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竞芳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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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小厨房就很精致,各色时令蔬菜,新鲜活禽,一应俱全。可此时走进二哥哥的小厨房,却发现内里除了寻常的炊具外,只余几把蔫萎的青菜,再无别的存菜。
“谁负责掌管二哥哥的小厨房?”项庭真不觉皱眉。
“正是碧荷。”
“平日里也是如此?”
文竹看着眼前景况,亦觉奇怪,摇头道:“碧荷一向把小厨房打点得井井有条,什么菜式都有,只不知今日……”
项庭真越发感觉事有蹊跷,道:“碧荷何在?”
文竹知意,忙去把碧荷寻来。那碧荷来到门前,却踌躇了脚步,面上为难着似是不愿入内。项庭真察觉了,轻轻咳嗽了一声,给身旁的元妙递了一个眼色,元妙知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前,一把扯住了碧荷,高声道:“要不是三姑娘亲自来看了,还不知你把二爷的小厨房打点成这个样子!你且进来说说,二爷的份例都上哪儿去了?”
碧荷进内一眼瞧见项庭真,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只垂下头来行了个礼,却是什么也没说。
项庭真沉一沉气,和言相询:“都说你是个妥当人儿,如今这小厨房究竟是何缘故?”
碧荷嗫嚅着,硬是没有吭声。
元妙一扬手便往碧荷脸上掴去,“三姑娘问你话呢,你还扭扭捏捏什么?”
碧荷吃痛,捂着脸便流下了泪,声如蚊鸣:“是我的不是……”
项庭真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碧荷流着泪道:“是我的不是,二爷的份例,我都……我都私取了,给我老子娘送去了……”
项庭真冷眼注视着她,转头问元香道:“你可记得,她的老子娘是谁?在不在府里?”
元香稍一思索,便回道:“她并非家生子,她老子娘并不在府里。”
项庭真“哦”了一声,道:“无妨,在不在府里,我也有的是法子见到她的老子娘。元香,你即刻出府去,把她的老子娘带进来!”
碧荷闻得此节,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三姑娘,求你不要抓我娘,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你要打要赶,碧荷都愿意承受……”
项庭真靠近她,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道:“一切都是你的不是?你倒好好说说,你究竟有何不是?”
碧荷满眼惊恐:“私取……私取二爷份例……”
“我听文竹所说,你厨艺过人,来到二爷身边这一年多以来,你悉心照顾二爷,把这小厨房打点得井井有条。按理说,对你,该是赏,而不是罚。”项庭真手下微微用劲,捏紧了她的下巴,“何以会在今日,你才来私取份例?这一夜之间,所有的膳食都消失无踪?你竟也不怕被人察觉?还是你没想到,我会来看,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小厨房只有你一个人掌管,是不是?”
碧荷骇得浑身颤抖,哑声道,“三姑娘,碧荷知错了!三姑娘饶命!”
项庭真微微蹙眉,道:“你若是肯告诉我实话,我非但不罚你,还会赏你,你若是还想隐瞒,我必不轻饶你!”
碧荷连连磕头,“三姑娘,奴婢所言每句属实,不敢隐瞒!”
项庭真眼见对方果真是抵死不认,如此这般逼问下去,恐怕也不能问出真相来。她强压下心头的焦急,想起文竹提起的彩珠一事,脑中不由生起一念,旋即放松下来,吩咐元香和元妙道:“既然如此,你们把她带回房中,好生看着,待我回过太太,再行处置。”
元香和元妙应了,把碧荷带了下去。
项庭真从小厨房里出来,才想要跟文竹说什么,一眼看到了远远站在廊下的项云杨。
项庭真不意兄长会在,刚才审问碧荷的情状,不知被他看去了多少。她想了想,还是走上了前去,道:“二哥哥,你身子才见好转,怎的不好生歇息?”
项云杨扶着朱砂红的石柱,目光越过妹妹眺望着远方,答非所问:“不要再查。”
项庭真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哥哥。
项云杨眼光移到妹妹身上,重复道:“不要再查。”
项庭真难以置信,“你是说,让我不要再查下去?”
项云杨点了点头。
项庭真啼笑皆非,“为何?”
兄长仍然是简短的四字:“卦上指示。”
她一下明白过来,不由嗤之以鼻,“你的卦?你为此事算卦了?”她的目光一掠,不无讥诮道,“你既然潜心于此等占算之技,又以此为志,不知此次可曾算出你会惨遭小人算计,饱受剧毒之痛?”
