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子以身相许(妖艳绮谭之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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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让你觉得,你娘,一直在你身边,抱着你、保护你。」男人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抚上庆莳的乱发,那谨慎,像是怕又惊动了什么可怜的小动物似的。
听到娘,庆莳呆呆的,任他替她温柔地梳理乱发。
他怎么会知道她想娘的心情?
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现下最需要的就是勇气,好面对那要让她窒息而死的困境?
男人又说:「以后,不会让你再被欺负、再被牺牲了。你别怕了,庆莳。」他吁了口气,咽了口唾沫,很努力地堆起笑,想用这笑容安抚她的不安。「因为,我来了,来到你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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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字眼,让庆莳的眼睛终于对上了这个男人。她发现,这男人的眼睛很深邃,饱含一种可靠的温柔。
看着看着,庆莳掉出眼泪。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她现在都不去想了,她只想知道——
她真的,可以不被牺牲了吗?不用再害怕了吗?
这种承诺,一个陌生人的承诺,她能相信吗?
她不知道、不知道,但是她想要相信,想要依赖。
这种又累又怕的生活,她不想再过了!她想要让娘的香味,一直充斥在自己四周,让自己有勇气,有依靠,觉得自己还有人陪着……
哇地一声,庆莳毫无防备的,就在这男人的怀里大哭了一场。
而男人好像什么都懂,只是静静的,像母亲抱着孩子一样,听着她的哭喊。
他就这么一直听她哭、哭、哭……从嚎啕大哭,直到抽气哽咽为止。
最后,等庆莳的情绪稳定了些,他才闷闷地说:「好了,庆莳,现在,能……放开你的手了吗?」
庆莳想起了,就是昨天。
昨日,一如往常,她像个什货郎一样,把所有在大栅栏街︵注一︶上买来的东西,全扛在肩上,带回在喜雀胡同的家。
有二十斤的煤。
近日冬天极冻,她后娘怕冷,少不了炭盆。但后娘又想省去那给小驴车运煤的两个铜板,所以庆莳每天都得背回二十斤的煤。
有两大陶锅的糖蒜与甜酱什香菜。
后娘早食吃棒面粥,一定要配那粮食街上着名的久酱园的酱菜,而且要求日日新鲜,所以庆莳也得一次次吃力地抱回家。
有一长壶满满的热豆汁儿。
后娘就爱喝这铁门胡同里的豆汁儿,绝不喝别的,她一样认命的,来那遥远的铁门胡同的小摊,排队买豆汁儿回去。
这样的行程,几乎是庆莳每天都得跑的,不论晴天还是下大雪,绝没有例外。
而这过程中间,又被多少狗仗人势的歹人欺负,那更是庆莳想都不敢回想的。毕竟这些人都知道,她是多么不被疼宠的孩子,欺负一下,不会被说话的。
第1章(2)
庆莳的父亲王大班,在正阳门外的东边、喜雀胡同里经营王记油铺。
庆莳是王家的长女,但从七岁那年开始,她就不曾过过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她父亲把她当成十个伙计学徒般在用,要她任劳任怨地做、做、做,一直做下去,好似要她做完这一生一世,还完什么前辈子的冤债,才肯罢休。
她每天的狼狈样,她都记得。
煤篓的粉屑,把她的棉袄弄得黑糊糊的。
裤子湿了半边,因为背着煤篓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摇掉了半瓶热豆汁儿,腿都给烫麻了。
卸下煤篓的腰,更是一时半刻直不起。因为……腰闪到了。
可她没有因此而得到体谅。
天寒地冻的,回家后,她还是被后娘罚跪在垂花门外。
她激怒后娘的原因,是因为她回来迟了。背着二十斤煤的她,脚步慢,冻天把酱菜与豆汁儿都给弄霜了,搞得后娘完全没了食欲。
但庆莳不争,她怎争得过后娘呢?
