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院-府院姑娘-愿一世莫玲珑-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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ǎn),该要仔细打算才是。
此乃前话。
入冬前的秋老虎最是令人燥热难耐,炎炎炽火像是要将大地烤干了一般。
外庄自不必京城内院来得舒坦,便是热得通身大汗,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也没有冰皿降温。好在身边还有锦瑟伺候一旁,拿着团扇扇风,勉强能降下几分火气。
“好苦啊。”瑞珑嫣吧咂着嘴巴,皱了皱眉,对锦瑟手里捧着的一碗药汤实在不喜。
“四姑娘,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得趁热喝才好啊。”锦瑟轻声哄着,心底里直埋怨落梅寻个糖块还得费上老半天。
瑞珑嫣摇摇头闪开了去,嗔怪道:“这药实在太苦了,若有蜜饯在,我准能一气儿喝下这碗药汤的!”
锦瑟一贯是向着瑞珑嫣的,但见她还有气力撒娇,终是于心不忍,草草将药碗收拾了,末了还不忘应话:“四姑娘只消身子大安,待回了斜阳阁,奴婢头一件事儿便是给四姑娘采买蜜饯吃。”
瑞珑嫣一听,登时喜笑颜开:“还是锦瑟姐姐最疼我。”仿佛嘴巴里的苦涩这会儿都变成了甘甜一般。
好似一地声雷乍响,落梅连滚带爬,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一个不慎,在门槛处绊了一脚,狠狠了摔了一跤,顾不得膝盖泛疼,将哭未哭地叫嚎:“不好了……四姑娘不好了!”
锦瑟啐了一口,喝道:“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嘴巴放干净点儿!咱们四姑娘可好着呢,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落梅吓了一跳,又惊又怕,哭嚎道:“大少爷殁啦!纪太太疯了,叫喊着要讨公夫人的命呐!”
“你说什么!” 瑞珑嫣顿时大骇,惊道,“你说谁?谁殁了?”
“回,回四姑娘的话。”落梅着急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大少爷,大少爷殁了。”
只道眼前一黑,瑞珑嫣险些从榻上滚落下来,却不顾锦瑟、落梅惊叫阻拦,跌跌撞撞地往外头冲出去。
“四姑娘!”锦瑟大叫一声,慌得手中的药碗摔碎在地都顾不得了,赶忙追上前去,临过落梅时还不忘啐了一口,“作死的,没瞧着四姑娘身子不好么,说这些晦气的话作甚么,要是四姑娘又发了病,我可饶不了你!”
落梅哪里敢落下这等罪名,又是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
只见瑞珑嫣伏在闻讯赶来的葛矜(002)怀中,“哇哇”哭得厉害。
葛矜原是二夫人陪嫁丫鬟,是二夫人林氏娘家的家生子,入了瑞府便是二夫人跟前贴身伺候的一等大丫鬟,伺候二夫人的日头也不短了。二夫人念其服侍得当,费心替她挑了汝国公府家生子中一处不错的人家,嫁作外庄的管事娘子。
但说这处外庄并不大,初时太夫人做主买下来,一则作谷物出产贩卖,二则作厌弃流放之所——除了几个大小管事及其家人,剩下的,都是些犯了家法、遭主子厌弃的丫鬟仆妇、小厮杂役。每日起得早、睡得晚,除了到农田干活,闲时还要做些杂活补贴,以图温饱。
在外庄里头,管事的便是天、便是地,但凡是沦落到外庄的人,甭管主子奴才,都不比管事的嘴里一句话好使。
而葛矜嫁的,便是这外庄的大管事方渠地长子方尺——可以说,在这外庄里头,只除了葛矜的婆母,方渠家的,就属葛矜的话最顶用。
葛矜聪明贤惠,又有几分手腕,与姑婆间的相处倒也和和顺顺,不曾有过什么的大的嫌隙。且说葛矜肚子争气,三年抱俩,皆是带把儿的哥儿,腰板自是要比寻常人挺直。
二夫人的嫡亲闺女受了苦,落在这外庄遭难,葛矜说什么也要亲自伺候方能安心,势必要将瑞珑嫣伺候得顺心顺意,绝不能教外头那些个惯会捧高踩低的贱仆子给欺晦了去。
费了老大一番功夫,葛矜三人才将瑞珑嫣哄回屋里。
瑞珑嫣哭累了,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葛矜细细嘱咐了落梅小心看护,又给瑞珑嫣掖了掖被角,才悄声牵起锦瑟走了出去。
“四姑娘年幼离家,□□在这一小小庄子之中,更无熟识的长辈照拂,难免心里害怕。”葛矜牵着锦瑟的手,四下看了看,才轻声说道,“你是打小伺候四姑娘的,四姑娘的心思,合该也是属你最通透。如今二夫人难以顾全四姑娘,你我姐妹二人可得多些担待。”
