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证实验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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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露时有时无,带多黄稠。腹诊:脐左右拒压,少腹急结,反跳痛阳性。脉浮滑数。化验室检查:白细胞11000/mm3,中性84%,血沉94mm/h。胸片:肺(一)。B超:腹部未见异常。
脉症分析:产后瘀血未尽,蓄于胞宫,与热结于阳明,故而屡屡发热。治当表里双解,逐瘀导滞,拟大柴胡汤加味。
柴胡15g黄芩10g半夏10g枳实10g赤芍15g川军10g芒硝6g党参10g蝉衣10g僵蚕10g甘草6g茯苓10g一剂
二诊:服后未泻,发热不退,腹痛不减,余症同前。
原方续进一剂。
三诊:药后泄泻脓血便甚多,发热退,腹痛止,脐周压痛、反跳痛均消失。恶露止,胃纳增,口苦思饮,舌苔白腻,脉象弦滑。病邪已去,正气不足,拟小柴胡汤加茯苓、当归、川芎善后。
李映淮老师评语:产后发热,属热入血室。伴有阳明腑实证,用大柴胡汤加减,较为恰当。然从症状上看,应加桃仁、红花,减去蝉衣、僵蚕。
案十三:白虎加人参汤证
罗某,40岁,本家境欠丰,子女众多,40岁复老蚌含珠。产后体质虚弱,为风寒所袭,初发热恶寒,头痛骨楚,某医注射安乃近以治。汗大出而热不退,恶寒停止而恶热开始,虽解衣揭被,仍呼热甚。五内俱沸,大渴引饮,昼夜四壶,渴犹不解。翌日中午,邀余出诊。患者面红目赤,烦躁不宁,头汗蒸蒸,舌红少津,脉象洪数。
此太阳病汗不得法,致邪传经入里,白虎加人参汤证是也。遂书:党参15g,石膏30g,知母10g,甘草6g,粳米30g。彼虑中药不能速效,惧黑夜漫长,焚灼难熬,不欲购药。此前,余尚无用此汤之经验,然观其状,确与白虎加人参汤证吻合,深信仲圣不会误人,故力保速效,劝其快服。并晓之不治则阳明液亏,厥阴风动,变证将生之害,若城门失火,必殃及池鱼。患者疑信参半,勉强服之。日晡,热未再增,口渴亦减。至暮,热渐减退。迨凌晨,身凉神爽矣。此六九年冬季之事也。
案十四:大承气汤证其一
杨某,男,45岁,体素甚健,前五日伤于寒,头痛发热,自服止痛片四片,致汗大出,热不解反盛,日晡益剧。夜间谵语(齿介)齿,如见鬼状,全家惊恐不安,请余出诊。入室秽气袭人,患者卧炕,面赤汗垢,被半遮,手足外露。似此不恶风、恶寒者,显示表证已过。察舌苔,黄腻厚浊,尖有芒刺。诊其脉,沉滑有力。触胸腹,体若燔炭,烙手异常,脐左坚硬,疼痛拒压,皆系实热内盛之候。询知三日未得更衣。
观其脉症,知为汗法不当,致邪传经人里,阳明腑实证已成,如火燎原,其势造极。急宜釜底抽薪,谨防热极生风。拟大承气汤:
川军10g芒硝6g枳实10g厚朴6g一剂
承气汤果然勇冠三军,旗开得胜,当晚即便通痛止,热退神清。遂按兵束甲,嘱饮食养息。
李映淮老师评语:大承气汤证,为燥实证,舌苔应干燥有芒刺,或老黄有裂纹,此例黄腻厚浊,应适当加减为妥。
若属上湿下燥者,宜仿曹(颖甫)氏之治,当用大陷胸汤。
案十五:大承气汤证其二
阳明腑实证,中医门诊鲜能见之。因患此证者多被视为重急之症而求诸西医矣。某次回乡,有村民贾某,男,28岁,素体壮鲜病,近秋收中伤于寒,恶寒发热,头痛骨楚。某医与十神汤,大汗淋漓而热不见退,日晡尤甚,持续于40℃左右,已八日矣。余入室,秽气甚重,患者裸卧于炕,唇焦舌裂,面赤气粗,汗出蒸蒸。大论云:阳明之外证。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与此证若合符契。
又询知额痛如裂,谵语妄言,大便已五日未行。手触胸腹,灼热如烙,脐周胀痛拒压。舌苔黄燥,脉象沉滑。
观其脉症,知邪热内盛,燥屎已成,气血沸腾,胃家实是也。急宜攻下燥屎,抽薪止沸,拟大承气汤治之:
川军10g川朴6g枳实10g芒硝6g
仅此一剂,泄泻三四次,当晚便身凉而安。如此重症,疗效之捷,舍承气汤奚为?
