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祭-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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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能到此处的人,便是这做酒巷的有缘人,凡夫俗子,只会被迷失在巷子外的繁华中,而看不见酒巷深处藏着好酒的酒肆。
深夜漆黑如幕,透过微开的门缝可以看见,百无聊赖又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正单手撑住下巴,白皙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什么,发出叮叮当当声响。凑进看,原来是一锭锭明晃晃的金子,来回被拨动,发出碰撞的声音。老板娘似乎爱极了这个游戏,手指一点不厌烦的来回拨动着。
只是偶尔抬起眉眼,看着场中唯一的客官。那客官还是个少年,似乎不胜酒力,一杯一杯酒水不紧不慢的喝着,眼神早已不复初时的清明。清隽的面容上染上两层薄红,趁着少年面如傅粉,却不显女气。
见到少年的第一眼,她就明白这个少年也是被这个世界遗忘的人。一股浓郁到极致的哀伤,布满少年的周围。他的眼角隐含黑气,却不是怨毒。而是薄凉,对生命,甚至愤恨的人的薄凉。
“你已经喝了三壶雪兰酒,价值三锭黄金,如今夜色深沉,小店已经打烊了,不知客官……”意味深长的话语,透着一丝戏谑,眸光闪闪,指尖的明晃晃的金子拨动的啪啪作响。
安陵闻言有些怔楞,大脑迟疑了几秒,有些疑惑的摇了摇渐空的酒壶。唇舌麻木,有些大舌头的道:“这,这酒水要一锭金?”
酉姬唇角勾笑,放下一直拨动的金子,身姿摇曳,步步生莲,带着一股清浅的酒香走到安陵身前,微笑伸出三根手指道:“客官,是三锭金,不是一锭金哦!”尾音微微翘起,眼神戏虐,看着身上华服的布料,也不像出不起钱的人啊!
“酒是好酒,这三锭金子值了。”安陵收回迷糊的目光,感觉身前人有些重影,看不清容颜。倒是那三根葱白的手指在眼前晃来晃去,倒是让安陵记住了酒钱。
别看少年面上不显,只是微微薄红,其实早已醉的云里雾里,这时候还能记得酒钱,已是不错了。
少年显然财大气粗惯了,手指扯下腰间的储物袋,双指纠结了半晌,终于打开了袋口,然后在酉姬期待的目光中,被折磨许久的储物袋终于掉出东西了。
“噗通。”一声,一句尸体掉在桌上,头朝上,双目瞪大,全身是血,正是李松临。
酉姬嘴角的笑容挂不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尸体,再看看安陵,不由伸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不是自己眼睛花了,而是,真的是具尸体。
心中犹如一万个草泥马蹦过,绝美的容颜吓的花容失色。
又是噗通一声,一俱清新靓丽的尸体跌落在桌上,正好稳稳的压在前面的那具尸体之上。
之所以说是清新靓丽,是因为女子圆润的容颜依旧似鲜活一般,除了身体之上残破流血的伤口,这名女子只是像熟睡了一般。显然,少年对待两句尸体的态度不同。
老板娘毕竟不是普通女子,在经历过最初的惊吓之后,已经缓过神来,连忙急切道:“够了,够了,不要再放出来了。”
这是是杀人狂魔,还是又恋尸癖,为何随身带着尸体。
“真的够了吗?”少年回首,眸光清澈如水,泛起丝丝涟漪,隽秀的面容一点也不像传说中凶神恶煞,穷凶极恶的坏人。可是身怀两具尸体,也不会是好人吧,会不会那袋子中还有更多呢?
