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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谋圣张良-第5部分

小说: 谋圣张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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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身陷绝境。因此他得压抑住哽咽抽泣,愈是不能痛痛快快地放声号哭,胸中愈加痛楚郁结。他用头撞击着墓碑,鲜血从额角顺着脸颊流淌,全然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浑身抽搐,已经渐渐地麻木冰凉,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在这时,他头顶一棵高大松树浓密的枝叶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怪笑,听见一个西秦口音的人在说:

    “你们这些韩国的亡国贵戚,如今连你们的君王都已被虏至咸阳,尔等还贼心不死,东躲西藏。我每夜都要在这里捉到几个哭陵之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说完,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手提一柄长剑,猛然将他擒获,押着他沿着石级走下山来。他摸摸腰间短剑,已在跳越城墙时失落了,如今手无寸铁,如之奈何?只要被他押了回去,秦国严刑峻法,必死无疑,这样丢了脑袋确实太冤枉了。大丈夫应当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再光明磊落地死去,如此年轻就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难道真是天意吗?

    天亡我,为何如此不公?

    他停下步来,望望满天星斗,仰天长叹了一声。

    “走!”

    身后解押者的斥责之声刚落,突然听见一声沉重的钝响,他回头一看,这个家伙已倒地而亡。

    正在惊诧间,见一个人影快步走来,他正待转身逃命,突然听见一个熟识的声音在轻声呼叫他:

    “大公子!”

    “是程康?!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里不是叙话之处,万一再撞了巡逻的秦军就完了!”

    程康从死者身上解下剑匣,再从他手里取下长剑一并交与公子,然后抱起死尸,扔进路边的荆棘丛中,再拉着公子钻进了松林深处,找了个十分隐秘的林丛,悄悄叙话。

    “我和公子失散之后,便料定公子会到松岗拜祭祖坟。前两天就有几位韩国贵戚被斩首暴尸街市,都是因为深夜偷偷跑出来拜祭祖坟被抓获的。我怕你又遭不测,没有想到公子果然重蹈覆辙,险些丧命。”

    大公子唯有叹息而已,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

    程康又告诉他:“我还有要紧之事,还没有来得及向大公子禀报。”

    “如今已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要紧之事?”大公子并不以为然。

    “听到内史胜率大军伐韩的消息传来,二公子和我都料定大难临头,江山难保。一个深夜里,我们将家中黄金珍宝装了两箱,运至松岗相爷和老夫人墓前,挖了一个坑埋下了,以备急时之需。”

    大公子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今国破家亡,虽有价值连城的国宝又有何用?更何况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今后将流亡江湖,何必为金钱所累?再说一辈子守着这么一大堆金银财宝,又有什么意思?纵使我能守住这些财宝,隐名埋姓、平平安安地终此一生,又决非我所愿!

    程康说:“公子心怀天下之志,轻财薄利,非常人所能及,日后必成大事。但公子长此流亡江湖,必有坎坷困顿之日。不妨随身带上点黄金珍宝,以备急时之需,这才不失为明智之举。”

    管家的话打动了他。他突然向程康深深一拜,慌得程康赶紧将他扶起。

    大公子说:“深感你多年来对我家的忠诚,如今我已无家可归,无亲可投,就拜你为兄。那些埋藏的金银财宝,兄所言极是,我只能带少许上路,以备急时之需,余下的请兄存用,也可用以扶危济困。留在那里让人争夺,相互欺诈屠戮,也是一场灾祸。”

    “蒙公子不弃,认仆为兄,见当肝脑涂地,不负于弟。请弟跟我来。”

    程康带领着大公子,摸到东面的崖边;拉着一根碗口粗的裸露地外的树根,下到半岩处,拂开藤萝,有一个仅能容一人匍匐前行的洞窟。爬行两丈许,洞开始越来越宽,转了几个弯后,可以弯腰行走了。

    这时,程康让大公子稍等片刻,他伸手从石壁的孔洞里摸出一个木匣子来,这是事先准备好的取火之物,他用它点燃火烛,一前一后来到一个宽敞的石室,约一方丈宽,人在其中可以直立。

    这是当年相爷死后,营建墓地时就修好的地下室。相爷临终嘱咐,待夫人百年之后合葬于此,然后请工匠塑歌伎乐工、卫士家僮之陶俑置于其中。安置陶俑的事,大公子是知道的,已约好等陶俑完工,待他半年后周游归来,当举行大典祭祀,安置陶俑。

