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梦如幻影-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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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上,玉清的孤立清影,一如远处隐在云烟中的山水,寂寥无声,晨曦微风添愁绪。恍惚之间,脸颊冰凉,玉清伸手抚过,竟是泪水,有多久没有流泪了!只怨,这里的回忆太深太浓太沉重。
宇文邕与宇文直君臣之间交视而望,心中均是长叹,一个为之疼惜,一个为之可惜。
双肩暖意,玉清侧目望去,正对上宇文邕怜惜的双目,抿唇淡淡一笑。
她睫毛上的颤动着泪水,看的宇文邕心中抽紧,第一次看她流泪,竟如此的脆弱。为她披上风氅的手,悬在半空良久,最终放下。
“你们先行,我迟两天再走。”
宇文邕微愣,方才已经传令三军,休整一日,明日出发,“那就迟两天,正好将士们也要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
宇文邕看向玉清的侧脸,触手可及,仅有半寸的距离,可是他明白这半寸的距离却是他一生都无法跨越的沟壑,心中钝痛。
他知道,在这里,她曾为那个人只身入虎穴。可是他不知道,在这里,她曾与那个人携手走过花阴,相游踏遍芳丛。
☆、回邺城玉清会琇芝 为情死冷冽护梅汐
攻克定州,周军士气大振,所向披靡,连下数座城池,直逼大齐京都邺城。
玉清原以为邺城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城门大开。城中死寂沉沉,一路行至皇宫,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远处偶有炊烟。
店铺紧闭,没有姑娘们的娇笑声,也没有小二的吆喝声,放眼望去,无处不荒凉,玉清的心也随之抽紧,似被一物鞭笞,蓦地疼痛,闭目平静思绪。
“没有你,我也会举兵伐齐。”宇文邕深深的望向玉清。
玉清感激的点点头,与宇文邕并肩踏进皇宫。
昭阳殿内,胡琇芝端坐在凤榻之上,无悲无喜的目光盯着殿门,只是藏在广袖中的手紧紧的抓住袍袖,扶住双膝,生怕自己会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乱黄飘落,坠下静寞一地。
玉清伸手拂去袍袖上的黄叶,黄叶随风旋转翩然而去。举步踏入殿内,目光掠向琇芝,脚步未停,一步一步向凤榻走去,“你是在等我么?”
“妹妹不是让人传话,让我等着你么!”
玉清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袖幅微微颤抖,嘴角噙笑,“妹妹?你在叫谁?”
玉清笑意不减,唇边的笑荡起一阵阵的寒意。琇芝嘴角微动,垂下眉头,唯见发髻上的玉钗盈盈而光。
“三支玉簪合成一支玉钗。当初大姐没有带走,我一直以为大姐是忘了,后来才明白,大姐早就看透了你,是以留下玉簪,”玉清冷漠道,当日,将存放三支断簪的锦盒交由和士开带给琇芝,是想告诉她,从此情义两绝。如今她修好玉钗,是想示意什么?!
玉清鄙夷的目光扫过她半垂的脸和晶莹的玉钗,拂拂衣袖,坐了下来。低沉的目光端看着自己尖削的手指,和雪白的广袖,沉默不语。
这偌大的宫殿,安静的诡异。硝烟漫过一座座宫阙,恣意的飘入殿内,嚣张狂妄。远处偶有叫声传来,断断续续,没有悲壮,只有哀嚎。
良久之后,琇芝只觉胸口窒息的喘不过气,双手互擦,试图拭去冷汗,“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玉清依旧低头不语,似乎没有听到琇芝的话,偶尔抬眸,看向殿门口。
琇芝磨搓双手,暗暗呼吸,顺着玉清的目光移向门口,一丝惊慌划过眼底,“你在等什么?”
“我等什么,你该知道才对!”玉清淡淡的说道。
“什么意思?”
玉清转过身,浅浅一笑,戏谑道,“我在帮你将儿子找回来。”
琇芝震惊的看向玉清,颤抖不已的来到面前,“玉清,我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纬儿。”
周军兵临城下之际,高纬连夜仓皇出逃。
“求我?”玉清笑意渐浓,幽深的目光似回到从前,“当年我求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你可想过会有今天?”
