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都市言情电子书 > 三字缘 >

第3部分

三字缘-第3部分

小说: 三字缘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值三更。石先生在床榻上辗转难眠时,几里山路外,永昌镇上的瑞康堂才刚刚打烊。金掌柜把田二打发回家,自己还窝在柜台后头打算盘。噼啪、噼啪,算盘的珠子敲得欢快,这表示瑞康堂今日又赚得盆满钵满。金掌柜不知疲倦地又算了好几遍,夜深人静,空余珠算声和金掌柜心满意足的“啧啧”声。算着算着,喜乐的表情还挂在他嘴角,心里一丝丝寒意却在深夜上涌。他灵活的手指停了下来,只呆呆地注视着黑暗、聆听着寂静。他发了一会儿怔,突然把算盘忙乱地塞进柜子里,着慌似的跑进后院。
  后院里,燎起不为人知的阵阵青烟,一张接一张的符纸被扔进火盆里燃烧、化为灰烬。金掌柜尖瘦的面孔在熠熠火光里,忽明忽暗,格外阴森。黑暗中,他蹲在火盆前,嘴里念咒似的喃喃自语:“这不怪我,千万别来找我……”
  而在距永昌镇百里之遥的苏州清水城里,正雨声淅沥。望福楼的店小二田大趴在柜面上,伴秋雨入眠。“笃、笃”的敲门声打乱了雨的节奏,也搅了他的好梦。田大拖着疲软的身子,拖着长长的音调开了门:“谁啊——”瞬息间,清寒透幕,把田大冻成了一尊冰雕,连楼上传来的苏掌柜惫懒的声音都模糊了:“都三更天了,不管是谁,就说打烊了,明儿再来吧……”
  见楼下的田大还杵在那儿毫无动静,苏掌柜从对床榻的饥渴里清醒了大半,极不情愿得挪动他那滚圆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踩着木梯,慢腾腾地下楼,一路唠唠叨叨:“不是让你关门谢客么?你怎的……”
  天际“喀喇”掠过一道惊雷,照得眼前亮如白昼。夜雨在屋檐上飞溅,沿着蓑衣滑落。望福楼门前,层层叠叠的黑衣人肃穆地立在雨中,身披蓑衣,脚踩皂靴,手握剑柄,半张脸都掩在斗篷的阴影中,只露出冷峻的下巴。沉默与杀气之间,几架华盖马车在雨中透出一股压迫气息。
  苏掌柜与田大的双腿俱是一软。
  视线再转回永昌镇上。福禄街的大道上,冷风低回四野,埋头缩项的田二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匆匆走在青石板上,他知道他的娘亲还在那个小宅子里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等他,桌子上的几样小菜不知又温了几遍。眼前似乎又浮现出盈盈烛火,闪耀着家的温馨……他不禁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此时,田二离家,尚有半炷香的时间。穿过那段并不算太远的路程,直达内室,嘴里塞着抹布的呜咽之声、绳索下瑟瑟发抖的身躯和浸着泪光的惊恐眼神,都预示着不祥。
  当田二的脚步声还回响在福禄大街上时,一板一眼的木鱼声也在三宝大殿中回荡。似乎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一声惊叫,穿越了重重夜色,攀上了崎岖上路,绕过门扉柱子,直达他的耳际,撞钟似的在他心房留下重重的振颤。清澈的一双慧眼猛地睁开,白瓷似的手上的褐色佛珠骤然松散,“哗啦”散开,四处叮当,如苏州夜半落下的一场急雨。
  青灯古佛旁,和尚的两道秀眉不由地拧在一起。三宝大殿中,佛祖肃穆,不涉红尘。那阖着的双目与面上拈花一笑,似乎意味深长。
  命运的转盘仍在继续。许多人,看似各不相干,红尘中擦肩而过,但中间只要一个转折、一个出发点,便盘根错节,纠缠不清。许多事,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缘起时,谁也挡不住。
  田二立在门前,晃动的烛火映着他震惊的脸。他盯着那桌杯盘狼藉和散落一地的针线,咽了咽口水,抓起墙边的棍子,竭力平定自己的心神,小心翼翼地走近内室,每一步,都是节奏紧张的鼓点。
  ——“别乱动。”冷冷的剑锋横在他的颈上。田二额上的青筋暴跳,脚踩着门槛,手还高举着碗口粗的木棍停在半空,眼里是他娘亲身捆绳索口塞抹布的无助模样,不禁呜咽道:“娘……”
  “也别喊人,”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倚坐在灰暗的角落里,左肩上杂乱绑着的绷带上渗着点点血花,凌乱的落拓里,嗓音幽然:“否则,先宰了你娘。”
  那张面具下似乎有比狐狸还狡黠的笑容,微微侧头之间,那人右耳下坠着的银色耳环映着烛火,流光璀璨,美得刺眼。
  