    这条暗道是程康在韩亡之前,埋藏金银财宝时发现的。估计可能是二十年前相爷死后,修筑陵墓的工匠偷偷挖成的。这批工匠根据前人的经验,为帝王将相修造陵墓,他们深知主人怕工匠泄密,引来盗墓之人,于是让工匠殉葬,最后将他们封闭在墓穴中。因此,他们总是一边造墓,一边悄悄为自己挖一条以防万一的出口通道。

    这条通道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风雨飘摇的韩国都城,今夜无人安眠。程康与二公子各自骑了一匹马,再让一匹马驮了两只木箱子,用布帛裹了马蹄,悄无声息出了都门,直奔松岗而来。

    等到他们掘开地道入口,下到地下室中,点燃火烛准备安放木箱时,程康撬起两块石板来,将木箱埋到下面。没想到撬开第二块石板来时,发现了这个通道。他喜出望外,想了一个最安全的方案,等放好木箱后,将地面通道封死。第二大,就请来石匠,借口加固陵墓,又在出口处铺了几层条石。然后,他又在一个深夜里,独自攀崖而下,进出了两次,连照明的火烛都精心备好了,使安放的财宝确保无虞。

    他们打开木箱,取出了需要的金银财宝,又将剩下的重新锁好,吹灭了火烛,准备离开。

    程康说,外面天可能已经亮了,让他在前面先爬出去探视一下,再回来接他。程康爬到洞口,明亮的阳光刺得他一下睁不开眼,他只好重新闭上双眼等了一会儿再睁开。这时从上面的陵园,传来一阵人语喧喧,令他大吃一惊。他忙睁开双眼,顾不得阳光的刺痛往外一望,只见团团浓烟,从山顶飘向蓝天。

    秦军在毁坏陵园和焚烧山林。

    他慢慢倒退回来,向大公子报告了外面意外的变故。这时二人凝神屏息,清楚地听得见头顶传来一声声沉重地敲击声。

    他俩默默地坐在黑暗中,等待着这漫长白昼的过去。公子想,一旦这里被掘穿,他和程康将成为瓮中之鳖,束手就擒,他的脑袋将被砍落在祖父和父母的陵前,与先人暴露的遗骸狼藉于此。想到这里他悲痛欲绝,五脏俱焚,恨不得冲了出去,拼他个鱼死网破。

    坐了不知多久,程康又爬出去侦察,回来说才日正方中,头顶的锤击声始终没有停止,沉重的一锤一锤像锤打在公子的心上,发出揪心的疼痛。

    由于昨晚彻夜未息,两人都有些困倦了,便背靠背地打起盹来。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见不到阳光,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头顶上敲打声已经停止。

    程康又爬出去看了一次,回来告诉他天已经黑了,山顶上的秦军已经撤走,但可能留有看守监视,不可轻举妄动。

    他俩一前一后爬出洞口,小心地搜索,攀着坚韧的树根爬到岩边。二人在草丛中凝神屏气,一动不动地伏了好一阵,任蚊虫叮咬也不敢稍动。

    星光下,只见这座韩国的皇家陵园,到处是烧焦的林木,有的还在冒着烟,散发着一股股浓烈的焦糊味儿。陵园中的石碑。石人、石兽,已被推的推倒,砸的砸碎,遍地狼藉,惨不忍睹。

    伏了好一阵,不见有任何动静,程康又独自前去看了许久,才回来告诉他,上山的路上留有两位秦兵把守,其余空无一人。他让大公子紧跟着他,悄悄从后山下去。

    下得山来,走了十来里路,程康敲开了一家单门独户的人家。

    主人打开院门,将二人迎进院内。大公子抬眼一望,不觉大吃一惊,边退边招呼走在前面的程康:

    “快走,中埋伏了!”