“我错了,我错了,”琇芝双膝一曲,跪了下来,声声哀求,“一切罪孽都由我来承受,只求你放过纬儿。”
琇芝乞求的望着玉清,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淡漠的表情似乎忘了她的存在。
殿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混着喝斥声急促响起,瞬间涌进殿内。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朕是当今皇上……”看到殿内的景象,高纬忽的顿住,再不言语。
琇芝愣愣的看着冷冽将高纬拖了进来,仅有的一丝希望被扑灭,转头望向玉清,重重叩头,“玉清,求你,求你放了玮儿……要杀要刮都由你……放了纬儿……”
“杀你?岂不是便宜了你?”玉清缓缓起身,低眸扫过琇芝发髻上的珠翠,“你让我尝尽了生离死别的滋味,这滋味直到如今都叫我生不如死。”
琇芝脸色渐白,“你想怎样?”
“我会向宇文邕建议,为顾及皇室颜面,留高纬全尸。”
琇芝苍白的脸褪去最后一丝血色,高纬破口大骂。
“至于你,我还真没想好去处。是教坊司,还是军中?”玉清伸手捏起琇芝的下巴,笑道,“你想去哪里?”
琇芝面如死灰,直勾勾的盯着玉清,“全都死了,你就满意了么?”
梅汐进来,走至玉清身边低语,“没有找到和士开,怎么办?”
玉清捏住下巴的手陡然用力,“我若现在就杀你,你说和士开会不会现身?”
琇芝目光一瞬不瞬,泄出愤恨。和士开带着高纬出逃,高纬被抓,那和士开呢?
玉清反手一转,抽出梅汐手中长剑,架在琇芝的脖颈之上。
琇芝动弹不得,任由冰凉剑锋贴着肌肤,渐渐映出血丝,眼底深处眦目欲裂,坚定道,“他是不会现身的。”
“你以为他会伺机而动,来救你们?我倒要试试看,他是否能沉住气!”
手中长剑一紧,一道猩红顺着脖颈往下流去,在衣襟上晕出繁花,与彩线绣出的牡丹相映成辉。
身后劲风呼啸,玉清抬眸,看到和士开紧张的脸,玉清讥讽道,“我还真的以为你不会现身。”
和士开慌忙走到琇芝身边,为她捂住伤口。
高纬鄙夷的目光扫过两人,“和大人来的可真是及时啊。”
和士开不理会高纬言语中的讥讽,望向玉清,“孝昭皇后身为大齐国母,生死存亡之际,不与大齐共御外敌,竟投敌叛国,率领敌军攻打大齐,置百姓于不顾,以致城外伏尸遍野。九泉之下,可有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周齐两国均是鲜卑人,本属同宗,何来投敌叛国之说,”玉清不以为意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荒淫无道,皇权旁落,不能守住万年江山,无法面对列祖列宗的是你们,不是我。”
“元玉清,你助宇文邕灭我大齐,你可对得起高演。”胡琇芝双目透出锋芒,却又带着无尽的笑意。
玉清深深望向琇芝,她曾经的姐姐,总是知道那句话最能伤她。声音沉沉冷厉,“你听着,我元玉清做事只遵从自己的内心,对我而言,帝王之位,除了高演,谁坐都一样。”
“你就不怕打入十八层地狱么?!”愤怒的言语激起琇芝全身颤抖。
“十八层地狱?”玉清不怒反笑,猖狂的笑声回荡在殿宇的雕栏玉栋之间,额前丝发恣意张扬。霍然而望,双目如锥,“就是八十层地狱又能如何!能报杀夫夺子之仇,即便终世为厉鬼,永世不超生,我也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殿外的宇文邕身子一震,眉峰紧锁,目中蓦地黯淡,冷峻的脸微微低垂,良久之后,转身离开。
宇文直看着宇文邕的背影,欲言又止,终是一声长叹,随行而去。
殿内,琇芝取出长剑,“当年你说过要与我决一死战,今日我就成全你。”言毕,长剑挥出。
梅汐出剑上前,被玉清伸手一推。劈手夺过梅汐手中长剑,身子一侧,格开琇芝一剑。
玉清逆水十三式方使出一半,琇芝已乱了阵脚,招架不住。琇芝暗自提气,最后一招如千军万马扫向玉清。
玉清剑势斗破苍穹,一招万水朝宗,倾覆整个殿宇。剑锋逼近琇芝腹部,惊觉发现她的剑锋光芒暗淡,“想死,没那么容易!”剑锋斗转,刺中琇芝肩头。
蓦然抽剑转身,带起一滴猩红溅落。
和士开挥出长剑向玉清劈来,却被冷冽半路截去,心中愤恨,剑锋愈加冷冽,杀气重重,一招狠过一招。
冷冽渐落下风,梅汐一颗心倏地提起,秀眉骤敛,眸底都是冷冽的一招一式。
“和士开,霍仲庭视你为兄弟,你却恩将仇报,不仅如此,你还残害悬剑堂的兄弟,不仁不义,你心中可曾有愧?”玉清言语激动。
梅汐旋即明白娘娘的用意,意在分散和士开的注意,“师兄,悬剑堂的兄弟很想你,还有哪些死去的兄弟,常常托梦给我,说让我问问你,为何对他们狠下杀手,你可梦到过他们?”
