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缘-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脸给自己带来的祸患。
爹啊爹,我好不容易跑掉的,现在又被抓了回去。花半夏坐在马车里,忽然想起那年四处流浪的破庙。庙外面有漫天大雪,足足能没过她的膝盖,庙里面只有几棵干柴,几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窝在破庙的角落,蜷缩成一团。父亲将自己抱在怀中,多余的衣服都盖在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半旧衣衫不住地搓着自己都快冻裂的手脚和脸颊。那时候的花半夏约莫五岁的年纪,哭丧着脸道:“爹,我好冷。”爹爹冻得两颊青紫,却还笑着:“没事的,半夏,等会儿就暖和了……”眼看那几根枯柴将要燃烧殆尽,爹爹将自己仅有的衣衫剥了下来,扔进了火里……
没事的,没事的,花半夏在心里对自己默念着: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暖和了。
马车的轱辘缓缓停下,她听见纳兰止策马靠近马车,轻声道:“殿下,时辰已晚,车队只能在前面临时搭一些帐篷,委屈殿下了。”这些话,当初在塞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在这荒凉的地方,不住帐篷只能睡沙土上了,可纳兰止日复一日说着这从未变更的话,好像她真的是那个亡故了的公主。花半夏撩起帘子,望见荒凉大漠上那一勾新月,淡然道:“知道了。”
是夜,帐中无眠。花半夏遣散了一众侍女,独自在里面走来走去,她需要时间,更加需要安静。帘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撩开了,一名婢女恭敬地立在那儿,垂手道:“公主殿下,外面来了个人,说要见您。”花半夏觉得奇怪:“什么人?”
婢女依旧垂着头:“那人甚是古怪,只说跟公主说裹胸布以及唱情歌几个字,殿下就一定会见他的。”花半夏陡然变色,急急地往门口走去,手即将触摸到帘子,却忽然将手收了回来,心里有一根弦,弹出了“噔”的一声:不对,被耍了!
一双手犹如章鱼般从她的腰身摸了上来,将她整个人搂了个结实,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讪笑:“真是让我伤心啊,我这么个活人站在你面前,居然没认出来。”花半夏瞄了一眼已经散落在地上的那堆女子衣物,心里也说不清楚是惊讶多一些还是喜悦多一些,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你,你扮女人?”
“是啊,”那人依旧搂着她,语气里透着些安逸的懒洋洋:“我扮起女人来可一点不输给你,一路走来可差点迷倒了万千士兵。”花半夏对此嗤之以鼻,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俩人之间,此情此景,甚是暧昧,竟隐隐约约有些类似偷晴的旖旎,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用力挣脱开来,整理着自己被弄乱的鬓发,有些无措:“你来这里做什么?我……”
是啊,究竟该说什么呢?由始至终,花半夏都不愿带他卷进这一趟浑水里来,迦南罗大约是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是一名半被胁迫半主动逃婚的和亲公主,但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这背后不为人知的一层。迦南罗又是谁,她已经不关心了,她只希望他能够平安,这并非一个绝对的太平盛世,在四方村的那些日子,在重明寺的那些日子,他们都清楚地发现,那些日子有多珍贵,抵得过一生的繁华。然而迦南罗居然来了,他一路跟着和亲的车队,大半夜装成婢女混了进来。大概这才是迦南罗,从来令人既惊且喜,从来让她又爱又恨。
迦南罗十分滑溜地滚进了床上,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狡猾的眼睛,眉眼弯弯:“长夜漫漫,来陪公主殿下睡觉啊。”花半夏拉长了脸道:“下来。”迦南罗越发无赖起来,整个人摊开呈现一个大字型,懒洋洋道:“这么冷的天,难道你忍心让我睡大街?半夏,一夜夫妻百夜恩,咱又不是头一次盖同一张被子了……”花半夏忍无可忍起来,上前要将他从被子里扯出来,无奈迦南罗沉如顽石,花半夏累得满头大汗要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上的时候,床上已然鼾声阵阵,不绝于耳。
