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缘-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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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漆黑的天,将伞扔在地上,张开双臂去接着雪花。
这是她小时候常做的事,好多年,她都没有这么自由自在了。
油纸伞忽然停止在她的头顶,遮住了天幕。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从来都是黑衣黑发黑眸,浑身的寒冷却在此时变成一种暖意。花半夏注视着他的双眸,想从他的眼中找到一点点熟悉的影子,却是无果。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以前真的认识你?为什么你每次都不说话?”花半夏一股脑儿抛出了很多问题,黑衣人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将伞柄放在她的手中,眼中仿佛又千言万语,却迅速后退,身形鬼魅一般,消失在纷纷雪花中。
花半夏撑着伞在雪地上四处张望,喊着黑衣人,却没有回应。她咕哝着“那一千两真的还得上么”踏上了回寺庙的旅途,走了一会儿,还没到达寺庙,眼前先出现了一双靴子。
伞微微往上抬起,入眼处,那人正站得笔直如松,清俊的面上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有一些松了口气的欣喜,接过她手中的伞,与她并肩走在雪中,嘴里轻声抱怨道:“去那么久,把那和尚骗回来了没……”
很快,便是大年初一了。花半夏站在门中,整个人裹在大氅中,笑嘻嘻地望着两个和尚抱着一堆年货在雪地上吃哼吃哼地跑,大音很快摔了一跤,整张脸都变成了雪人,小象回身去拉他,却拉不动。后面悠悠晃过来一辆驴车,迦南罗正骑在驴子上哈哈大笑:“小胖子,让你偷年货!又少不了你的!”笑着笑着,耳畔嗖地飞过一团雪球,啪的一声砸在树干上,震下一团团的雪来。
原来大音正愤愤地在地上团着雪球,准备下一轮的进攻。迦南罗呼地跳下车来,手里很快捏着一个雪球。你来我往间,雪花呼呼都转,花半夏大笑着加入了战局,几个人在雪地上拉拉扯扯,你推我搡,嗖来嗖去的雪球砸到了无辜的驴,吓得那驴惊叫连连,几乎要冲下山去,大音叫嚷着那堆年货,嗷嗷叫着要去拉,不慎绊倒了小象,拉住了花半夏的袖子,几个人顿时又滚成了一团。
驴最终是被一双玉做的手牵回来的,那驴还想再那身僧衣上蹭一蹭。花半夏的头发散了,乱蓬蓬的,大氅也沾着雪,望着风中画似的一幕,笑得有些发傻。迦南罗便哼了一声,拉过驴子道:“大师不是不过年的么?”
了缘是说过,出家人应清心寡欲。大过年的,花半夏那头大鱼大肉,热气腾腾,大音绕着桌子两眼放光。迦南罗在桌子那头吃得火热,举着酒杯冲窝在角落中的小象和了缘道:“大过年的,还要念经?”了缘不为所动,迦南罗便指着小象道:“小孩子也要吃素?”话音刚落,小象的喉咙里,似乎就咽下了一口口水,了缘便推他:“去吧。”小象还在犹豫,了缘笑道:“过年呢。”
小象常年怯怯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孩童的笑容,重重地“嗯”了一声,小手拉了拉了缘的袖子,眼里闪着期盼的光辉:“师哥,一起,大家一起好不好?”见了缘犹豫,小象的手微有些下垂,嗫嚅道:“过年呢。”正不忍心小象那两簇火苗就这么渐渐黯淡下去,眼前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手上稳稳托着一张摊开的油纸,油纸上躺着几个圆溜溜的桂花团子,正冒着香气。了缘抬头,花半夏那张微微笑着的脸恍惚也仿佛有桂花的香气在萦绕:“吃这个,总不犯戒吧?”
洁白的手指捏着软糯香甜的桂花团子,了缘从未觉得口中这般生香,心口仿佛也有什么甜,在慢慢地蔓延。小象吃得香甜,望着花半夏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这个好吃!谢谢……半夏哥哥!”花半夏笑得眉眼弯弯,正要伸手去掐一掐这可爱的小脸蛋,眼角一扫,手忽然就换了个方向,往了缘嘴角轻轻一蹭。
了缘忽然浑身一震,手中的团子突然就掉到地上。情景是如此的亲昵自然,谁也没觉得造次,花半夏惊讶一声,俯下身去捡,捡完了还觉得有些可惜,抬眼只见了缘还怔怔的,似乎魂游天外,手便在他跟前挥了挥:“大师?”