    原来他看见院子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一院子威武挺立的士兵,一动不动地逼视着他。

    程康和主人不禁笑了起来。

    程康说:“大公子不妨用手去摸摸。”

    他向一位军士伸过手去,那军士一动不动,浑身坚硬而冰凉,原来全是陶土制作的兵俑。

    进到屋里来,程康才向主人介绍说:“这位是姬相爷的大公子。”然后又向公子介绍说:“这位就是为相爷和老夫人陵墓制作陶俑的方工。”

    公子见外面的遍地陶俑感慨万千:“承方工辛苦制作的这些陶涌,可惜如今都没有用了。陵园已经焚烧捣毁,生者逃亡,死者难安。然而我家请方老制作的陶俑,耗费了老人家大量的心血和时日,我仍当重谢,决不食言。”

    于是,他取出重金酬谢。这位工艺闻名的老工匠,见公子这般讲究信用,酬金更是高之百倍,便坚持不受。推让了许久,才勉强收纳。听说他俩一天来米水不曾粘牙,便叫家里人生火煮饭,拿出酒来开怀畅饮。

    喝到酒酣耳热之时,公子满面通红,双膝向方老工匠跪下:“从今以后,我将亡命天下,怎奈先人尸骨暴天而不能收,程康兄也不敢再露面。当年老人家修造过我家陵墓,待到秦军撤走,事态稍平,请你代为我从打开的棺椁中,将我先人遗骨收殓,另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入土掩埋,以便让先人安息。此大恩大德,我终生不忘,定当犬马相报!”

    老工匠扶起公子,请他放心,一定照吩咐的去办理。然后转身牵出一匹马来,让公子赶快上路,临行时又把那包酬金退还与他,说是他一路上需要花销,但公子坚决不受。

    程康提出要随公子流亡,好一路照顾他,也被公子坚决劝阻。

    公子翻身上马,抱拳相别道:“如今国已破,家已亡,已无后顾之忧,唯有牵挂先人遗骨,如今也有了交待。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去了,不敢言后会有期!”

    说完公子转身策马向东方飞驰而去……

    两年之后秦灭赵,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五年之后秦灭魏,也没有听到他一点消息。

    七年之后秦灭楚,不知他飘流何方?

    八年之后秦灭燕,不知他栖身何处?

    九年之后秦灭齐,人间何处把他寻觅?

    难道这位胸怀大志、立志雪恨的韩国丞相的儿子,真如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从此默默无闻地消逝了么?

    姬公子,你在哪里?

第04章 暗流涌动沧海

    在逆境中挣扎,在困顿中求索,他始终搏动着一颗不屈的心。当漫漫长途上成群的戍卒和囚徒,被牛马般驱赶去服沉重的徭役时,他却在不屈不挠地寻觅着那震惊天下的复仇。

    公元前221年,年仅三十九岁的秦始皇,在继位二十六年之后,用了整整十年的时光,终于完成了统一六国的大业。

    隆冬时节,朔风凛冽,暗黑的大海怒涛翻滚,啸声阵阵。

    仓海君那间往日高朋满座、豪气干云的望海楼上静寂无人,连主人气宇轩昂的身影也消失了。唯有阵阵寒气叩击窗棂,摇晃着楼台发出嘎嘎的呻吟。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只见管家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卖炭翁,挑着一挑上等木炭爬上楼来,然后穿过厅堂来到后面的一个房间。管家首先在他耳边低声嘱咐道:“轻一点,不要弄出声,主人在安息!”然后撩起厚厚的门帘,让他挑了进去。

    室内没有火炉,只有一盆燃得正旺的木炭火盆,无烟无火苗,却燃得透红,在暗黑的屋里特别鲜明,火盆周围映出一圈红色的亮光。

    火盆边有一张宽大的躺椅,上面铺着一张斑斓的虎皮,主人正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卖炭翁将担子轻轻放下,一点也没有声响,然后将手腕粗的黑色木炭,一根一根拣出来堆放在火盆旁边。也许是为了怕惊醒主人,他的动作很慢很慢,看起来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放到了最后一根时,见主人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安息,就故意失手让木炭落下,木炭撞击发出金属般清脆的噹噹声。

    主人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管家见主人惊醒,生怕他怪罪,便斥责卖炭翁说:“叫你轻一点,快跟我下楼取钱!”

    主人不但没有动怒,还说了句:“不关事,从今日起,你能每日给我送一担上等的木炭来么?从碰击的声音都听得出来,这木炭一定很好!”

    令人怪异的是,这位卖炭翁既没有收拾他的箩筐,也没有回答主人的问话,而是站起身来,揭下了戴的低低的斗笠,奇迹般伸手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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