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小时-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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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怀疑?”罗纤望着窗外,不以为然地问道。过去坐在车中的安全感,已被多年来像骑士一般穿梭于大街小巷那风驰电掣的快感所取代。
“你变了。”特莱维斯轻叹了口气。
“是么?”罗纤淡笑。
“笑容有点变质,不过是我喜欢的那种。”特莱维斯解释道,“以前的你是习惯性地把笑容挂在脸上,现在不同了,你的笑里饱含着思想,可能是成熟的表现吧。”
“一周以前我还不是这样。”罗纤若有所思地说道。“停车。”
“什么?”特莱维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停车,你听明白了么?”罗纤正色说道,“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
“你不能总是这样我行我素——”
“罗纤一直就是这样。”
“好吧。”特莱维斯挫败地将车靠边。“这么说你又改变主意了?”
“不,没有。”罗纤摇头,“我今天很累,没有兴趣吃夜宵。”
“那至少让我送你回家。”
“特莱维斯,我不可能立刻就接受你,像几年前热恋中那样和你黏在一起。我们彼此都需要足够的空间,我想四处走走,再联系。”话毕,罗纤跳下车。
“我们结婚吧,罗纤。”特莱维斯摇下车窗大声唤道。
罗纤停下脚步却没有回首,她和厍世炎从未向对方表明过心迹,但那种既成事实的情愫却是客观存在的。在辜负了厍世炎之后,完全接受特莱维斯又有何妨呢?这些年来,她不是一直没能彻底忘记这个男人么?
只是在此之前,她还有些事情未曾了断。
咬了咬下唇,她坚定地朝前方走去。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罗纤抬起右手,腕上的女士手表精准地体现着在分秒间流逝的时间。获得这对奖品的舞台尚在原处,台上的已是业余歌手在那露天表演。歌曲“流年”被演绎得惟妙惟肖,音乐真的是一种能够影响当事人心绪的神奇的人类文明产物。不同的音符组合成截然不同的曲调,总有能够触动心弦的那一段。她不断回忆着与厍世炎相遇、相识、相知的每一幕,纵使心中有再多的感慨,她也不会将这种矛盾与挣扎展现在自己的表情之中,这便是人们眼中的罗纤。
望着周围的高楼,想着明天她就要离开这座充斥着钢筋水泥的城市了。冥冥之中,她的感情生活变得有些复杂并且混沌不堪,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感觉告诉她,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
“九点半城市沙滩,不见不散。”厍世炎接到罗纤短信的时候,已将近九点,他正梳洗完毕靠在客厅沙发上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尹志豪网聊一些建筑专业知识。收起手机,他没有多加思索便起身准备外出。
“这么晚去哪?”厍太太拿着一杯热奶茶,看向正在穿鞋的厍世炎。
“有点急事,回来再说。”话毕匆匆离开。
仿佛油价又要展开新一轮上涨趋势,附近的加油站都打出暂无汽油的黄色告示牌,厍世炎不得不放弃自驾摩托前往约定地,事实上以他目前的体力及身体状况也根本无法从市区坚持至郊外。
出租车上播放着一首曲调特别诡异的音乐,让厍世炎倍感不适,他看了看司机,并没有在对方的脸上找到格温多琳式的微笑,他皱了皱眉,只觉得胸口一股热流涌向上方。
“先生,您没事吧?”
是幻觉么?司机的噪音带着一丝莫名的冲击,让他心绪不宁。
“没什么,谢谢。”或许只是因为他热度刚退,尚有几分感冒症状吧?
厍世炎努力平息自己焦虑不安的状态,闭上双眼做着深呼吸。车内虽然没有开暖气,但因为封闭的门窗而显得格外舒适,倦意又缓缓袭来。
“妖悟!”
忽的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声,厍世炎猛地睁开双眼,四下没有任何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司机停下了出租。
“怎么了师傅?”