花半夏背对着他裹着被子,自觉自己从未赢过一回迦南罗,颇有些人生自是长恨水常东的无奈。虽有些累,辗转半夜却是没怎么睡着,帐子里一片漆黑寂静,花半夏听见外头雪花一片片飘落的声音,像是落在心上,柔软的,脆弱的,一层一层,覆成安详的净土。她想起了缘素白的身影,想起那两个小和尚的一静一动,想起了那夜的烟花,眼皮渐渐沉重,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手轻轻揽住了她,带来久违的温暖,心跳声就在她的耳畔,这一夜,大概就在这温暖的胸膛与有节奏的心跳中过去了。
迷蒙中有谁轻轻抚摸着她的耳廓,轻声叹息,似是埋怨,似是伤心,婉转缠绵,惹得花半夏梦中也想抓住那尾余音:“总是不记得我,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在这句话中,天地颠倒,花半夏在朦胧处看见天边妖艳的晚霞,小溪涓涓流淌,映出林中一双人影:那是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少女,少年的身上四处是血口,一道一道,堪比天边的晚霞,面上的笑容却似林间的温柔晚风,他不停地对那背上的少女说着什么,那背上的少女似乎是即将要睡着,聋拉着眼皮,鼻尖哼哼着答应,少年低低地说着:“别怕,我背你下山去,不碍事的……”花半夏恍惚意识到,这一双男女,竟都是受了伤,那少女更似乎是中毒,岌岌可危。她看着他们从自己身旁走过,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森林的尽头,远方似乎也有追赶的马蹄声响,她赶忙大喊出声:“快跑,快跑!”少年似乎回过了头,惊鸿一瞥之间,那眉眼的俊俏风流,霎时间让她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了某些东西……
花半夏猛然醒来时,枕头上都出了冷汗。她侧过头,迦南罗的睡颜,如画一般。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去看窗外的天光。正是黎明时分,天与地,都十分寂静。
次日的马车上,公主殿下的马车里偶尔传出有些轻声的耳语,婢女撩开帘子,却又发现几日来都沉默不语的公主殿下端正地坐在马车中。待帘子放下,迦南罗便从底下垫子下面钻出,一个翻身又靠在花半夏身上,花半夏一面推搡他一面道:“沙漠小郎君,我看你老家也快到了的样子,还是找个机会走吧。”迦南罗转了转眼珠子,笑得不怀好意:“偏不走,横竖来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花半夏撩开窗帘,在慢吞吞行走的和亲车队中发现了一个沉默的身影,远远看去也依然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黑气。似乎是感觉到了花半夏的目光,那人抬起头向这边望过来,盔甲下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那双眼睛依旧静若深潭。花半夏急得摇起了头:为什么,一路追到这里来,难道真的想带自己离开,可是这一次却不比上回,皇家的威严岂容再犯?她带着焦急的心情放下窗帘,冷不防一个不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哼,是我技不如人,藏的这么严实也被你发现了。”
方轻盈仰着粗大的脖颈,丝毫不畏惧迦南罗手下那柄锋利的匕首,昂然道:“要杀要剐都随你好了!”
花半夏有一股想一头撞在马车上的冲动。然而冲动归冲动,所处的马车忽然一个趔趄,花半夏的身子一晃,方轻盈感觉到脖子上凉丝丝的拂过,顿时身体都颤抖了一下,在拥挤的马车里顿时引起震荡。花半夏就像一颗球,在马车里上下弹跳了几下,最后才终于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迦南罗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双耳一动,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是马贼。”
不远处烟尘滚滚,传来几十名甚至几百名男子一起吆喝呐喊的声音,花半夏脑子一个激灵,顿时想起那些沙漠马贼在头顶晃着绳子或者弯刀的情形,直觉告诉她,不好对付。随着她的想法而发生的,恰恰就是车队引起的骚乱,纳兰止在前头命令道:“保护公主殿下!”
