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雪重-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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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下午,他来醉胭脂找我,看见了我手腕上的痣,当时他的神情就有些古怪,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从醉胭脂离开之后,就去杂市儿见了田嫂,还拿了钱让田嫂过完年去爿个店铺。”茹婷叙述道,“他若不是心虚,怎么好端端的,就那天想起来掏钱给田嫂爿店了?”
徐卿之沉默不语,茹婷又说道,“徐老板,我要麻烦你的第二件事,就是想请你去找一下田嫂,让她过来一趟。”
徐卿之想了想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她。”
“那就多谢了”,茹婷端详着徐卿之的神色说道,“徐老板,今天我说的这番话,你可能不信。但你不妨回去直接问问林鸿文,如今我已经成了弃子,他也不会再费心去编谎话了,你只管问便是了。”
徐卿之没有回应她,嘱咐了沈烈几句便回去了,到中国大街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平时打烊最晚的店也已经关门了,唯独合众商行里还有些亮光。徐卿之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门却从里面拉开了。林鸿文举着灯站在门口,看着他衣服上的血迹皱了皱眉,“怎么搞的,出什么事儿了?”
徐卿之推开他径自走了进去,点了根烟吸了片刻才开口道,“鸿文,你之前打算怎么补偿茹婷姑娘来着?”
林鸿文愣了愣然后说道,“我会给她赎身,她想去哪儿我都可以资助她去,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赔给她。”
“那你能赔她一条命吗?”徐卿之缓缓开口道。
“你说什么?”林鸿文撂下手里的等怔在那里。
“今天晚上,有一群人冲进醉胭脂把茹婷带走了”,徐卿之说道,“我刚才去找,挨条巷子地找,但是只发现了一滩血迹,没有看见人,我想……她已经凶多吉少了。”
林鸿文跌坐在椅子里,“不会的,贺贵还没出来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动手,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没出来,可以叫别人去做”,徐卿之低头看了林鸿文一眼道,“鸿文,你后悔吗?”
林鸿文抬起头看他,眼睛通红地说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后悔,因为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不管是做了的还是没做的,该怎样就怎样,后悔什么用都不顶!”
徐卿之看了他很久道,“既是无用的,你为什么还这么痛苦?”
林鸿文茫然地看向别处,木讷地问道,“确定是贺贵下得手是么?”
“除了他,别人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徐卿之说道。
林鸿文没说什么,手死死地攥成拳头。徐卿之之前说得没错,换做别人,就是绑起来他也会送出城去。但是茹婷……他希望她能心甘情愿的,他原以为茹婷那脾气倔个几天也就罢了,反正贺贵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贺瑶又不是个会下狠手的人,她倔几天也没什么危险。但是他忘了,贺瑶毕竟是贺贵的女儿,一旦疯起来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的主儿。
林鸿文腾地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交代就出门去了。他一路赶到傅家店找何穆,心急火燎地说了茹婷的事。何穆听了面色阴沉地告诉林鸿文,“卿之说得没错,茹婷姑娘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如果只是想教训她一顿,卿之他们应该能在巷子里找到她。可是连人都带走了,肯定是不想留下活口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猜的”,林鸿文厉声道,“让你的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鸿文!”何穆喝道,“我的人都在盯着贺家姚家还有警察署,哪还能分出去找人?而且你要我到哪儿去找,他们如果手脚麻利点,在冰上挖个窟窿把人扔下去,这会儿冰都冻……”
何穆看了眼林鸿文青白的脸色,没有再说下去了,林鸿文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坐了良久,最终失魂落魄的回家去了。
徐卿之第二天一早便到杂市儿找到了田嫂,把茹婷受伤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田嫂便连摊子都顾不得,直接跟徐卿之去了铁路医院。到了病房见茹婷伤成这样,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茹婷也几乎落泪,但终究还是忍了回去,不住地安慰田嫂。田嫂哭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下来,便问茹婷是怎么受伤的,茹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田嫂想起当年对林鸿文的多番照顾,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怎么照顾了一个白眼狼这么多年,枉我还以为他知错能改,他这分明是越走越歪!”