“葛矜姐姐说的哪里话,伺候四姑娘,原就是锦瑟的职责。”锦瑟一听,遂红了眼眶,“只恨锦瑟无能,不能为四姑娘分担苦楚一二,教四姑娘这般心伤,却是锦瑟的不是了。”
葛矜宽慰了几句,又道:“大少爷的事,自有我去料理,至于你和落梅,没事少在四姑娘耳边提起……这趟浑水,咱们四姑娘不趟也罢。”
“葛矜姐姐尽管放心,锦瑟明白的。”锦瑟乖巧应下,但又忍不住发问,“葛矜姐姐,按说圣上早已下诏,颁发了治疗时疫的方子。咱们四姑娘用了药,也是日渐大安的。怎的大少爷就……莫不是公夫人真的……”
“少胡乱猜忌这些!”葛矜斥道,“左右是长房的事,与咱们并无干系……你且进去伺候四姑娘罢,记得我的话。”
锦瑟晓得自个儿多嘴了,忙福了福身子,道:“姐姐慢走。”
葛矜亦福身回礼,这才转身出了院子。
西院院外守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却是个面憨实在的老实人,见葛矜从里头出来,还给葛矜打了个千,道一声:“嫂子。”
☆、071 弃子
却说这汉子原不是旁人,正是葛矜丈夫的弟弟,婆家方氏小叔子,单名实,称方实,因他性子憨厚,人常称之为方老实。
“好好看着四姑娘,莫教那些个没长眼的阿猫阿狗扰了四姑娘的清净。”
方实答道:“此间有小弟在,嫂子且放宽心。”
方实老实实在,葛矜很是放心。要知道,四姑娘的平安乃是葛矜最放在心尖上的事儿了,只是在这偌大的外庄,葛矜有心顾全,也免不了错漏。眼下有方实在,葛矜自然安心不少。
在葛矜看来,四姑娘毕竟是汝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又是二房的嫡长女,盖因染上时疫,才着迁居外庄静养,等疫病好了,终归是要回府的,只可惜了那刚亡故的大少爷……正这时,打眼一见远处急匆匆走过几个男娃子,葛矜眼睛一亮,抬手招呼:“哎!小榔头,你且过来!”
但说这小榔头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长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模样机灵讨巧,平日里常下田做活,晒得黑不溜秋,通身浆洗过白的短打,腰上、两臂束着一股草绳,打着补丁的布鞋脏兮兮的,针脚却是紧密,显是缝补之人十分用心。
小榔头一见是葛矜唤他,草草与同伴打了个招呼,遂低头哈腰地凑了过来,规规矩矩地打了个千,道:“葛姑姑,您唤小的?”
葛矜四下瞧了瞧,将小榔头引到一处偏僻拐角,轻声问道:“东院那厢,究竟怎样了?可叫了人来收拾?”
“嗐(hài),葛姑姑,您又不是不知道。”小榔头一阵挤眉弄眼,“纪太太平日里就不准小的们近身伺候大少爷,如今大少爷去了,纪太太还不得发了癫狂?葛姑姑您可得体谅,这纪太太死活不让小的们进屋里去收拾,小的们也是没法子呀。”
纪姨娘是疯了,抱着瑞致兴渐渐冰冷的尸身瘫倒在床榻边,兀自垂泪,嘟囔低语。几个闻讯赶来的仆子想要收拾收拾瑞致兴的尸身,纪姨娘一反平日胆小怯弱的模样,癫狂了似的对着几人又踹又打,嘴里叫骂不休。
葛矜皱了皱眉,自恃管事婆子的身份,瞪了小榔头一眼,低声喝道:“非议主子,可得小心你的嘴巴!”
小榔头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却也不怕,晓得葛矜只是唬他,并不当真。
葛矜又道:“国公府那厢,可曾派了人去?”
“派了派了,葛姑姑放心就是。”小榔头答得飞快,“只是国公府与外庄快马往来也得大半日,再说这都未时末了,国公府还会来人吗?这日头正燥热得紧,等得许久,大少爷的尸身可要发臭哩!”说罢,小榔头还皱了皱眉头,满脸嫌恶。
葛矜一听,觉得有理,然啐了一口,低骂小榔头口出秽语,又细细想了想,才道:“这样罢,你着我的命令,去请几个婆姨来帮忙,再从仓库里淘两张干净的草席和裹布,给大少爷收拾收拾。怎么着,大少爷的身后事也得给办体面了。”
小榔头喜笑颜开,连道:“那敢情好,有婆姨们相助,小的们动手也方便。”
葛矜本是好意,奈何纪姨娘不领情——纵有粗使婆子压制着她,好教仆子们收拾瑞致兴的尸身,但只要微微松了气力,纪姨娘得了机会,便会挣脱婆子们的压制,猛地扑到瑞致兴的身上,手脚并用扯开瑞致兴穿戴好的干净衣裳,踢开底下铺垫好的草席和裹布。
来回这般几次,莫说几个粗使婆子,就是小榔头等几人也难免心有不悦。
毕竟,死了人总归是个晦气事儿。再说了,奴大尚可欺主呢,这大少爷摆明了是失宠之人,众人一番好心、愿给个体面,纪太太却这般胡搅蛮缠,众人还如何肯好声好气地伺候?