“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这么快?”厍世炎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按了下手机侧键,屏幕显示为9:50,但他方才似乎并没有睡死啊。“好的,谢谢。”时间和空间的改变应该不会骗人。
厍世炎付完钱走下的士,面对冰凉的晚风不觉打了个寒颤。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城市沙滩,之前作为设计踩点,他曾和同事们一同驱车至此。
在不对外开放的夜间,郊区沙滩呈一片漆黑的景象。靠着自己的直觉,他缓缓向沙滩靠近,面前仿佛闪过一道火光,稍纵即逝后,他终于看见了等待在沙滩中央的罗纤。
在罗纤的周围,有一个均匀的夜光圈,闪着绿光,那不是由火或是储能灯构成的。
随着双方面孔的逐渐清晰,厍世炎停下了脚步。罗纤穿着一席宽松的休闲服跪坐在圆圈的正中央,静静堆砌着一座沙堆,她没有理会厍世炎,直到船型沙堆被垒起,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五米开外有一片篝火,使得海风吹拂下的夜晚温暖无比。厍世炎不觉有些好奇这海风之下明火的生命力,而火光之下的TZM摩托也泛出少见的色泽。
“萤火虫之所以能够发光,是因为它体内有一种磷化物发光质,经发光酵素作用变作光能。但是亮灯是耗能活动,一般只能维持2至3小时。两三小时我们能做什么呢?”
“这些都是磷化物么?”
“是啊,我不知道那些传闻中的星砂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原理或是有什么其他奥妙,不过科技很发达,化学现象与物理现象下都能制造出发光能源。”
“人类通过解剖生物体探知各种生命原理,似乎什么奇迹都能创造。可奇迹毕竟是奇迹,很多命定轨迹是无法改变的。”厍世炎淡漠地说道。
“我明天就走了,回意大利。”
“那找我来这儿做什么?”
“是不是相爱的人就能在一起?”
“是不是特莱维斯出现了一切都改变了?”
罗纤语塞,她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思维与决定,经常会产生分歧,而分歧的原因有时候就源自于人性深处的悖我。人们向往幸福,却往往主观地放弃幸福,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妥协。正是因为太在乎,太害怕失去。但是,为什么在特莱维斯没有出现之前,她没有那份恐惧?思及此处,她忽然发现之间的确有着极其微妙的心理变化。
“特莱维斯似乎和过去有所不同了。”许久之后,罗纤深深吁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有一种力量,硬生生地要把我们分开,我克服不了这种障碍。”
厍世炎敏感地挑了挑眉,难道又是神祗们耍的花样?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补偿你。”罗纤站起身解开外衣靠近厍世炎。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厍世炎第一次推开对方,“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用这种方式来结束很有意义么?都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所以你把自己当作免费的大餐送给我以弥补心理上的愧疚?其实你没有欠我什么你懂不懂?”
“你想告诉我你坐怀不乱?”
“我没那么高尚,但是请不要亵渎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罗纤愣在原处,伤感地低首。
第十一章 消逝的时空(1)
这一夜,厍世炎与罗纤除了聊天之外,完全舍不得再做任何其他的事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亮之后,他便要回到原来的时空,扪心自问,他对此是有所期待的。当然,前提是罗纤同样能够活到那一天。思及此处,他背后顿时不寒而栗,脑海里浮现出的尽是他通过网络搜索到罗纤已故的新闻。
他真的能够做到么?经历了这一遭后,他总觉得自己还有许多尚未挖掘的潜能,或者说是人生中将充斥更多意想不到神乎其神的经历,他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抱以怀疑。
他们坐在光圈内,罗纤依偎在他怀中。
“你一直都在看时间。”罗纤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验证一下,这夜光现象是否真能像你所说的维持2至3小时。”厍世炎收起手机搪塞。事实上,他一直都保持着紧张的心理,因为离七天结束那一刻已经越来越接近。他并没有实足的把握。
午夜两点,海边只剩篝火的温暖与其散发出的光亮。厍世炎伸手抓了把地上依旧残有微弱余光的粉末,清空随身携带的眼药水瓶后将他们小心装入。像是一种鉴证,他想要留下些什么。他又看了看时间,还剩不足四个小时,天际不再一片漆黑。困倦的罗纤已然合上双眼小歇。厍世炎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有着莫名的、极度的空虚感,而这绝非是爱情所能填补的。
这样一种感觉并非第一次,每个人都有欲望,或多或少,真正看透俗事的人未必能够豁然开朗——残酷、虚空的现实极度容易让人产生轻生的念头。他一直努力向理想迈进,过程中遇到无数困难,却从来不屑于去看励志书籍,从他的角度而言,那些励志著作过于肤浅,道理人人能够罗列。
假如意志坚定,何必靠外力来相助?