老板娘迟疑的点了点头。
安陵见状终于放下心来,心神一松,扑通一下趴在桌子,死死的沉睡过去。
酉姬无语的看着房顶结网的蜘蛛,无奈的摇头叹息,哪里会有凶神恶煞,穷凶极恶的坏人直接瘫倒在酒桌上的。
只是,看着酒肆内烂摊子,目光恼恨的看着安陵,心里想着明天要如何剥削他。此刻她已经将那两具尸体遗忘在脑后了。
第八十七章:良辰美景(一)
梧桐落深藏的酒巷之中,居住一名奇怪的客人,每每令酉娘娘气的直咬牙,却没有发作出来。但是那美眸冷冷一瞪的风情,也令人心神向往。
安陵品尝盏中的酒水,感受微辣中带着一丝甘甜,不由微勾唇角。这是他在酉姬酒肆中品尝到的地二十一种清酒,也是他在这座酒肆中呆的第二十一天。
留在这里,不止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和方,也是因为他迷恋上了这里的酒水。酒水能抚平他在嚣狂狰狞的灵魂,慰藉心中的创伤。可是每一种酒水,都没有让他发自内心的留恋,时间过得越久,似乎连酒液也不能抚平他的痴狂。
不过在这深巷酒肆之中,他遇到了了一名奇怪的客人。
酒肆的客官不一而足,任何身份的人都有,他们每次来,一锭金,一坛酒,或是坐上一整日,失魂落魄而去。或是叫声酉娘娘,放下金子,拿起酒坛,洒脱而去。
但也有一群特殊的客人,他们以故事求酒。若是这个故事感动了酉姬,她便会为这个人特意酿制一种酒,是他们的故事,是他们的深情。
谢愠便是这座酒肆的常客。
要说谢愠此人,可是大有来头。
“文经武略安国邦,聪秀机敏辩非常。紫衣金带为卿相,何作人世痴情郎。”听闻这是当年安庆国府传出来的谢愠的命格批语。
如此过了二十年,前三句诗词尽皆应验,可谓是享尽了人间富贵权势。可令人奇怪的时,如今已是二十年华的谢愠竟还未娶亲,不由让人怀疑这最后一句是否也是应验了。可惜安庆国府对此忌讳莫深,根本没有消息传出来,不知道愁碎了多少女儿心,因此此时的夙世长安,家家皆有未嫁女,婚事都是硬生生的被拖延下来的。
“酉娘娘,多日不见,生意可还好?。”走进酒肆的青年一身紫衣宽袍纹理直缀,腰间别有香囊玉佩,走动时,琳琅作响,发出清鸣之音。
长发用金玉冠束起,垂放身后,眉宇之间一片浩然正气,双眸点漆,温和雅致。一点不像在威严的朝堂之上,手握重权的谢丞相。可是若是你被青年温和的面皮迷惑,那等待敌手的绝对是致命一击。温润如玉,狡诈如狐,两个相对的词,却在此人身上展现的淋淋尽致。若你相信他此刻是守礼的君子,那他绝对会打破你的思维,展现如妖如狐的一面。若你相信他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他却不急不慢,含笑有礼的逼你退入早已画好的圈套中,然后在倏然收网,令人猝不及防。
总之,这人不像一名年仅二十的青年,而像是慧智谋深的老狐狸。
“托您谢大人的贵气,我这小酒馆才开的过去。”酉姬走出柜台,玲珑有致的身体款款而行,带着优雅的贵气。眉间含笑,眼眸流波。
“酉娘娘说笑了,您才是谢某的贵人。”谢愠摆了摆手,撩起长衫,在方桌上坐了下来。
酉姬眸光微闪,知趣的转身自柜台之内掏出一坛与众不同的酒坛,一瞬间,就吸引住了安陵的目光。
就酒坛奇异的不是用细瓷,抑或粗瓷陶制而成,而是用一种透明的琉璃打造。琉璃表面呈多片菱形,折射着微弱的彩光,趁着里面浓重如血的酒液,更显奢靡。
酉姬手捧着小巧的琉璃酒坛,根根葱白的手指抚住表面,红白、七彩,强烈的对比,更衬出了强烈的气氛。安陵眸光不眨,暗自猜测那酒水究竟是什么酒,那颜色竟这般迷人。
酉姬放下酒坛和酒具,便挑帘走入后院,谁让那白吃白住的小子,竟让她特意为他酿制一种酒。不过,看那小子那么傻,又那么可怜,还是答应了。
“酒水虽好,可缺亲朋,不若,就让我这个无名之辈,来陪大人饮上一杯。”清朗的声音突兀的在酒肆内响起。谢愠略显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笑道:“公子风华无双,何称无名之辈?美酒自应与人共赏,才不负酿酒人的一片苦心。公子,请。”谢愠左手指着凳子,以示安陵坐下。
安陵也不客气,放下自己手中新得酒,走到谢愠手指的凳子上坐下。也不待谢愠招呼自己,反客为主的打开封条,为自己倒上了一杯。
浓艳的酒水安静的盛放在琉璃杯中,酒香被锁的很好,清浅不可闻,可这样,却越发的勾人。安陵也不客气,端起杯子,一口饮。
绵绸的酒液在舌尖停留了几秒,浓烈的酒水炸开,刺激着味蕾。再缓缓由喉咙流下,绵密甜爽,竟舍不得咽下一般。
安陵睁开眼睛,眸中闪着欣喜的光芒,这酒果真不错。
此间,谢愠一直含笑的看着安陵,对他失礼也不恼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品味酒中滋味。
“这就唤何名字,味道不错?”安陵笑着问道。心中暗自非议,他都在这带了快一个月了,酉姬都没有将这种酒水拿出,之前喝的那些,跟这种相比,真是不在一个档次!不知道酉姬那里还有没有好酒。此刻的安陵,已经把心思珍藏的酒水上去了。若是酉姬知道了,估计也不会管他可不可怜,直接扫地出门去了。
“良辰,它叫良辰,只属于我的良辰。”两个字,谢愠一直说了三遍,可见这个名字在他心底的重要地位。他看向酒水的目光,隐含着怀念、温情、愧疚,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感情。只是一眼,便击溃安陵的心房。他似乎又想起那一刻,完美无缺笑颜下的裂缝,还有正滴着热血的琉璃剑尖。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青年喃昵着这句诗词,心中感慨,我的美景,又在谁家的院中?