这十年来,她只是不示弱。
她是不哭的。
她觉得,要是哭了,就是对这些人示弱。
话是顶不了几句,但是,骨子里的尊严,她还想保住。
她是这么努力着的。
罚跪前,她提着后娘不要的豆汁儿,先来到了后罩房后的一处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是当年母亲与她最爱流连的地方。
在这漫长的冬天里,无花无草的此地,只有那株梅树,是她的依靠。
站在游廊上看着那株昂然挺立的梅树,庆莳的表情软下来了。她走到梅树下,吃力地蹲下,挖了一把雪,敷在被豆汁儿烫伤的大腿上,一阵麻疼,让她的脸终于有了表情,很苦的表情。
然后,她直接就着壶口,将这冷了以后变得更加酸臭的豆汁儿给喝下肚。
这是她的早食。
「我才不会哭。」
她擦了擦嘴,抬起头看着这株母亲亲手栽植、她精心照顾多年的梅树。
「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哭!」
她又说了一次,假装这梅树就是个人,在听她说话。
而这时候的庆莳,绝没想到,她的话真的给这梅树给听了进去。
最后,肚子虽然还是空的,不过她把剩下的豆汁儿全倒进了梅树的培土里。
「全给你喝了吧!」说完,她转身要离开。
忽然,她一愣。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回头,看着那梅树,还有小花园周遭。
她觉得有人在看她。
每当她心情难受的时候,这种感觉都会很强烈。
她笑自己多心,对着那梅树,又自言自语起来。
「最近没啥好吃的,将就点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
她以为最惨的事,就只是在那冰天雪地里,跪上好几个时辰。
不过,还有。
她被许婚,许给了一个得过性病的药罐子。
真好笑,她的亲事订下的那一刻,她只能呆跪在雪地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卖」了出去。
她跪在垂花门外,听着边厢房里的王大班与后娘间的对话,一脸呆滞。
「城北『盛德号』的周家?」她听到后娘拔尖的声音。「你是说那专管宫城内米粮的盛德号?老天!那可是有后台、有门路的皇商啊!」后娘的声音充满嫉妒。「王大班,你这次真是把我们的脸丢大了!她这种货色,嫁进他们那种大宅门,自己被嫌死就算了,不要牵扯到咱们家来!更何况你的小女儿呢?你不疼咱俩的孩子吗?」
王大班一个大男人,也怕妻子那尖酸的嘴与泼辣劲,他赶紧安抚。「不是老周本人,他都已经有五个妾了。是他的大儿子。」
「大儿子?那个在妓院得了性病的药罐子儿?」
庆莳一听,一身冷颤,在这雪地跪了这么久,没有一个冷颤比此刻更厉害。
大家都知道,这盛德号的老周表面上虽然风风光光,但是长子却因为不检点,喜入花丛流连,最后还没成亲就得了性病,成年窝在榻上当药罐子。知道女婿是这副鬼样子,谁会把自己的闺女嫁进去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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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王庆莳她爹,王大班,就会!
「婉青啊!你知道吗?这老周愿意替咱们开三家分号呢!还有啊,以后他们也会帮咱们说情,让宫里的油膏路子归咱们管!」
「真的假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今日在外晃荡了一夜,就是在谈这事。老周也六十好几了,家产得由长子继承,长子不行,也得快让长孙出世,留给长孙啊!」
「那好啊!很好啊!」后娘终于笑呵呵了。「就让庆莳嫁过去吧!」
庆莳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冲进堂屋里。
即使脚冻得不听使唤,绊倒她的身子,她还是奋力地从雪里爬起,往前冲。
她要推开门,她要进去,她要反抗,她要挣脱——
她气喘吁吁,看着父亲和后娘的脸,从吃惊转成恼怒。
后娘还没骂出口,庆莳就跪在王大班面前,猛地对王大班磕头。
她不曾这样懦弱过,就算王大班曾差点把她的腿打断,她也不会这样求他。
但这回她真得求了,否则、否则……
「爹!女儿求你!」庆莳叫着:「我想留在家里,孝敬你们。我留在家里,你们连伙计、学徒都不必请了,这不是很好吗?啊?」她哽咽了一声,有些惊讶自己快要哭出声了。「不要,不要把我这样嫁出去……」
这个家虽然不温暖,却是她熟悉十七年的地方,再怎么刁难她、欺辱她,她都可以忍、都有方法忍。
可如果,她嫁进了这深似海的大宅门里,侍候一个得了性病、终生都要躺在榻上的药罐子丈夫,还得无怨无悔的、一生一世的,那么……
那么——
她人生的价值。她活着的意义。还有生命的快乐与喜悦……
会在哪里?会在哪里啊?!
