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起书楼-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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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机缘巧凑,说不定能一剑得逞。
“臭小子。”黄衫怪客厉声道:“老夫在杀你之前,先得问个明白。”
“问什么?”
“你是不是四空穷酸的门人?”
“先师不穷不酸。”柳二呆昂然道:“还有满腹诗书。”
“老夫只是问是不是。”
“正是。”
“嘿嘿,很好很好。”黄衫怪客冷笑:“这就死得不冤了。”
“哼,可笑得很。”柳二呆眉峰微耸。
“可笑?”黄衫怪客道:“有什么可笑?”
“笑你大言不渐。”
“嘿嘿,臭小子。”黄衫怪客变色叫道:“居然还敢顶撞老夫。”
“有什么不敢?”柳二呆存心激恼他,冷冷道:“你顶多有几分力气,一条蛮牛而已。”
蛮牛?只会犁田。
在人类的眼里,牛也称之谓畜牲。
“好哇!”黄衫怪客勃然震怒,大吼一声:“老夫这就劈你八块。”扬手劈出一掌,信手挥掌,掌力如霹雳行空,嘭的一声,满殿尘沙飞舞,哗啦啦震垮了一堵短墙。
月影已斜,大殿之上本就清光不朗,尘沙迷蒙,更是难辨人影。
忽然光华一闪,迎面飞来一剑。
柳二呆显然已闪过一击。
要不然那来的剑。
“嘿嘿,臭小子。”黄衫怪客森森怪叫:“这玩意儿在老夫眼里只算狗屁。”只见他探头一反,迎着剑风抓了过来。
这是柄青虹剑,名剑之一,吹毛断发,锋利绝伦。
他居然敢空手入白刃。
柳二呆大吃一惊,心想他既然敢出手,必然是有金钟罩或铁布衫横练之类的古怪功夫,当下肩头一晃,打算沉腕收招。
哪知黄衫客出手极快,已牢牢一把抓住了剑锋。
这柄青虹剑得来不易,柳二呆十分珍惜,不愿意轻易弃剑。
真气猛提,奋力一夺。
那么使尽了平生之力,竟未夺动分毫。
黄衫怪容右手抓住剑锋,忽然左手一扬,立掌如刃照定柳二呆兜头下击。
“臭小子,你死定了。”
这可不死定了,被抓的剑动弹不得,而两人相距又咫尺之间,掌力一沉,准是脑浆飞花。
忽然寒光一闪,一支剑从右胁递了过来。
胁下是人身重穴之一,也是金钟罩和铁布衫之类的功夫,难以练到的地方。
黄衫怪客右手抓剑,胁下正好门户大开。
“该死的丫头,你……”他猛喝一声,手臂一沉,护住了要害。
柳二呆大喝一声,乘机夺回了长剑。
“记住。”只听沈小蝶扬声叫道:“要攻就攻他的左右两胁。”这是在提醒柳二呆。
毕竟她心细如发,找到了对方的破绽。
黄衫怪客闪退了五步,愤愤叫道:“你这臭丫头,老夫险乎上了你的大当。”
“哪里,才没有呢!”沈小蝶道:“我只不过想试试前辈的旷世奇功。”
“哼,嘴甜心辣。”
“前辈怪错人啦,其实我是一番好意。”
“好意?嘿嘿。”黄衫怪客怒道:“这算哪门子的好意?”
“看来前辈的神功还差点火候。”沈小蝶道:“万一有所闪失,这一世英名,岂不会随之流水……”
“胡说,老夫宰掉这臭小子游刃有余。”
“可惜现在不成啦。”
“为什么?”
“因为他已知道,前辈两胁之下,功力难聚,这是个大大的漏洞。”
“哼,就凭他一支剑……”
“不止。”沈小蝶道:“我这里还有一支。”
“你这一支?”黄衫怪客气得哇哇大叫:“臭丫头,你竟敢一再消遣老夫?”
“不不,小女子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那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还是算了的好。”沈小蝶道:“兵凶战危,彼此图个平安。”
“哼,老夫危在那里?”
“这很难说。”沈小蝶道:“我们这两支剑都是经过名师指点,前辈不可大意。”
她口气听起来很谦虚,却硬在骨干里。
但她知道,纵然合两人之力,想要对付这位黄衫怪客,也并没十成把握。
没把握的仗,最好是不要勉强出手。
所以她才连唬带劝,软硬兼施。
“哼,臭丫头,任你如何精灵古怪,就是说焦了舌头,老夫也不会放过你们。”
“不放过?”