谢愠一杯一杯酒水的喝着,迷离的目光中的深情埋葬在酒水之中。
“叶良辰,我恨你,我恨你,很你!!!”女子悲愤欲绝面容,清泪湿透了衣裳,泥土,流进了奈何天。嘶吼怨毒的叫声,再到无力嘶哑的**,一遍遍重复的话语,一直回荡在脑海之中。酒水迷糊了脑海中的记忆,甜腻的味道唤回美好的回忆,这才是良辰。
“谢大人,谢大人。”熟悉的女音唤醒了谢愠,他瞪着迷蒙的双眼,看清了酉姬,安陵的面容,才知道自己又陷入了回忆之中。
虚弱的笑容一闪而逝,再回身是,他依旧是手握重权,权倾朝野的谢愠。
将回忆抛弃在酒肆深藏的良辰酒中,离去的背影如松如竹,那单薄的肩膀上,承载着一个皇朝盛世。
安陵和酉姬站在门前相送,望着那遗世独立的背影,莫名觉得悲凉。
“真是个有趣的人!”
“真是个苦命的人!”
两人前后的感慨道,只是说出的含义完全不同。
酉姬冷冷的瞪了安陵一眼,口气不好的说道:“谢大人是个苦命的人,也是个好官,你可切莫打他的注意。”
“原来,他姓谢!”安陵奇怪的说了一句,便转身回了酒肆。
酉姬气恼,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你听见我说的话没?”
“听到了,我耳朵又不聋。”安陵懒洋洋的回道。
“你听到了,又没记在心里。”酉姬冷笑。
“他又不是妙龄女子,我也不是怀春的少女,怎么会惦记他。”一句没有头没有尾的话,便将酉姬打发了。酉姬思索了片刻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冷哼一声,不欢而散。
夙世皇朝地大物博,身居宰相之位,享受着滔天的权势,也付出相应的劳累。不仅要下安万民,也要上蔚君主,还要协调事物,可谓是一日三餐不济,根本没有时间吃啊!
谢愠每次来酒肆的时间不长,白天、黑夜、清晨、傍晚,时间不定,但来的次数也不算少。安陵似乎极有耐心,谢愠来时,两人每每谈天说地,聊得欢畅,或是都是咸口不言,兀自消沉。反正无论如何,经酉姬的观察,两人是越来越熟稔。她一边看着两人,一边暗自揣测,这安陵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反正不管如何,狐狸尾巴总是会露出来的。
那日,正是黄昏时分,谢愠神色似有写不好,透着几分苍白,坐在放桌上,看着良辰酒,却没有喝下。
今日,谢府中,上至父母,下至兄妹,子侄,全都跪在中堂,逼他娶亲。一面是来自亲人的胁迫,他不敢相信,他的家人竟那么狠心,竟用这种手段胁迫与他。
“谢愠,若是你不从这画卷中挑选出一位女子,那你这朝中重臣也不用做了。”威严安庆国公在中堂上,一字一句严词厉色的说道。
“父亲,你这是打算逼我?”谢愠面色一白,间色的问道。
噗通一声,全家老小尽皆跪下,包括他的亲生父母。
“谢愠,你父亲母亲给你跪下了;你就娶了吧!”母亲泪眼婆娑的说道,苦苦相劝。
“父亲,你做这种事,是要我被千夫所指,背上不世骂名吗?”谢愠简直不敢相信,看着跪了一地黑压压的人群,那般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