他面上有云淡风轻的平静,“算出了。”
项庭真秀美的脸庞上难掩轻蔑,“那你为何不趋吉避凶?”
他安之若素,“避无可避。”
她冷笑了一声,无意再跟兄长论说下去,径自转身对文竹道:“碧荷一事,内里定另有乾坤,我绝不会就此放过。你这就到外头去把话传开,只说三姑娘找过碧荷,碧荷全都招了。不能多,不能少,就此一句。”
文竹看了项云杨一眼,终究还是依着项庭真之言去了。
待文竹去后,项庭真便命元香和元妙放了碧荷,元妙很是不解:“姑娘,这小蹄子嘴巴虽硬,若是用刑,怕是一定会招的。”
项庭真命元香泡了一壶六安茶,她品茗清润了一下嗓子,方道:“依我看,就是用刑,她也未必会招。如此一来,恐怕就会伤及太太和二爷的颜面,得不偿失。”
元香到底心思沉稳,“所以,姑娘让文竹传出话去,让旁人以为碧荷都招了?”
茶香袅袅,项庭真的面容浮泛起了一丝笃定:“再没有比自投罗网更万无一失的法子了。”
子时更鼓响过,偌大府内万籁俱寂。泰半的院落房舍均已熄灭了灯火,一如往常的静夜里,不一样的只是各怀鬼胎的心机。沉沉夜幕上一轮半弯月散发着朦胧的光息,照不明阴暗不明的天地。
一抹影子悄声无息地靠近房舍的屋檐底下,有人迫不及待地从屋内一头扑将出来,带着哭腔道:“妈妈,大事不好,求你救救我!”
来人不由分说,凌厉掌风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下来,压着声浪斥道:“没眼色的小蹄子!竟敢全招了!你死不足惜,还敢求我救你?”
“妈妈,我没有,三姑娘来问,我什么都没说!”碧荷一声声哭得凄凉,“我的老子娘还在你们手里,我万万不敢招啊!”
来人一怔,霎时明白了过来,沉声道:“不好!咱们中计了。”
旋即,周遭灯火明亮,项庭真提着灯笼,领着心腹的几名丫鬟婆子走近,从容道:“把她们拿下!”
第八章 进退两难(一)
那人听得这一声,慌得转身就想逃。元妙何等机灵,早就率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堵在了前头,后方又有元香领着几名丫鬟紧追过来,那人一时被困在了中央,无处可逃。
项庭真越过众人,来到那人跟前,四处蒙昧一片,那人只低着头,看不真切面容。她提起手中八角风灯,才想往那人脸上比照过去,那人突然往地下跪倒,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三姑娘,是我。”
项庭真未及反应过来,唯见眼前灯火一闪,映得目内迷蒙不清。
那人头脸伏倒在地上,话音幽幽飘散于夜风之中:“姑娘若是想顾全大局,便先让奴才们退下,老身自会对姑娘坦白一切。”
这一刻,项庭真方听清了那人的声音,她脑子里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身影,怔忡良久,方朝元香和元妙二人扬手道:“你们先退下!”
少了人烟气息的庭院之中,只余得深夜里的阴冷寒慑,让人无端端地心生恐惧。
项庭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郑妈妈,你起来罢。”
那人慢慢地从地上站起了身来,抬头朝主子姑娘看去,一张上了年岁的脸庞上蕴含着几许不甘,口中道:“真没想到,这就让你发现了。”
项庭真再度提起八角风灯,摇曳的光息之下,是那张熟悉的面容,那是陪伴在母亲身边数十年的忠仆郑妈妈,那是在母亲未出阁前便侍候在侧的娘家陪嫁,这么些年来,母亲不管是经风历雨,都谨守在母亲身边同舟共济的贴心人。
她虽名为奴仆,但在母亲眼里,她是姐妹,就连项庭真平日里见着她,都会客客气气地点头招呼,敬她一声“妈妈”。
母亲曾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感叹:“这辈子最称心的两件事,一是得了你这个灵秀的闺女,二就是有郑玉这样的得力臂膀,这在项府中,若是少了她,为娘的日子,还不知要难过多少分呢!”
项庭真整个儿呆住了,只知道怔怔地瞪着眼前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郑妈妈看出了她的迷惘与为难,叹了一口气,道:“借一步说话罢,这儿可是耳目众多。”
于是二人便移至耳房内,掩紧了门窗,郑妈妈细致地点了灯,一边用剪子修着发黑了的灯芯子,一边道:“百密总有一疏,我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着,会落入姑娘的手中。”
项庭真坐在绣墩上,惊疑未定地注视着她,道:“为什么会是你?”