“对。”黄衫怪客沉声道:“你既然敢跟这臭小子一鼻孔出气,老夫就将你一齐劈去。”说劈就劈,蓦的挥出一掌。
只听嘭的一响,登时狂飚怒作。
沈小蝶心头一震,正待飘身移步,忽听檐角上传来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
“且慢。”
真怪,这又是什么人?
人还未见,只觉一般柔劲直袭而来,有如五月的和风,硬生生截断了黄衫怪客直冲而出的掌力。
“是谁?”黄衫怪客扭头怒叱。
“臭老头,你凶什么?”只见檐角之上闪出一条人影,宛如一朵红云,飘然而落。
红云落地,带来一股香风,原来是位红衣妇人。
这妇人年已半老,但依然涂脂抹粉,穿着一身火红,还戴了满头珠花。
乍看起来,就像一位新嫁娘。
“哼,原来是你。”黄衫怪客冷冷道:“老夫臭,你香,瞧你这张脸,就像猴子屁股。”
一见面就出言不逊,想必是对头冤家。
“你懂什么?”红衣妇人扭了扭像水桶般的腰肢:“女人本来就应该打扮打扮。”
“这得看年纪啊,你多大了?”
“女人四十一枝花。”红衣妇人道:“奴家要到今年十月,才满三十九。”
“三十九?”
“还差两个月十三天。”
“嘿嘿,这真滑稽。”黄衫怪客大笑:“老夫记得三十年前,你拼死拼活要嫁给四空穷酸,那时候难道你才九岁不到?”
他又提到了四空先生。
原来这红衣妇人,在武林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她就是杜七娘。
由于她性喜穿红,又姓杜,还爱哭,当时江湖上就送给她一个外号:“杜鹃红”。
这隐喻“杜鹃啼血”的意思。
这妇人在少女时代就姿色平庸,虽不顶丑,但绝对不算好看,想不到她倒蛮有野心,居然看上了当时温文儒雅的四空先生。
可惜的是,她献尽了殷勤,也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没得到半点回响。
于是她恨上了“江东二孟”。
并且投过三次河,上过二次吊,奇怪的是阎王爷都没收她。
因为她投河总是拣人多的时候,上吊绳子又不牢。
这事情传开之后,江湖上一些好事之流又替她改了一个外号,“断肠红”。
如今她就是断肠红杜七娘。
黄衫怪客居然提起了这件事,这宗三十年前的往事,铁证如山。
再说三十九,有谁相信?
“臭老头。”杜七娘脸色一变:“你是存心跟老娘作对是不是?”
“你说错了。”
“老娘哪里错了?”
“分明是你在跟老夫作对。”
“臭老头,你听清楚。”杜七娘冷笑道:“老娘只是不许这个丫头死在你的手里。”
“不许?为什么?”
“我要她死在老娘手里。”原来她是这个打算。
沈小蝶听在耳里,不禁一怔,身形闪动,登时退了五步。
她早就告诉过柳二呆,“遇黄莫斗,遇红莫闯”,这红就是指的杜七娘。
当这条红色的人影打从檐角飘落之际,她就认出了正是这个越老越娇的女人,只没料到她为何截断黄衫怪客的掌力,反而帮忙自己。
正不知她是何用心,此刻才听她说出了本意。
原来这女人恨透了“江东二孟”,但又不是二孟的对手,这口怨气如今打算出在沈小蝶身上。
就像黄衫怪客金无晷一样,存心杀了柳二呆,只为了报复四空先生当年横刀夺爱之恨。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一直认为四空先生夺去了他所爱的人。
其实,四空先生和“江东二孟”交往,甚至传出了许多风流韵事,未必知道有个金无晷。
纵然没有四空先生,他也未必能获得美人青睐。
看来这双男女,都是情场中的失意人,虽然岁月飞逝了三十年,依旧积恨难消。
“死在你手里跟死在老夫手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两样。”黄衫怪客道:“但你想用强,这就不对了。”他倒是还讲点道理。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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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历劫归来
“老婆子,你应该跟老夫商量商量。”
“什么?”杜七娘瞪起一双三角眼:“你居然叫我老婆子?”
