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病之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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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小姑娘掂着脚尖,抬手努力给萧竹音遮点阳光,“都放在书房底下了,坊主想查看?”
“嗯。”停了停,萧竹音又笑道,“不急,等先看看这几位客人想打听什么。”
卜知坊,除了一间阴森森的书房,其实还有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大堂。
只是萧竹音生性极懒,连路都不大乐意走,所以熟客也都懂规矩,知道在书房里头找她。
而这闹哄哄一大缸子的陌生人,书房可是呆不下,才安排在了大堂里面。
看着粗野的金人,其实规矩并不少。他们来了有五个人,两个担箱子的,两个戒备的,还有一个定是来谈生意的。
整个大堂里,只有那位和小陶儿搭话的汉子坐着,他的坐姿十分拘谨,挺背沉肩,倒像个常年军旅的将士。
萧竹音在心里头笑了一下,这样的人大多耿直天真,没什么心眼,让他来谈生意,可只有亏本的买卖能做了。
“萧坊主……”
这汉子赶紧起身,想学着文士作个揖,又觉得太过牵强,只好抱拳,咧嘴笑了笑,“我们是……”
“我知道各位的来历,”萧竹音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请直接说消息与价钱吧。”
九丈大汉局促的都快涨红了脸,他赶紧将那木箱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在阳光里几乎要把人眼闪瞎。小陶儿喉咙里压抑的惊呼了一声,就算是在卜知坊里,她也没一次见过这么多的钱财。
萧竹音却不为所动,她确认似的点了点头,指尖拂过箱盖,又把珠宝掩藏了起来,“出得起这样的价钱,想必要买的消息也不是那么简单吧。”
“……是,”这汉子犹豫道:“但我家公子可以再加价。”
“不急,”萧竹音双手拢在薄纱袖中,温言细语,“且说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十三年前,洛家村被灭的真相。”
小陶儿闻此言,吓的一个哆嗦,往萧竹音的身后躲了躲,她可怜兮兮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可不想听到些要人命的秘密。
萧竹音摇了摇头,她微笑道:“这个消息,可不止这一箱珠宝。”
“姑娘但可开价,只要我家公子拿得出来,定不吝惜。”
“钱我不缺。”萧竹音说的是实话,卜知坊里人人腰缠万贯,就是洛叶这个穷光蛋的酒钱,也能在临安城里置办一座不错的宅子。
“那姑娘想要什么?”大汉又问。
“我手上有你们想要的消息,你们手上也有我想知道的往事,二者相易,如何?”
精明的生意人会永远把握这缝隙里的机会。这金人买的,是淮水分界以来,临安城里最大的消息,所以萧竹音作为交换的,也一定是能搅得天下风云突变的秘事。
金国里能与之相提并论的祸事却还要早一点,得追溯到二十几年前。这汉子想了想,实在弄不清楚这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这事我不能做主……”他为难的皱了皱眉,“需和我家公子商量了,才能定夺。”
“好。”萧竹音也不客气,“那便等你们商量好了,再来吧。”
“陶儿,送客。”
其实,萧竹音想要的消息没那么复杂。
金国二十多年前一场内乱,她这里自有记载,就算不够详尽,推敲推敲,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而今风头已去,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埋了黄土,萧竹音又不傻,要这无用的消息作甚。
她轻轻叹了口气,嘱咐小陶儿烧上一壶茶。要让洛叶知道她又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出来,定是唠唠叨叨许多责怪,还不如趁此时在躺椅上晒个太阳,也好省了那些担忧的心。
而这时,洛叶和萧子衿正窝在酒楼里。
洛叶会易容,也不知跟谁学来的手艺,只要不作夸张的表情,就可让人辨不出真伪。
他们两个现在是求学的文弱书生和花甲老母。
萧子衿是老母。
为了能占洛叶的这点便宜,他也算是豁出面子去了,洛叶也赏脸,一口一个“娘”的招呼着。
“娘啊,这酒你可不能喝,对胃不好。”
“娘,娘,快把桂花糕放下,您的牙可经不起甜了。”
“娘,您慢点起来,都这把年纪了就服点老,昨天还差点给人拐走了呢。”