不好,这些马贼连和亲的车队都敢劫。
迦南罗却莞尔一笑,花半夏抬起头,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一句话: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傅小雪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花半夏窝在牢房里,闷闷不乐地数着干草上的蚂蚁。
当时荒漠上一片混乱,明晃晃的阳光在白色的雪地上反光,她一面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挡眼睛,一边紧紧抓着迦南罗的手四处躲藏,风吹来,雪花飞扬,哪怕周遭都是呐喊与刀剑碰撞的声响,花半夏的眼中也依旧只有迦南罗的那双手而已。她恍惚之间感到一种熟悉,也许是与他一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吧,不过那时候是在黄府,穿着喜服的人不是花半夏,而是迦南罗。
她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在方轻盈利落地撂倒了两个马贼后,迦南罗顺手就牵过了其中一匹马,拉着马缰飞驰而过,等方轻盈反应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只见地平线上一对飞驰的人影,朝着远方疾驰而去而已。两侧的景物迅速地后退,花半夏看见自己飞扬起来的黑色发丝,隐约也听见马贼的追赶怒喝声,也夹着方轻盈的暴怒之声,然而她居然不觉得心惊,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兴奋,在血液中叫嚣沸腾。
马贼们毕竟在荒漠上纵横多年,仅仅一箭之地,为首的马贼手上的绳子在手上呼噜噜转了几圈,就精准地套在他们的马蹄上,马蹄之下,扬起雪花与底下黄褐色的沙土,嘶鸣声起,花半夏眼前的世界倒了个个儿,瞬间仿佛飞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乱转了一通,晕头转向,再被迦南罗拎起来时发现他们已然滚到了山坡之下,马贼分为两批人马从两边包抄过来。迦南罗一手护着她,一手提着剑,环顾四面。花半夏心念急转,抓着他的臂膀道:“那些人只是要钱,若打不过,你先跑,再来救我。”
迦南罗冷哼一声,紧紧搂住她的腰,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自信:“就这么些人,还不够我打的。”花半夏自然明白,他若是孤身一人,怎样都不会落于下风,可惜怀里的这个却是半分武功都不会。马贼正气势汹汹地逼近,山坡上突然飞来一道黑影,气势之凌厉,竟惊得逼近的马群腾到半空,扬着马蹄子将背上的人全摔了下来,那道黑影速度奇快,闪电一般窜动,瞬息之间竟杀出了一条血路。花半夏下意识看到当初在黄府中的事件在重演,仿佛又听到那句令人心痛的“带她走”,便用力抓紧了迦南罗的袖子,冷不防身后一道凌厉的风袭来,迦南罗将她往对面一推,陷入了鏖战,就在这短暂的分神之际,花半夏身后悄悄摸上来一个黑影。
等到迦南罗踢飞了几个喽啰后,前方的黑衣刀客也停止了杀戮,因为花半夏正傻兮兮地站在那儿,脖子上架着一把刀。
三个人被扔进了贼窝的大牢里,黑衣人坐在角落里保持他一贯的沉默,花半夏等了半晌,终于觉得面上挂不住:“迦南罗,对不起,我拖累你们俩了。”迦南罗抱着双手,紧盯着她:“半夏,你别蒙我。我看到那时候你想躲来着,可是突然身体僵住了,你能躲,可是当时躲不开,你怎么了?”迦南罗上前握住她的手,翻来覆去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末了又叹气:“现在想想,那小白脸还是有点用处的。”
花半夏默默抽回自己的手:“你别多想,我能有什么,我们滚下来的时候你还护着我,我倒要问问你怎么样了?”话音刚落,牢门突然被踢开,一个庞然大物猛然砸了过来,花半夏避之不及,被迦南罗一个飞旋抱到了他身后,花半夏便在他身后探出脑袋:“方轻盈?”
方轻盈吐出嘴里的草和沙子,迅速跳起来,满脸横肉,凶狠至极地瞪着他们俩:“你们居然自己跑了!”迦南罗哼道:“难道跟你一起跑?你敢说你不是贼心不死,来绑架她的?”所谓四两拨千斤,方轻盈被一句话堵得坐回了地上,恨恨道:“我早已知道你不是什么真正的夏公主了,过去绑你,也是为了我爹。如今,如今,不过求个心安,我觉着我该来,总觉得要出事。”
花半夏看着她的样子,有些释然。其实她一早看出,这女侠人不坏,有几分热心肠,抛开当初碍于身份的误会,她终于能放心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她来龙去脉。方轻盈倒也实诚,连自己爹埋在哪儿都讲了。
“等等,”一直在旁听的迦南罗忽然皱了眉头道:“你说那个木公公,全名叫什么?”花半夏与方轻盈异口同声道:“木小敏。”迦南罗低下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也不再说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牢门的木头上。花半夏还想问点什么,牢门再一次打开,这一次扔进来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长衫的年轻人,被粗鲁地推进来之后还碎碎念:“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懂事,对待老人家……”
花半夏像一颗球,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带得稻草飞了方轻盈满脸,她惊喜无比地叫道:“爹!”
方轻盈眼睁睁看着花半夏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