  ☆、石先生

  别人种大半辈子的田,石先生教大半辈子的书。在孔夫子圣贤书中浸淫了多年的石先生,张口便是道德礼仪,是温良礼义恭谦让的代表。
  有关风化一事,石先生大可搬出炎黄始祖至今种种史实,滔滔不绝地力述观点、针砭时弊。然而昨夜,石先生思来想去,心境可谓从春走到冬历经了一个轮回。思及白大夫往日为人,一惊;思及那性别不明的怀中人,一疑;想到风月之事,一恼;事关家门声誉,一惧……有如走马灯。石先生熬红了眼,彻夜不眠。
  日头东升了。石小宝蹦跶着出门了。老伴嘟嘟囔囔地念叨,见他不理,也忙不迭地给自己恩人做红烧肘子去了。
  日上三竿。石先生满脸凝重地整好衣冠,摆好读书人的架势,背着手,踱步出了屋门。不过几步之遥,石先生的脑子里却翻涌着数不清的说辞,细想想又觉不合适,挑挑拣拣,竟酿成一场头脑风暴。他感到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突突作疼的太阳穴上。
  一口老气正叹得悠长,下摆的衣襟被一双小手攥得紧紧的。石先生低下头,七岁大的石小宝睁着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两眼放光:“爹爹,飞白哥哥床上怎么多了个好看的哥哥?”
  面粉团放进了油锅,石先生心里“滋啦”一声响。他赶忙把石小宝拉到后院角落,偷偷摸摸地斥道:“胡说!家里几时多了一人?你可看真切了!”
  扎着朝天辫的石小宝从小未被爹爹说过半句重话,腮帮子登时不屈地鼓起来:“我看得真真的!我看他们睡觉时还抱在一块儿,醒了以后不知怎的,那个好看的哥哥像要打架,俩人推来推去的,还滚在了一起……”
  早膳时间到。人围成一圈,好似风水轮流,各有不同。
  从左到右,每个人,从眉毛的跳跃程度、眼神的闪闪烁烁到起伏不一的嘴角,都值得深思。各自怀的鬼胎,变化多端,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如此丰富的百态人生就绕着这小小的四方木桌,真实地上演:
  五人中最单纯的石小宝叼着饱满的红烧肘子,嘴角一片油腻,圆溜溜的大眼睛全神贯注地落在陌生人身上,转悠来转悠去,在心里下了论断:好看是好看,比起小象那个呆师哥,唉,还是差得远,差得远啦。
  石小宝旁边的石大娘今晨正因老头子古怪而不自在,又赶上石小宝贪嘴偷吃了几只红烧肘子,正值百爪挠心之际,蓦然见了白大夫,惊道:“白大夫,你……”话到嘴边又十分想笑,转念一想,当面嘲笑自己的恩人,多么失礼,于是任凭两腮僵硬,满脸的抽搐不堪。
  “不碍事,早起撞到门框,”肿着一只乌青眼的白飞白淡定从容地拿起筷子,淡定从容道:“这位是飞白故友,姓花,名半夏。因昨夜深夜来访,怕吵着石先生,故而不曾说明,还请石先生莫要见怪。”
  他旁边的“故友”花半夏,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白飞白的衣裳,用发带将发束了,倒有几分清秀干净,然而神情瑟缩鬼祟,有意无意飘向白飞白的眼神中,总有那么一丝丝内疚、一丝丝复杂。
  心理活动最复杂的石先生就在这一丝丝的眼神中,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还“故友”,只怕是“密友”!
  石先生捋了捋白胡须,一时看看白大夫,正若无其事地吃着馒头,一时瞅瞅花半夏,正心神不宁地拿筷子扒拉着碗,心里疑云重重。
  他清了清嗓子,引经据典却又委婉含蓄的措辞还未出口,白飞白咽下一口粥,道:“还差一味药,等飞白采药回来,再试试吧。”
  满腔的暗示涌到喉咙口,又被强咽了下去。石先生的心绪又兜了一个圈:白大夫为村民们劳心劳力,许是担子太重,以致胡乱发泄?也未可知。再捋捋胡须,陷入深思熟虑中。
  这一深思,眼前的形势发生了惊天逆转。花半夏将嘴一抹,道:“我跟你同去。”白飞白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石先生仍手端着碗神游八荒,正游得酣畅,胳膊肘子突然被尖锐物捅了一下。睁开眼是老伴一手执筷子一手抓抹布的怒状,贤惠得体的石大娘终于全面爆发:“扰了先生入定了!昨夜就跟丢了魂似的,今早脸黑得像块炭,怎么,嫌这肘子不好吃?另找别个给你做去!”
  石先生方才从熟虑中回过神来,急吼吼地起身,一把老骨头奔出廊下。
  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早在庭院中消失,走在秋天的日光下,化成远山中的两个小小白点。
  