“老夫并没叫错。”
“还说没错。”
“嘿嘿,难道要叫你小姑娘?”
“臭老头,你懂不懂,”杜七娘颤动着下垂的眼皮,硬是不肯服老,尖叫道:“中年女人更成熟,更有风韵,更……”
“好,好,别更啦!”黄衫怪客不耐烦的道:“老夫不想吵架,你回去就知道了。”
“回去?”
“回去戴起老花眼镜,照照镜子……”
“好哇,你这死臭老头。”杜七娘越听越伤心,嘶声大叫:“老娘跟你拼了。”
她虽然不肯承认年华已老,却口口声声自称老娘。
本来是要杀了沈小蝶,此刻却被一声老婆子惹火了,红衫大袖一挥,直向黄衫怪客卷了过去。
武功一道,奇诡万端,谁能想到一身功力竟能运到两袖之上。
红袖如铁,居然凌厉惊人。
“拼就拼,老夫难道怕你不成?”黄衫怪客身形一翻,反手拍出一掌。
两股劲力悬空一接,有如晴空一声焦雷,震得满殿沙飞石走。
柳二呆和沈小蝶只看得目瞪口呆,惊心动魄。
尘沙滚滚中,只见一黄一红两条人影翻飞,一时嘭隆嘭隆之声,响彻了整座破庙。
同时臭老头,老婆子,漫骂之声也不绝于耳。
这座年久失修的大殿,历经风雨剥蚀,虫伤鼠咬。委实经不起这大的震撼,但见殿柱摇颤,劈劈啪啪,瓦石纷纷而落。
沈小蝶回过神来,一个闪身挨近柳二呆。
“还不快走?”
“走?”柳玉呆怔了一下,终于道:“对,走,这就走……”
他不再坚持,觉得这只是两个疯子,这种无聊的拼斗委实可笑。
于是两人在砂砾狂溅中,闪身到了庙外。
只听破庙之中喝叱叫骂,嘭隆嘭隆之声,依然不绝,蓦地,传来声巨响。
柳二呆和沈小蝶扭头一看,只见整座大殿忽然倒塌下来,墙倾柱折,哗啦啦响个不停。
眉月将沉,星光惨淡,转眼间一座破庙变成了废墟,一片飞尘弥漫。
“这两个人呢?”柳二呆一怔。
“死不了的。”沈小蝶接说。
“为什么?”柳二呆显然有点耽心,他好像并不讨厌这两个人。
“祸害遗千年。”沈小蝶却有点小心眼。
果然一言未了,只见飞灰尘土中忽然窜出两个人来,虽然弄的灰头土脑,依然打斗不停。
“臭老头,你认不认输?”杜七娘乱首飞蓬。
“老夫干嘛认输?”黄衫怪客成了大花脸,兀自怒道:“老夫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讲理的糟婆子。”
“哼,你这臭老头又好在那里。”杜七娘叫道:“老娘今夜要你告饶。”
“要老夫告饶?嘿嘿嘿,算了吧!?”黄衫怪客道:“这样的坏脾气,难怪找不到老公。”
“你好?”杜七娘道:“还不是个老光棍。”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越骂越大,越打越凶,人影腾挪翻滚,打入了一片幽林。
“别瞧了。”沈小蝶拉拉柳二呆:“此刻不走,还等什么?”
“就让他们打下去吗?”
“你管得着吗?”沈小蝶道:“打倦了之后,自然会休息一阵子的。”
“休息一阵子?”
“歇一歇再打。”
“难道永远分不出胜负?”
“我看很难。”沈小蝶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功力悉敌,性情乖张……”
“我倒觉得怪可怜的。”柳二呆叹息说。
“可怜?谁可怜?”
“两个人都可怜,尤其是杜七娘。”柳二呆道:“三十年青春飞逝,她还想捉住一点尾巴。”
“是怪四空师怕吗?”
“当然不。”柳二呆道:“怎么怪得先师。”
“哦。”沈小蝶脸色微变:“听你这口气,好像该怪我师父了……”
“这怎么会?”柳二呆一怔。
“那怪谁?”
“谁都不怪。”柳二呆道:“只怪造化作弄人。”
“呆二爷,别说这些呆话了。”沈小蝶微微一笑:“还是赶路要紧。”
柳二呆只好点点头。
当下两人仍然循着那条羊肠小径走出莽莽苍林,折上了大路。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