这一刻,他的思想不受约束,更不受其他灵魂干扰。
为什么看到的总是生活的阴暗面?一切都变得无意义。他最在意的并不是个人寿命的长短,不是个人事业的优劣,更不是爱情的幸福与否,他对亲情的重视度极高。他活得很压抑,很消沉,但这并不是他主观因素造成的,有些客观外力不可控,更不可抗。即便满足了物质与情感欲望,生命的尽头最终不过两个字,“离别”,活着的人要遭受更深层次的折磨,所以他深深感触那一句:一个人的话,便再没什么可失去的。
面对远处的红霞,他的心潮澎湃,当然,更多的是一种抵触。
“厍世炎,告诉我,为什么不喜欢阳光?”罗纤闭着双眼,款款问道。
厍世炎的眼眶湿润,拼命想要平静自己的心绪。
为什么不喜欢阳光?他清晰地记得,那一个凌晨,母亲自医院打来电话,通知父亲赶去探望外祖母最后一眼,走入病房的时候,医生们正在对外祖母进行抢救。
当时外祖母还有气息与清醒的意识,厍世炎握着她冰冷、肿得泛青的右手,眼泪不自觉地流下。监测仪不断发出警报,病人从丧失血压至停止心跳,足足经过了四十多分钟。厍世炎高声呼唤着外祖母,他忘不了那双留恋的双眼。有那么一个瞬间,仪器上归零的心跳曾因儿女们的召唤重新弹起。
心跳停止却仍有大脑意识的几分钟,外祖母当时一定陷入一种无尽的绝望与极度恐惧之中吧?
外祖母告别了这个世界,带着对外祖父无尽的惦念。她用一生来养育自己的儿女,这辈子都未曾享受过所谓的天伦之乐。厍世炎站在床尾,静静地望着身着寿衣,安详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外祖母。窗外,一轮旭日自东方升起,刺痛他干涩的双眼,这是个极度悲凉的早晨。
当医院工作人员推来板车,用裹尸袋遮去尸体时,全家人的悲痛在瞬间爆发,厍世炎的胸口仿佛在那一刻被重锤撞击,郁结的内气一直冲至喉咙。崩溃般的场面与温热的阳光,他狠狠地瞪向窗外那抹阳光,宣泄内心的愤恨。
外祖母走了,地球依旧公转、自转,厍世炎望着父辈们略显苍老的面容,不禁一阵寒栗,背脊抽搐般颤抖。一代又一代,人世间万物发展的规律,面对死亡,一切荣誉、地位、金钱,全都不过是虚幻,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罢,当事人本身并不受影响,离开了就什么都消逝了。
厍世炎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社会需要信仰与宗教,信仰与宗教教人们相信并期待一个不灭的灵魂,亦即是生命的延续。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至少面对人生,他们永远有所依托与期待。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抱怨,为什么从没有人教会他如何维持自己的信仰,亦或是他天生便学不会并且莫名的抵制?假如他对世界真的有所参悟,本该变得无欲无求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亲眼鉴证过活生生的一个人尤其是你至亲至爱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后,也许很难再燃起对生命明天的激情向往。那种凄惨、悲凉、无助到极致的场面,血液仿佛凝结,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变得冰凉,寒气直直逼入你的心肺,头皮也跟着发麻。我问自己,换作是亲生父母,又会怎样?远远比自己死亡更加不堪重负吧?”
“我们全家人跟着板车走出大楼到太平间,阿姨抱着裹尸箱不肯放手。妈妈凄厉的哭声回荡在耳边,右手似乎还感觉得到老人临终前冰冷的手心温度……我看着冷冻柜和掩起的蓝色布帘,觉得被触动的灵魂想要摆脱这副躯体,告别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