徐卿之听她话中似乎有些隐情,便问道,“什么知错能改?”
田嫂想起当年答应林鸿文不与其他人说的事情,可回头一看茹婷伤得那么重,什么道义都抛到了脑后,“徐老板,他不是现在才做这些不仁义的事儿的,好几年之前,那时候他也就十六七吧,城府就很深了。”
田嫂说着,把林鸿文当年怎么雇何穆引宋迟入局,如何拿到房契开店的事情说了一遍。徐卿之不动声色地听着,联想起去年时英莫名离开的事,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有些什么关系。
以徐卿之对周时英的了解,如果他知道店铺是这么得来的,恐怕是不会和林鸿文合作的。那也就是说林鸿文从一开始就瞒着他这件事,可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那宋迟嗜赌成性,即便周时英后来知道了,最多也只会怪林鸿文瞒着他,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远赴他乡。徐卿之想着,难道还有些别的事情?
☆、80。第八十章
茹婷见徐卿之面色无异,不知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于是又开口说道,“徐老板,我们娘俩与他没什么相干,还被算计了好几回,你这几年和他一起做买卖,又怎么可能不被他算计,不过就是你不知道罢了。”
徐卿之转头看向茹婷,“之前听茹婷姑娘说,伤养好了要离开这里,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茹婷见他故意岔开话题,也不深究,据实回答说,“我还没有想好,但是听人说沿海一带开埠早,很想去见识见识。”
“我有位同窗叫陈悦轩,现在在广州做生意”,徐卿之说道,“茹婷姑娘如果想去见识见识,不如等行动方便了就去投奔他。”
茹婷笑笑说,“徐老板,你这是想快点打发我走吗?”
“我也是为了你好”,徐卿之说,“虽然铁路医院中国人不多,但时间长了,保不齐会碰见个认识你我的,你也不想走漏了消息吧。”
“我当然不想,但是你应该更不想,对吧?”茹婷说。
“我这次帮你是因为看你可怜,鸿文确实也有做错的地方,你恨他是应该的”,徐卿之说道,“你可以一直恨下去,恨他一辈子,但别拖我下水。我帮你并不表示我要对付他,我一直拿他当弟弟,他做错事我会想办法帮他补救,你想要什么想去哪儿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不过看徐老板是个好人,多说两句提醒你罢了”,茹婷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听,我不说就是了。”
“多谢茹婷姑娘的好意,我下次来会把我那同窗的地址写给你,你养好伤后大可以投奔他去”,徐卿之有些不悦地说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改天再来看你。”
走出医院,徐卿之稍稍放缓了些脚步,天有些阴,他四处看了看,小时候的荒无人烟的秦家岗,现在已经繁华了起来。到处都是俄国人,自己反倒像个异类。徐卿之叫了辆马车,匆匆赶回中国大街,他想着茹婷刚才说的那番话。他并不是不相信林鸿文没有算计过自己,他只是相信林鸿文不会害他。
贺家的银子每天如水一般向外流着,贺瑶看着账本急得嘴里直起泡。好在半个月后,警署的巴特金终于松了口,说贺贵明天就可以放出来了。茹婷听了手都抖了,因为她很清楚,再拖上几天,贺家的家底就要掏空了。
贺贵出来的日子既然已经定了,姚顺昌行刑的日子也定了下来。他疯了似的抓住翻译的胳膊,目眦欲裂地看着他,“你跟他说,我没有勾结‘天灭洋’,你跟他说!”
王翻译无奈地看了看他,“我已经跟他说了很多遍了,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总要找个人抵上。”
“找个人?”姚顺昌惊恐地瞪着眼睛,“贺贵呢?贺贵呢!”
