛瑾萱疾摇头,痛楚模糊了她的意识,张着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萧城璧冷笑一声,话音之中带着滔滔的恨意,“你原本就姓洛,今日你背叛我,我无话可说,只不过,我会让你以后永远也无话可说——”
拔出宝剑,刺向她的咽喉。
洛瑾萱惊骇地看着他,泪眼模糊。
萧城璧盯着她凌乱的花颜,突然间心痛如刀绞,自己爱她如斯,在她的心里,竟还是比不上她的父族么?
洛瑾萱仰着头,只觉到了生死边缘,脑中突然一派清明,喃喃道:“是!我无话可说!你若信我,自然不会如此疑心;你若不信,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萧城璧冷笑,“如今你再怎么巧言令色我也不会信你!”宝剑一扬,寒光照射。
洛瑾萱闭上眼眸,“但愿君心如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仰头,泪珠滑过眼尾,一直落进了耳蜗里。
萧城璧手一停滞,心间怒浪翻涌,恍惚间忆起二十岁时初次在香山寺偶遇她时的情形,忆起新婚之夜的肌肤之亲,忆起芝兰苑荼蘼花架下口唇喂食荔枝的旖旎□□,忆起风雨之夜莲坞之中风雨如晦与君相随的山盟海誓,只觉头痛欲裂,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暗夜的风冰冷刺骨,尖利的剑锋在她颈间停留片刻,突然间移开。
萧城璧一声怒吼,耳边风声呼啸,一缕发丝被斩落在地。
“棠儿,你还是我的棠儿吗?”
温柔的话语,渗着丝丝的冰冷,冷的人几乎窒息。
洛瑾萱眼睁睁瞧着他身影在面前一荡,就这么飘然而去,一刹间只觉心念成灰,痛不欲生。
肩上鲜血流淌,身体里的疼痛却更加难耐,手抚着小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若耶(中)
初冬,北风入庭。
后院的冰泉水声渐小,若耶溪边蒹葭苍苍,太液池上枯荷连茎,在风霜寒露之中益发萧条衰败。
皇宫里到处一片冷寂,更何况是皇上鲜少登门的冰泉宫。
“啪——”太后的黑子又落在棋盘上,挑眉对李奚若道:“眼下皇后失宠,皇上一个人在含风殿里难免寂寞,是时候你该去陪陪他了。”
李奚若面色涨红,急摇头道:“怕是不行!皇上若真认定是皇后指使清容刺杀于他,又怎会丝毫不降罪?若他不认为是皇后指使,只怕如上次一样,过不了几个月皇后又会复宠。就算我此刻趁虚而入,也毫无意义。”
说罢秀眉一蹙,低声问道:“皇姑母,那个清容究竟是洛阳侯府的人还是你的人,侄女可是有些糊涂了!若说她是你的人,当晚怎么会对表哥下那么重的手?听侍卫回报,好像真的要置表哥于死地一般。若说是洛阳侯府的人,又总觉得不大说的过去。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只不过随着皇后在侯府住过几年,洛阳侯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如此卖命?”
太后听出她的话外之意,冷淡一笑,“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问,连你都不相信是皇后指使清容刺杀皇上,皇上又怎会相信?哀家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其实皇上从头到尾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切会是皇后所为!”
李奚若大惊,心下暗暗道:“难怪皇上不曾降罪于皇后!”
“可是,他却必须要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皇上此时已别无选择!”太后朱唇轻牵,露出一抹略带邪魅的笑意,“洛氏在朝中势力庞大,后宫之中又有一后一储君,这样的格局无论是谁都会胆战心惊,隋文帝废周立隋的故事,你总该也听说过!”
李奚若心头大震,几乎惊呼出声,“皇姑母的意思是……”
倘若洛阳侯真的派刺客进宫刺杀,而皇上又不幸遇难,那么九岁的皇太子将会登基为帝,洛阳侯以外戚身份辅政,过几年废帝自立,改朝换代,萧氏的大业亦会就此风流云散——
思至此,不由狠狠打了个冷颤。
太后握紧李奚若的手,“比起洛氏,皇上自然更相信我们李家,奚若,你一定要想尽办法为皇上诞下一个皇子,这样我们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眼下也用不着再担心皇后,她绝不会再有复宠的机会!说不定她一死,才能为城儿解决难题。”
李奚若心绪疾转如电,听了她这句话突然间抬起头,暗暗道:“是么?难道表哥心里也是希望皇后死的么?那么,我是不是就有机会把表哥抢过来?”
奇异的念头在心间一闪即过,她竟然有些吓到了——那一刻,她居然想到了害死皇后!
她并不是一个恶毒的女子,可是在爱情的折磨和一直压抑的被轻视的不满,两种力量的双重催动下,什么念头都有可能冒出来。
人真是极端可怕的生物啊,连柔弱的女人都如此!
太后注意到她脸色的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