郑妈妈笑了一笑,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项庭真心中疑问更深,却又犹豫着不敢问出口,唯恐事实会成为最残酷的真相。
郑妈妈垂手站立在主子姑娘跟前,道:“老身说过,自会向姑娘坦白一切,姑娘若想知道什么,直说便是。”
项庭真理一理心头的乱麻,强自镇定道:“是你指使碧荷在二爷的午膳中下毒?”
郑妈妈面不改色:“正是。”
项庭真倒抽了一口冷气,道:“是谁指使你?”
郑妈妈凝神思量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直勾勾地看着主子姑娘道:“事已至此,干脆姑娘便去回禀太太,只说老奴是受庄氏指使,下毒谋害二爷性命便了。”
项庭真惊了一惊,“你是说,你是受了庄氏指使?”
“谁指使我,并不重要。”郑妈妈淡然一笑,“重要的是,对太太来说,什么才是最有利的。”
分明已然离真相最近,然而项庭真只觉得一切都变得益发扑朔迷离,她不觉有点怯意,忧心事情真如她所想的那样,二哥哥中毒,并非小人所为,而是相爱相杀。
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颤声问道:“你老实回答我,谁,才是真正指使你的人?”
第九章 进退两难(二)
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颤声问道:“你老实回答我,谁,才是真正指使你的人?”
郑妈妈却摇了摇头,“没有人。”
“你说什么?”
“老身是说,向二爷下毒,是老身自己的意思。”郑妈妈坦然相告,“没有人指使老身。”
项庭真不知自己是否该为这样的回答而松一口气,只是疑惑未减分毫:“既然没有人指使你,你这样做就是谋害主人,而且你毒害的还是太太的亲儿,太太一直将你视为亲人,你就不怕无颜面对太太么?”
“若不是为了太太,我绝对不会这样做。”郑妈妈的神色带上了一点忧戚,“你是太太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最了解太太的人,你应该知道,自从庄氏过门后,太太的日子就从来没有好过。当年老爷年少风流,成亲没多久就收了几房侍妾,太太为了一个贤惠之名,忍气吞声。没想到老爷还不知满足,又招惹上了庄家的女儿,因那庄家是书香世代,家里还有人当官,所以老爷一开口就说要娶平妻,太太百般劝阻也没用,那庄氏依足了娶妻的礼数进门,真可谓风光,只苦了太太罢了!”她忆及往事,还有些鸣不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道,“庄氏一直自恃美貌,又是个有心计的,得尽老爷宠爱,太太在府里的地位,眼见是岌岌可危,要不是后来生了二爷和三姑娘你,指不定就要把正房之位拱手相让了!”
项庭真听到母亲的苦处,心里亦是戚戚然,只道:“这些事,与你毒害二爷有何相干?”
“老爷的外宠为何一直不断?庄氏为何可以和太太平起平坐?这都是太太自己的缘故!太太心性耿直,并不是擅于谋算之人,这要是在寻常人家无碍,偏偏是遇上老爷这一大家子。太太纵然表面上要强,可却是色厉内荏,要真遇着有心思的,她对付不来就会想退,这一退便退了二十载!外人都以为太太压着庄氏,只有我们这些自己人知道,根本就是庄氏压着太太,每一处都忌讳着,就是放不开手脚去对付。”
项庭真心知她所言的都是实情,母亲从来不曾与庄氏有过正面的交锋,在大是大非面前,要么息事宁人,要么避之则吉。
郑妈妈续道:“三姑娘你一向聪慧,不知可曾察觉,庄氏一房人自从大爷入仕,便愈发嚣张了。有人给我传话,说那庄氏总是不时向老爷吹枕头风,说什么大爷在官场最要讲究出身,若亲娘是正室,那是更有利于平步青云。”言及此,她狠狠地“啐”了一口,“谁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思?越发不把太太放眼里了!可是咱们的太太啊……”她摇头叹息起来,“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也看穿了庄氏的盘算,可太太就是不晓得为自己打算,老身提醒她,她反还说老身杞人忧天,说什么,她一个大活生生的正室太太在这儿,那庄氏能打什么主意,我倒也没敢回她,说若真要打你的主意,还不是狠一狠心的事儿,又有何难?”
夜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