和士开目光微僵,刺向冷冽的剑偏至毫厘。
“和士开,你身为臣子,不奉国事,不守君臣之道,竟与中宫牵扯不清……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玉清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高纬,“这大齐到底是姓高还是姓和?”
“你胡说!”摊在地上的高纬倏地站起,喝道,“我姓高,我姓高,我是先帝的儿子。”
和士开被高纬突如其来的喝声,震得身子一僵,下盘空虚,被冷冽一招横扫,险些失去双腿。
“高湛?”玉清戏谑一笑,“你父皇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和士开既有手段毒害高演,又怎会放过高湛?”
高纬顿住,目中的半信半疑渐渐转为坚定,随即是震天彻地的怒吼,“和士开!朕要杀了你……”
“纬儿……”琇芝大喊,“别上当,她是骗你的,你是先帝的儿子,你是……”
“闭嘴,”高纬愤怒喝斥,“你二人苟且之事,前朝后宫,乃至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朕不是瞎子!成为内宠,上了凤榻也就罢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毒杀先帝!朕要杀了他……”
和士开招式渐渐凌乱,见高纬整个人向他扑过来,心中愈加急躁。为免伤到高纬,不得不侧身躲开,不想未躲得了冷冽刺来的一剑,直中右胸。
“和士开……”琇芝悲怆大喊,泪水滑落,随即瞪向玉清,目光噬血,“你不得好死!”
“你现在知道痛苦了么?”玉清幽幽一笑,随即陡然沉脸,“当年我所承受的是你的十倍!”
“你到底想要怎样?”琇芝摇着头,晃着玉清的袍服,撕心裂肺。
“我会让他们在你面前慢慢的死去,”玉清扯下袍服,“炮烙、凌迟、车裂……商周以来,酷刑无数,你可以为他们挑选一二。”
“不,我不要死,”高纬一听刑名,惊恐的瘫坐在地,往日,杀人取乐时,常常喜欢尝试不同的酷刑,现在想起来,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我求求你们,我不要死,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高家怎会出现你这样的懦夫!”玉清目中尽是嘲讽。
“懦夫?不是,我不是……”高纬喃喃自语,那些在他手中惨死的人,一个一个的浮过眼前,血肉模糊,累累白骨,“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半晌,高纬目光骇人,疯了一般向玉清扑去,“杀了你,我就不会死了……”
玉清未料到高纬发疯,放开琇芝,欲挥剑格挡,冷冽掠到玉清身边,一掌劈向高纬。
与此同时,和士开一个跃身,仗剑刺向玉清。
冷冽击退高纬,挥剑迎击和士开,未想和士开剑锋回转,刺向梅汐。
梅汐震惊,想要挥剑,才惊觉长剑在娘娘手中。
冷冽心中顿空,持剑格挡已是不及,整个人如风般挡到了梅汐的面前。
“冷冽——”玉清悲痛大喊,反手一剑,刺向和士开,不等和士开闭目,瞬间抽剑。
和士开长剑穿过冷冽,猩红犹滴,一滴滴落在梅汐的心里,胸口猛然窒息,堵住喉间,泪水滚落如急雨,“你怎么这么傻……”
“对不起……梅汐……”冷冽声音渐弱,“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冷冽摇摇欲坠的身子,被梅汐一把用力抱住,“不需要道歉……我知道……我都明白……你的苦衷……”自那次出云大闹玉安宫,她便细心的留意冷冽的一切,她渐渐明白,冷冽已非常人。
“你怎么……那么傻……”冷冽急道,沉沉的歉疚,一生无法弥补。冷冽勉力移动着手向怀里伸去,掏出一物放在梅汐的手里。
千丝万缕,带着他的体温。梅汐攥紧物件,攥紧冷冽的手,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与冷冽一起倒在地上。
玉清身子僵住,怔怔的看着两人,半晌才回过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