唇边的凉凉的触感仿佛还在。他低头,只道:“无事。”那厢的迦南罗已经在桌上不耐烦地敲筷子了:“哎哎哎,还吃不吃啊!饭菜要凉啦!”
璀璨的烟火在山顶绽放,映得原本漆黑的天际一片流转光华。大音很是开心,抓着小象咿哇乱叫,连小象也看得欢呼雀跃起来。这些年来,两个小和尚很少下山,他们不知道人间的繁华,不懂人间的温情,每年万家灯火亮起之时,他们还在殿堂中做晚课,哪怕耳边嗖嗖烟花声响,他们也无缘得见。对于了缘而言,这些年来他都站在山上看簇簇烟花,看山脚下处处的团圆喜庆。
他以为是他看破红尘,谁料只是当时无缘。
红红绿绿的烟花形状陆续在天空散开,望着身旁的人的脸忽明忽暗间,却还闪动着笑容,这场雪,仿佛从未带来寒冷。花半夏仰望着天空,笑着抓过他的袖子嚷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过年了啊!”
了缘便微微笑起来。是啊,他望着一簇簇闪亮的烟花,在心里微笑着:过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已扑街,但没事练练文笔也挺好。
☆、千重变
很久很久以后,花半夏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懒懒地晒太阳,微熏之时,眼前总浮现出当年。她偶尔会想:如果当时,一切不是发生得那么快,他们所有人,是否还能多一点温馨的回忆?
然而阳光渐渐变得刺眼,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留待梦中去追寻。
那时的烟花在夜空纷飞,小象捧着双手呢喃着:“如果小宝也在这里……”他那双晶莹的眸子亮起又黯淡下来:“不过,这个时候,小宝跟他爹娘在一块儿。”一双胜过白瓷的手在他的头顶轻轻摩挲,了缘微微俯身道:“明日,明日可去寻石小宝,不过今夜,且与大家一起……”小象便微笑起来,在他的视线中,在了缘背后的远方,又一朵璀璨的青花点亮了夜空。
光华璀璨,总是一瞬间,在那之后,留下来的仍然只有长夜漫漫。
新建的寺庙陷入了沉睡,仿佛每个人都在短暂的欢乐中获得了满足,找到了心中空缺的那一块。寺庙睡了,山崖睡了,天上的星星好像也睡了。
天地寂寂,宛若那个雪夜。花半夏围着披风独自行走在寂静的小路,望着漫天星星,在偶尔呼啸的北风中想起了童孩之时,父亲在床畔时常唱的那首歌。脚步一拍一拍的,仿佛在追逐着记忆中的旋律。不知不觉,旧地重游,已然来到。
她站在门外,望见宅子里摇曳的零星烛火,心里说不清是惊讶还是丝丝窃喜。原本只想着,看一眼便走。原来也不清楚,为什么散着步,散着散着,会来到这里。她更加不懂的是,今夜为何不愿入眠,仿佛有什么事,一定要做,仿佛有什么人,一直想再看一眼。
她的脚违背了她的意愿,悄悄迈步而入,那一瞬间时光倒退,仿佛又退回到当初那个匆忙奔跑的夜晚,只是一时的慌不择路,怎知缘分早已埋下苦涩的果。窗台上晃过依稀的人影,传来苍老的叹息。她的脚停在原来的门前,视线凝固在门上那把厚重的大锁上,一时之间,心迅速地坠落进无底的深渊。那些慢慢飘进耳朵里的言语,也在一层层刮着她的心:“哎,本来还预留着两个人的份儿,谁知道,半夏那孩子……白大夫连半夏的棺材都没见,收拾东西就走了,谁想那个花罗竟也不知所踪呢……”“别掉眼泪了,人死不能复生,我想着那花罗不像是会薄待自己的人物,至于白大夫、白大夫,哎,向来不轻易在人前说苦的,倒是惹人忧心得很……”
夜路更加寂静,不知什么时候,雪花悠悠地降落,铺成远方一条冰凉的道路。花半夏似乎有些不忍心向前走了,每走一步,脚下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咔嚓、咔嚓,全都碎了。花半夏抬头望天,想看清这些雪花都是从哪片天地飘然而来,落于这寂静的山坳,落于山麓。可是她只看见飘飘洒洒的雪花被狂风吹得更加纷乱,一切都越发地看不清晰,印象中只有素白的身影,在前方慢悠悠地走着,偶尔会回过头来对她伸出手:“累了么?”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本书又在她面前被翻动,那张温润的面孔在如豆的烛火中笑意黯然:“枸杞可明目。”雪下得更大更急,仿佛要铺满她的整个天地才罢休,那片纷乱的雪花背后,是两个人更加纷乱的心绪,酒香满溢着苦涩,在他的唇间千回百转:“可是,我想,我是不配的。”
眉眼逐渐低垂下来,花半夏或许是不愿意,让雪花落于睫毛之上,融化过后,只会变成热泪。
她慢慢往前走,逐渐远离那个曾经的、熟悉的地方。她想起儿时父亲唱的那首童谣,原来是那样唱的,便轻轻哼唱起来:“雪花悄悄落,月光静静睡啊,终将回去,终将回去……”
次日起来,饭桌上的几个人都乌黑着眼圈。大音手疾眼快地将盘子里最后一个包子也抓进嘴里,眼珠子贼溜溜地打量着几个人,心底里不停地犯嘀咕:昨天夜里不是很早就睡下了么?他们几个昨天夜里都没睡好?