“他明天就放出去了”,王翻译道,“你有什么想见的人,或者想吃的东西,我可以帮你。”
姚顺昌脱力般的跌坐在地上,“我要见贺贵,他既然能出去,我也应该能出去,他有门路的,有门路的。”
“你还不明白?”王翻译说道,“他是怎么出去的,他是承认了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又出重金贿赂了巴特金和铁路局的人,才能出去的。”
“不会,不会的”,姚顺昌慌张地说,“我跟他是亲戚,又帮他做了这么多事,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要么你们俩都死,要么只死你一个,你要是他,你会怎么办?”王翻译摇摇头,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姚顺昌在后面嘶喊得破了音。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深的交情又如何。
王翻译跟巴特金转述了一下姚顺昌要见贺贵的请求,巴特金想了想说,“那就明天把贺贵放出去之前,让他们见一面,我也很想知道他会怎么面对他这个亲戚。”
“万一姚顺昌发起疯来,贺贵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王翻译担忧的问他。
巴特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答应放他出去,至于他从牢房走到门口的途中让姚顺昌怎么样了,就不关我的事了。”
王翻译应着,心里总忍不住担忧。贺瑶塞给他不少钱,可他只是个翻译,帮不上什么大忙。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眼瞅着贺贵要出去了,这节骨眼上要是再出点意外,那可真就是拿钱不办人事儿了。
王翻译寻思了一会儿,趁警察换班的时候,溜进去看了一次贺贵。贺贵知道自己能出去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虽然还是瘦得吓人,但眼里有了神采。王翻译招手让他凑近些,小声说道,“明天出去的时候,你千万记住,不管他们怎么领路,你都尽量靠在左边走,记住了么?”
贺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看神情也知道这事紧要,于是慎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警察终于打开了牢房的门,贺贵小心翼翼地出来,跟在他们身后不住地打量周围。警察带着他拐了两次,可是还是没有看到门口。贺贵心里想着王翻译嘱咐的,提心吊胆地贴着左边走,忽然右边伸出一只手,险些抓着他。贺贵吓得一机灵,转过头去,姚顺昌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姚老弟”,贺贵哆哆嗦嗦地说,“我先出去再想办法救你。”
“你糊弄鬼呢?”姚顺昌喊道,“我为你鞍前马后这么些年,现在你推我去死?”
“我已经尽力了”,贺贵说道,“所有能求到的人我都让贺瑶去求了,我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你放屁!”姚顺昌伸着胳膊想去抓贺贵,但贺贵站得太远实在够不着,“当初是你让我去巴结那个巴特金的,‘天灭洋’是你让下面的人来告密的,现在你为了保命又把所有事儿都推到我身上来!”
贺贵看着声嘶力竭地姚顺昌,面色忽然沉静了下来。
“喊,接着喊啊”,贺贵冷漠地说道,“要是喊这些管用,你早就出去了。实话告诉你,巴特金打一开始就没想放你出去,要么你死,要么咱俩都死。你死,比我死好。”
贺贵看了看带路的警察,往前走了两步见他们也没有拦自己便回身说道,“家里人我会帮你照顾的,你安心上路吧。”
贺贵径直朝前走去,再没有回头,姚顺昌撕心裂肺地在后面诅咒他不得好死,贺贵想以后不得好死,总比现在就死了强。
门外贺瑶已经守候多时,看见贺贵出来急忙迎上前去,眼里噙着泪水强忍着没哭出来。贺贵拍拍她的手臂说,“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贺瑶扶着他上了马车,迅速驶离了警察署。回到家里先是跨了火盆,又拿柚子叶洗了澡,一番折腾贺贵已经疲惫不堪,草草吃了一口饭就睡了过去。他在警察署的牢房里待了一个多月,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如今回到家里,一觉居然睡了一天一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贺瑶看他精神恢复得不错,便跟他汇报了一下一个多月来变卖家产的事情。贺贵一边听一边叹气,攒下这些家底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然而败光它一个月就够了。
“你哥呢?”贺贵问道,“怎么昨天不见他,今天还不见他?”
贺瑶犹豫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被贺贵抓了个正着,“你别替他遮掩,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爹,这话我不好说,你还是问二娘吧”,贺瑶为难地看着他,“我这阵子一直在外面跑,本来也不太清楚。”
贺贵见她这副表情,想必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明白了她的为难之处。说了难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