  ☆、冬青草

  落叶金黄,枫林血红。
  金黄的铺在脚下,延向浓雾弥漫的山巅。血红的开在天际,点染秋色深深的森林。
  一片枫叶在风中左右荡漾,缓缓飘落在两个人中间,正感叹即将零落成泥,却又听到了一个人言辞委婉的逐客令:“不过是一场误会。我想今晨公子也只是昏迷醒来后受惊,方才出手,公子无需介怀。不过,四方村委实危险,无论公子是何人、来自何方,还请早日离开。”
  哎,还真是无情的人呀,它不禁感叹:跟秋风一样的无情。
  枫叶无奈地随着风,渐渐下坠,眼看着土地离它越来越近,听到了另一个人惨兮兮的回答:“半夏如今已经无家可归,若白大夫执意要赶我走,那么,在这世道里我只有两条路:要么在饥饿、颠沛流离里死去,要么在瘟疫中腐烂,我倒宁愿死在瘟疫中。起码,不会孤独地死去,尸体不会像一条狗一样被人扔在乱葬岗的死人堆里。”
  听见这样的话,枫叶的叶子也软了几分。
  对面那人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那样温柔的叹息,是枫叶从未听见过的叹息。它就在这阵温柔的风里又缱绻了一小会儿,望着那薄薄的唇角,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
  时间,在两个人的相对沉默中流逝。
  当一片枫叶“啪嗒”地落在干燥的地面上时,白飞白终于开口:“山路难行,公子千万小心些。”
  白飞白转过身,迎着晚秋最后一抹灿烂金阳,踏着满道落叶,走向那烧红了半边天的漫山遍野的枫叶林。半夏还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跟了上去。
  山林、枫叶、溪水、野兔……越往前走,白飞白的心头就越凝重。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人来历不明,透着一种古怪。
  留下此人,日后必定会有大麻烦。
  白飞白走得很快,直到身后突兀的喊声响起:“白大夫!”白大夫回过头,饶是他一贯冷静从容,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眼皮一跳:
  花半夏洁白的手腕上正缠着一条百般扭动的竹叶青,那条蛇的头被她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按着,才没有喷出毒汁来。
  花半夏脸上的表情再自然不过,好像她手里抓着的不是蛇而是黄鳝:“把它抓回去开膛破肚,□□能做成一小瓶吧?”
  白飞白皱眉:“飞白不擅用毒。”
  花半夏随手一扔,那竹叶青绝地重生,在枯叶中悉悉索索了一阵,便没了踪迹。她拍拍手,迎向白飞白仍有些严肃的面容,莞尔道:“我看白大夫像神行者一般走得飞快,还以为是不曾发觉这伺机而动、快要在脚踝上来一口的竹叶青,原来,是瞧不上这送上门的□□。不过,山路难行,更兼有猛兽出没,白大夫千万小心为上。”
  白飞白脸上的颜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闪烁不定。
  眼前的这个人,虽是笑得一脸诚恳,但眼底跳跃着的,分明是玩耍的花火。
  他略低头,两指将竹篓的背带轻轻一挑,竹篓“啪”地砸在落叶中,被埋进一寸。白飞白蹲下身,从竹篓里拿出一把小铲子:“公子眼疾手快,怎不知脚底下还有一株冬青?”
  花半夏的眼角随着秋风一扫,脚下果真有一株被遗忘的冬青,在风中瑟瑟发抖。
  四两拨千斤。
  她笑嘻嘻地蹲下身:“不过是说笑,白大夫千万别跟我计较。”白飞白淡淡一笑:“哪里,公子正值年少,正是爱凑趣儿的时候。”
  花半夏便“嘿嘿嘿”地笑……
  冬青草落了竹篓,白飞白的小铲子箭头似的,极其犀利地往前一指:“还有那儿。”
  大半天的时光,消磨在林间的采药活动中。
  每到一处,便亮铲子。
  两个猎人端着铲子到处噌噌噌地挖宝。
  有那么一时半刻,花半夏觉得自己像翩跹的蝶。这种错觉导致的后果是:当白飞白还蹲在地上挖中草药时,她在一处小山丘的菊花丛中摘了一簇清新的绿菊,啧啧惊叹:我真是目光如炬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