案十六:葛根黄芩黄连汤证
张某,1岁,其母在儿科随拙荆进修。某日造舍,云其子发热、泄泻已十日,日十余行,暴注下迫,肛门红赤,体温高达39℃,汗出咳喘。化验白细胞14000/mm3,大便脓细胞++。解热、消炎五日不效,遂住院。静脉输多种抗菌药物、强的松龙,并注射柴胡、安痛定,枕冰袋,浴酒精,体温仅降低一时,继而又热。复降复热,如此四日仍无转机。时余因踱骨骨折,在家休养,未能亲睹,不便以治。
奈彼坚恳书方,便据所供之症,管窥蠡测,酷似表里俱热证。遂运筹帷幄,书葛根黄芩黄连汤以治。窃思,即使差之毫厘,亦绝不至谬之千里。
葛根15g黄芩6g黄连4。5g甘草6g一剂
药后麻疹遍出,泄泻止。嗣后,发热渐减,疹亦如期以退。
按:本案麻疹旬日不得透发而泄泻者,皆因屡屡降温,冰伏其邪,不能外达,而假肠道出也。故凡临证,首须知犯何逆。因势利导,随证治之,切忌见发热即予解降也。
1964年冬至1965年春,忻州麻疹流行,几比户皆然,小儿大多感染,少有幸逃此劫者。体质虚弱者易合并肺炎、心衰,甚至于夭亡。彼时条件所限,且承袭陋习,皆于密室等候自愈。更有打针能将邪毒封闭体内,绝死无疑之讹传。好在对服药治疗尚能接受。时余十七龄,随师临床,目睹甚多。凡发热三日,疹出三日,退疹脱屑三日,遍身尤以手足心出透者为顺,人极安和。若喘咳抬肩,鼻扇胸高,指纹透关射甲者,病属凶险。凡此病者,早期服麻杏甘石汤加蝉衣、羚羊角甚效,多能控制病情,不致形成心衰。
如今注射麻疹疫苗,症状多不典型,也非终身免疫,故临证时尤需细心。余对眼泪汪汪之发热患儿,必验其口,两颊臼齿处有针尖大小白色疹点,周围红晕者,麻疹之先兆也,西医称弗可氏斑。遵“麻不厌透”之说,及时宣透发表。大有事半功倍之效。
案十七:气虚发热其一
赵某,女,40岁,奇村人。上午身热已逾三月,手足心尤甚。常欲掌心贴壁,以取快于一时。午后,热势渐退。
全身倦怠,乏力欲寐,饮食少思,口不干,不苦。视其体胖面腴,舌质淡白,苔薄白,诊得脉来沉细。
脉症相参,发热乃中阳虚弱,元气外越,即《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谓之少火不足也。因劳累过度,中气损伤,少火失养而外越,故而发热也。遵《素问?至真要大论》“劳者温之”之旨,及先哲“壮火不可纵,少火不可抑”之说,拟施甘温除热法。
党参15g 白术15g黄芪30g当归10g附子6g 白芍10g炙草6g生姜6片红枣5枚三剂
二诊:热稍减,原方加附子至9g,三剂。
三诊:热退,神沛,纳增。嘱其继服三剂。
按:阳气虚弱,则阴血生化不足,心神失养而离宫自燃,故见上述热象。午前属阳,阳气为用,故阳气虚损者症状上午较甚。循阳生则阴长,气旺能生血,血足火自降之理,用辛甘大热之品,补阳气以生阴血,诸症得以痊愈。
若阴虚火旺,则绝非本法所宜。
李映淮老师评语:阳虚发热,以气虚症状着眼,治宜甘温除热。如用附子,应有畏寒喜温,甚者手足发冷等症状。此例手足心热,似无用附子之必要。
案十八:气虚发热其二
范某,男,67岁,退休干部。患胃癌,在山西大学三院化疗两月余,因白细胞减少至2600/mm3。中断化疗。回家疗养。出院一周后发热(体温39℃),家庭病床医师每日输400万单位青霉素,注射柴胡针,热不见退,后加青霉素800万单位,发热依旧,已持续五日矣。询知骨节痛楚,喜喷嚏,纳谷不香,大便三日未行,口干不思饮。望其头秃齿缺,耳枯颜苍,舌淡白,苔白腻。诊得脉浮滑数。证属正气虚弱,风寒袭表,腑气不通。拟参苏饮加川军表里双解。药后微汗出,轻泻一二次。至此,本应邪去热退,然过午体温复又上升至39℃,骨节疼痛,神疲不支。诊其脉,浮数无力。
脉症相参,诊为气虚发热。盖经化疗,兰艾俱焚,白细胞减少,中气虚损,急需扶正以益之,若一味祛邪,只能更伤正也。遵甘温能除大热之说,拟四君子汤加减:
党参30g白术15g茯苓10g炙草6g黄芪15g葛根15g二剂