年轻的书生可真孝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自家老母,可有谁知道,老母心里苦啊,萧子衿气哼哼的坐在酒楼窗户旁,也不理睬殷勤的洛叶。
大家都只当这年老的母亲脾气不好,指指点点的,偶尔也背后说几句羡慕话。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洛叶笑眯眯的给他乘了碗小米粥,幸灾乐祸的声音压成一线,直接传到萧子衿的耳朵里。
这酒楼建在闹市区,往来捕头甚多,可就是瞧不出这二人的身份。不过身处豺狼虎豹当中,胆大如洛叶,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嘲弄萧子衿。
萧子衿想了想,忽然把那粥碗往地上一掼,巨大的声响把周遭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洛叶也瞠目结舌的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的余光一扫,瞧见了刚上楼来的沈一心。
这易容虽好,但也很难瞒过沈一心的眼睛,他在江湖里能称一声神捕,也不是全无本事,光这“凝目识伪”的天赋就难得一破。
他身边还陪着一个赵良玉,和几个小捕快,要是现在被他察觉出身份来可糟了。
幸好,萧子衿与洛叶这一桌靠窗,都侧对着沈一心,萧子衿刚刚将碗一摔就背过身去,而洛叶则低着头收拾地上残骸。
都酒楼里的人,以为是做儿子的惹了老母伤心,一瞬间的沉默后又各干各的去了,沈一心站在楼梯口探看了一下,嘴里嘀咕了一声“晦气”,就陪着笑脸,带赵良玉换别家酒楼谈事。
洛叶蹲在地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敢站起身来。
“……”
小二个子不大,气场挺强,他横眉怒目的瞪着洛叶,气的说话都不利落了,“你你你……这碗碟可是一套,坏了这一个,其他都不能用了!”
“我赔,我赔……”洛叶赶紧堆满卜知坊里接生意的笑脸,她从怀里掏出锭不小的银子,“小二哥,剩下的你留着吧,今天是我们不好,让你担心了。”
小二这才缓和了脸色,他们这间酒楼是城里最临近圣贤庄的,生意兴隆,不过怪异的客人也不少,未防人生事,酒楼里从跑堂到厨子,都有一身的好本事,万万不能得罪。
“娘,我们走吧……”洛叶搀扶着颤颤巍巍,老眼昏花的萧子衿下楼,酒楼里的人,远远地还能听到那老妇的埋怨声。
“为啥走啊,我还没吃饱呢……”
“娘啊,你砸了人家东西,哪能继续留下……”
三两匪徒,对那怀揣着银两的书生着了眼,遂拿了包裹,远远地跟了上去。
☆、宴席
绕过几条空无人烟的狭巷,这书生和老妇停在了墙角下。
城外临郊多是废弃空房,这条爬满青苔的小巷更是隐秘,简直就是为杀人越货备下的。
见时机已至,跟踪其后的匪徒们便忽然冒出,吓的那老妇直往儿子身后躲。
“有财外漏,兄弟们,给我杀!”为首的这么吼了一声。
书生抖如筛笠,想把老母亲往外推,老母亲可不敢,这么一来二去,洛叶和萧子衿便拼上了内力,地上青砖崩裂,弯腰驼背的老妇人也忽然高大起来。
“这……啊!”匪徒面面相觑,忽觉扑面一道剑光,断头溅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抽搐了两下,方才死去。
“嗯,这包裹里有不少现银。”书生欢欢喜喜的从血污中捡起布包,萧子衿掸了掸沾了青苔的灰袍,可不屑的撇了一眼洛叶。
他们在酒楼里呆了大半日,人多口杂的,也听到了不少消息。有关他两的,传的神乎其神,都快妖魔化了,而有关赵思明的还可一听。
今天是千山门门主陶远的生辰。
这个陶远与赵思明,曾霄汉都有交情,把持着临安城的三分江湖,也在洛叶的名单上。
他的生辰也算是件大事,蹲在酒楼里的人,一大半都是前些日子跑去卜知坊叫嚣的。他们留意着圣贤庄的动静,一旦赵思明表明态度,便要带上礼物,赶个趟儿到千山门道贺一声。
由此可见,赵思明就是立在武林中的一支标杆,朝野两不误,都是受人尊敬的角色。
洛叶知道,今晚的宴席,赵思明非去不可。
现在的临安城里,可就剩下圣贤庄和千山门两家了,唇亡齿寒,赵思明还没自负到萧子衿这个程度。
所以洛叶在等,她把血泊里捡来的银子洗了洗,换了两坛酒,一坛入夜前喝,一坛装了葫芦。
萧子衿躺在她的身边,仰头对着太阳,整个人被晒得热乎乎的,嘴里还不肯停,“咿咿呀呀”地哼着歌,七调八走,丧心病狂的难听。
哼到兴起处,洛叶也跟着附和,反正这十里桃林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可任人作妖。
“嗨,小叶子,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不跟我说说洛家村的事?”