葛矜虽是恼气纪姨娘不知好歹,但如今也是想不出旁的法子来,总不好为了一个过了气的贱妾姨娘惹得大伙儿不满。届时管不住谁人眼红脑热的教人挑唆了几句,在自个儿看不到的地方变着法儿欺晦四姑娘借以泄气,那自个儿可没地儿哭去。
末了,葛矜只得吩咐院中众人尽皆撤离,除了日送三餐,也就仅仅派了两个粗使婆子守在东院院门口,只要纪姨娘不发魔怔胡乱跑出来,其余概不理会。
过了两日,汝国公府总算派了人来。
长房出面的是徐妈妈,二房出面的则是常妈妈。
常妈妈一下了马车,便撇开许妈妈一行人,携二房众人火烧火燎地往西院赶来。
许妈妈却是满脸不情愿,走一步、停一步,只恨不得那东院能远到天边去,莫沾了晦气——不过是不受宠的姨娘和庶出少爷罢了,就是葬在乱葬岗,也不会有人出面置语。
且不说许妈妈如何不情不愿,但说西院这厢,早有机灵的仆子来给瑞珑嫣报信:国公府的常妈妈到了。
瑞珑嫣大喜,甫一出了门,便撞见了急急赶来的常妈妈一行人。
只见常妈妈眼角淌下了几滴泪花,又是哭又是笑:“四姑娘金枝玉叶,怎生吃得了这等苦头!”一把揽住瑞珑嫣便不舍得撒手了,“但瞅着四姑娘大安!奴婢心头的这块大石头可算落下来了!真是老天庇佑!老天庇佑!”
不过一个多月,常妈妈的眼角又添了几道皱纹,两鬓也长了好些白头发,眼中布满血丝,显是休息得不好,操劳不断。
锦瑟、落梅在旁,也是跟着偷偷抹泪。
闻讯赶来的葛矜见了,既是宽慰,又是叹息,只道是千盼万盼终是盼来了常妈妈,四姑娘的苦难日子总算是到头了。只是葛矜素来聪慧——按理,常妈妈亲自来接四姑娘回府,左不过一辆马车、四五个随从了事。瞧这动辄半个絮雪居家当的模样,可不像是要接四姑娘回府的,倒像是要常驻外庄!
葛矜暗道一声不好,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一声惊叫。
“四姑娘莫怕,二爷虽是伤了腿,可好歹性命无忧。”常妈妈边说边抹泪,却仍强扯着一张笑脸,宽慰道,“前线报信有言,军医治疗及时,待二爷回了府,只要好生将养个三五年,二爷的腿疾总会痊愈的。”
瑞珑嫣又惊又怕,忍不住跟着淌泪:“只怪我身子不争气,教父亲母亲担心,若父亲遭遇……”恐不吉利,瑞珑嫣硬生生将“不测”二字咽回肚中,“现如今父亲伤了腿,南境由谁人主战?”
想在璟宣帝根基未稳之时谋得好处的人可是不少,单单一个南境,便有三路人马来犯。
京城上下刚刚度过时疫劫难,便又遭敌国进犯之噩运,难免人心不安,连远在外庄的瑞珑嫣,也能从身边伺候的人的口中探知一二。
常妈妈答道:“今南境有左骁营留守中路,文将军抗南夷王族,江南三军抗海上寇贼。四姑娘且放宽心,那等宵小必得不了什么好处!”
唯有一点,常妈妈并不知晓。
江南三军中的文家在南夷一役中大放光彩,三日收复一小县、五日收复一大郡,打得南夷节节败退,不复当初凶猛之态。
二爷疑心军中有奸细——毕竟,文家的崛起实在快得太过奇怪。
但说这文家原是江南三军中的第二大家,文氏一族多少子弟皆乃是江南三军的军将,战功赫赫,若要真真论起来,绝不比现如今权势滔天的黄氏一族差。只是江南三军总将黄生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惯来就不是个吃素的主儿,故而文氏一族一向迫不得已低于一头,不甚得志。
但这一切,在定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