嘱其药后如发热益甚,烦躁不安,切勿惊慌,佳兆也,乃邪气外达所致。后闻果然面赤躁扰,稍顷即止。当晚热减,二剂热退。
案十九:阳虚发热
于某。女,35岁,令狐村人。素为形瘦颧赤阴虚之体,今春分娩亡血过多,产后疲于教学之劳,以致阴血一亏再亏。近月余,每过午至夜半,身热如焚,五内俱沸,烦躁懊恢,难以成寐,且倦怠乏力,不耐繁劳,心悸头晕,腰酸耳鸣,胃纳不振,大便干秘,口燥咽干,思饮喜冷。舌质红瘦,脉来细数。
审症察脉,发热由阴虚而起。盖其生产亡血,加之用脑劳心,阴血暗耗,致阴愈虚而阳愈亢,热自骨蒸,故欲饮冷以自救:髓海空虚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阴血不足,不能上承于心而心火独旺,是以心悸少寐;胃阴不充,故而纳谷呆滞。王冰“寒之不寒是无水也,壮水之主。以制阳光”,“内热不解,屡清之而火不退者,阴不足也”之论,正合此病。原非实热,故不宜苦寒直折,当甘寒滋阴。
清热为宜,所谓补北泻南是也。若阴液得复,热自退矣,此求本之治也。然滋阴最慢,髓海难填,须有精卫之志。
愚公之顽。若三五剂不效,便改弦易辙,恐赤壁之焰,永不熄矣。拟方:
二地各12g丹皮10g知母10g鳖甲15g山药15g麦冬15g黄柏10g
7剂后,热渐减轻,连服18剂,热始退尽。
按:午后发热,一般为阴虚之热,然不可一概而论,如温病亦午后发热,其必兼有卫、气、营、血各阶段之症状;伤寒阳明病日晡潮热,必兼脐腹疼痛、拒压等里实症状;血虚肝郁亦有暮热现象,然必兼有胸胁苦满、脉象沉弦等郁结之症;湿热逗留气分,亦午后发热,其特点为汗出热不退,且有舌苔腻、脉滑数等症。故需细细辨析。察识同中之异,方不致误。
案二十:阴阳两虚发热
张某,男,57岁,忻县预制厂工人。咳嗽气短十载有余,近因外感症状加重,发热不退,于1980年3月1日入住内科。
住院后检查:体温38,4℃,脉搏98次,分,呼吸30次,分,血压130/90mmHg,双肺有干哕音,且伴有哮鸣音,右腋下可闻湿性哕音。X线胸片提示:两肺纹理增粗、紊乱,阴影呈条索状、斑点状,肺动脉段明显突出,右心室扩大。心电图提示:电轴右偏,肺型P波。化验血、尿常规均在正常范围。诊断为肺气肿、肺心病。经抗感染、强心治疗十日,未见明显变化,遂行会诊。
发热于午后至子夜,其不恶寒,知表邪已解。刻下咳嗽气短,动则加剧,夜间明显,痰多而不利,面色晦暗,眩晕失眠,胃纳呆滞,口舌糜痛,小便频数,大便溏,日一行,口干唇燥,喜冷思饮。舌质红嫩无苔,脉来细数。
脉症分析:久病缠身,肾阴亏损,难以纳气归根,故动则喘息,倦怠神疲。发热眩晕,口舌糜痛,皆一派阴虚之象。然舌质红嫩润滑,而非红瘦干涩;大便溏,而非秘,是为阴阳俱虚之候也。,治当阴阳双补,于滋阴壮水剂中少佐温阳之品,拟肾气汤加减:
熟地15g山药15g麦冬15g山萸12g茯苓10g石膏15g肉桂3g二剂
二诊:身热已退(36。1℃),口舌糜烂减轻,已不疼痛。
仍动则喘息,眩晕寐差,口苦心烦。原方去肉桂,加黄芩10g,丹皮10g,地骨皮15g,二剂。
三诊:身复热(38。7℃),午后至子夜持续不降,舌又糜痛,不能人寐。询之,知其发热时双足冷至膑膝,喜生冷,然食后痰涎顷刻增多。由此观之,久病阴虚,阴损及阳,单纯滋阴而不壮阳,则浮游之阳难以安宅。基于阴阳互根之理,宜壮水益火,务求阴阳平秘。复拟肾气汤加减:
熟地24g山药12g麦冬15g山萸12g丹皮10g茯苓10g附子6g肉桂6g二剂
四诊:发热尽退,肢温神沛,咳喘亦轻,嘱服金匮肾气丸以善后。
按:身热于午后至子夜,热时足c冷至膝,不烙不蒸,故非热深厥深之阳明热也。虽口干舌燥,思饮思冷。然非大渴引饮,且多食水果,痰即增多,由是观之,证非实热。
乃虚热也。盖久病缠身,阴损及阳,肾不作强,不能纳气归根而动则喘息、短气不续;脾失健运,难以散精化湿而食少痰多,眩晕便溏;心血不足则面晦无华,舌尖糜烂。
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