萧子衿笑眯眯的撑起头来,他们两个呆的树枝很近,洛叶屈腿坐着,只管边打瞌睡,边灌酒。
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萧子衿这一问,却让她立即清醒过来,洛叶甩了甩头。瞒者瞒不识,她和洛家村的那点关系就从没在萧子衿面前遮掩过。
“我有个娘,姓洛。”
“……”有说跟没说一样,萧子衿也不打算追问,他笑道,“我有个爹,姓萧。”
“哈……”洛叶想了想,忍不住发笑,“哈哈哈……”
风越来越凉,薄云流过墨池,日月交替。
桃花林里簌簌几声,两道人影如一瞬惊鸿,沾了雪落了泥。
萧子衿一身月牙柔白,好说歹说,也不肯把脸蒙起来,而洛叶则和夜色融在了一处,黑漆漆的一团,连眼睛在哪里都要找上半天。
他们停在圣贤庄的高墙上,四周都是火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难怪这么久了,洛叶和洛江流都没能混进去。
“你有什么主意?”萧子衿低声问她。
洛叶不发一言,萧子衿却忽然起了警惕之心。
“你做什……哎呦!”
萧子衿避的开洛叶第一脚,却没能躲开第二脚,惊呼一声,倒栽葱般的掉下墙去。
他这一掉,还不忘勾倒几根火把,连珠串似的黑了一片,锣鼓与脚步声都往这边聚拢,便宜了偷偷摸摸的另一个人。
“……”圣贤庄的家丁们大半夜的逮到个傻贼。
穿一身白也就算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还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理了理衣角袖口。
“麻烦各位了。”萧子衿客气的抱了抱拳,“请问圣贤庄怎么去啊?”
他在这边吸引目光,洛叶几个纵跃,就入了圣贤庄的腹地。
这庄子太大了,前几天被请进来的时候,洛叶也没机会能好好的转悠转悠,现下往里一走,头脑里全蒙了,四面八方不是假山就是湖,哪里还走得出去。
“……”洛叶苦恼的趴在屋顶上,她寻思着得找个人来引路。
圣贤庄里家丁不少,但这个时候大部分都睡了,外头严防,里面却是半个空城,可见赵思明有不少秘密不想被人撞见。
洛叶犹豫了一下,刚想跳窗绑人,却让闹回来了的萧子衿一把捞住。
“你做什么?”
萧子衿压着洛叶的头,屋檐下正有挑着灯笼的侍女行过,兴许听到了什么动静,这侍女“咦”了一声,四处瞅了瞅方才离开。
“你回来的这么快?”洛叶轻声道。
“要甩掉他们还不容易。”萧子衿扫视一眼院子,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洛叶又失了路径,给困在此处了。
正说着,二人头上却忽然起了一阵邪风。
“谁!”
死人堆里爬过的人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洛叶低喝一声,仰头便看见一个灰袍的影子一闪而过。
这个身影又矮又小,四肢虽短,头却显得很大,像个发育不全的婴儿。他蜷起来如同皮球一般,几乎是从这片瓦滚向了那片瓦。
“跟我来。”这灰袍人哑着嗓子道,“有好戏。”
洛叶与萧子衿对望了一眼,想也不想,紧随而上。
千山门里的宴席刚刚摆开。
赵思明还不知道家里遭贼了,正与几个眼熟的人拱手客气。
他们这一桌安排的讨巧,都是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上首原本是想让给赵思明坐的,但百般推却,最后还是寿星陶远占了。
在他左侧落座的是赵思明和赵闵,右侧则是沈一心和曾青枫,千山门的夫人和简狄挨肩坐在对面,时不时的指点一下这般男人,捂嘴偷笑。
曾青枫乃当朝宰辅曾霄汉的义子,教旁人看来,是碍于身份和面子,圣贤王和千山门主才忍了和他一桌,但这沈一心比之他们却官低人微,怎么想都显得突兀。
陶远的夫人闺名安离,赵安离,也是皇亲国戚之身,得称呼赵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