眼前的三个人看起来,似乎不仅是没睡好,三张脸都不像平日里的各自的神采,有些许的不同。但究竟不同在哪里,大音看不出来。饭桌上闷闷的,一时寂静无声,另经历了年夜饭热闹的大音极其不习惯,挠着后脑勺,肥胖的身体便在凳子上不安分地扭动起来,脑袋也跟着转:“小象呢?”没人理他。
大音更加气闷,只想吃包子解闷,奈何包子已全军覆没,于是便不满地咕咕哝哝起来:“一大早就去找石小宝,到现在也不回来了,野得跟什么似的……”
石小宝这个名字似乎触及了什么神秘的开关,三双在空气中压根没什么着落点的筷子神奇地顿了顿,然后同时“啪嗒”一声放了下来。花半夏只淡淡说:“吃饱了。”了缘和迦南罗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上去像是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却又透着一股子装腔作势的古怪。然而他们自己似乎一无所觉。大音越发地纳闷起来。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先一步冲了进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几乎没刹住脚,几乎一股脑撞进了缘的怀里。大冷天里,铁青着脸的小象额头上还躺着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师哥,不、不好了……”
老实说,方轻盈一开始并没有绑架全村老小的意思。
在胡秃根家里作为底层奴隶窝了许久,方轻盈每日清早起床推车、摆摊、磨面,比谁都勤快,比任何一个小贩都能流利地叫卖,日子一长,连家里那个被绑在桩子上的小贼都感叹:“这还是快意恩仇的女侠?都活成世代卖面的小老百姓了。”
小贼在某一日突然跑了,地上只剩下一圈麻绳,桌上只留下一张纸,上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她想,那小贼估计也就会这一句。小贼的离去没有造成任何波澜,方轻盈没有放在心上,夜里偶尔想想,却觉得小贼那句话说得甚是有道理:老娘在这儿待着算什么?我是来抓人的,不是来做店小二的!
胡秃根连着几天没有开工,方轻盈在厨房中一边洗碗一边越想越不对味儿,一步□□地挪向胡秃根的房门。房门大开着,胡秃根正坐在门口,没睡醒似的表情,正直直对着她。
“方丈?”了缘急急冲向山门,将叫花子似的方丈从草堆里拎了起来。这个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方丈披着烧了一半的袈裟,衣角上还有干涸的血渍,猛地将嘴里的一根草呸出来,叫骂道:“龟儿子!差点要了老朽的命……了缘?哎你不用扶我,死不了……”
花半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土匪似的方丈在了缘的搀扶下走上来,阴鸷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一溜烟扫过,落在花半夏那张僵硬的脸上便停住了,道:“你就是花半夏?山下的仇家找的就是你?”
石老先生在她身后抖若筛糠,哆哆嗦嗦道:“你、你先把村长放下来啊,有事好商量……”他身后一堆的村人也跟着哀求,那个被吊在树上的村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脸都成了猪肝色,一双小脚在风中扑腾来扑腾去,全身更是抖得厉害:“女、女侠,我是真不知道,你说的人,是、是有,可早就死的死,走的走,我们村里没生人了啊……”
方轻盈没怎么听见。实际上,她已经从最开始的心虚,转移到了对往事的回忆。那个时候,胡秃根是怎么说的呢?印象中,胡秃根从未这样说过话,可是那天,他却说了。
“方轻盈,有没有觉得命运是很奇妙的?你们总以为天命自有主宰,谁知天命背后更有深意,谁都身不由己,谁都甘之如饴。有没有想过,你正追寻的一切,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