这十年的悲惨,她都咬牙忍了,她原以为不会有更惨的际遇了,也原以为自己再撑几年,存足了钱,就能离开这个家,到外头自由、有尊严地活着,可是万万没想到、没想到……她王庆莳就这么不入他们的眼吗?他们就这么想要毁掉她的后半生吗?
庆莳哭了出来,猛掉着眼泪,猛磕着头,希望他们大发慈悲、回心转意。
可是,王大班,还有她后娘,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磕头的狼狈样。
「庆莳啊。」王大班慈蔼地唤了她一声,庆莳心头一喜,笑着抬起头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到同情……
可王大班却笑得很没感情,说:「这可由不得你。」
庆莳像在雪地里待很久似的,冻僵了,动不了了。
后娘冷眼看着庆莳,不屑地哼了一声。「嫁给盛德号,便宜你呢!还嫌?」
脸一转,又是满满的笑容。她挽着王大班的手,唤了仆佣赵嬷嬷进来。「赵嬷嬷!赵嬷嬷!快去厨房炒几样好菜,也把庆丰居的烧酒端出来,有好事呢!好事一桩呢!咱们要好好庆祝庆祝……」
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离去的身影,庆莳呆愣了好一会儿。
外头的夜风,吹进了厢房里,把灯烛吹得摇摇晃晃的。
庆莳跪地的影子,碎糊了一地。
最后,灯烛便熄了……
庆莳摸着黑,要回后罩房。
她回头看到正亮着温黄灯火的正厢堂屋,里头传来了那一家三口欢乐谈笑的声音。而这谈笑的声音,是用她后半生的幸福换来的。
即使是利用她,他们却也不会惺惺作态一下,问她是否饿了,要不要和他们一块用餐?在黑夜的雪地上,看着这么温暖的灯火,饥饿、寒冷、疲累,——袭向了庆莳。现下,她没法再佯装坚强,表现得好像他们怎么刁难她、欺辱她,她都不会屈降的样子。
她真的很饿、很冷、很累……
回房前,她回头看了眼小花园的那株梅树。看着看着,她像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地往那梅树走去,然后,就蹲窝在梅树下,静静地让饥饿、寒冷、疲累,还有绝望,侵蚀她。
呵!这种快要窒息的悲伤难受,她想起了。
好熟悉呵!
就好像她七岁那年,母亲过世,永远离她而去一样。
那时,她的生活没了母亲的庇护与依靠,她很彷徨。
现在,当她能用自己的力量来挣脱这些困境时,这些人竟然连她自己都不让她做,要她去当一个药罐子的俘虏……
她哭,咬着衣袖痛哭着,怕声音被人听到。
泪痕在颊上被冻成一层膜,没多久,这膜又被热泪给融化了……
她就这样哭了半个时辰。
最后,饥饿、寒冷、疲累,让庆莳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而绝望,让她昏睡的前一刻,甚至有了这么一个念头——
就在这棵梅树下死去,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她想去找娘了……
呵!这梅树一定也是赞同她的,所以还在她的四周,落下了好多好多的梅花花瓣,让香味包围她,陪她安心地离开这世上……
但是没有,她没有离开这个一直伤害她、贬低她的世界。
她被救了回来。
被眼前这个大剌剌展示自己健美裸身的男人,给救了回来。
包着棉被,窝在炕床角落上,躲他躲得远远的庆莳,戒备地瞪着这男人。
当她哭醒之后,就马上把他踢下炕,让赤条条的他站在冷飕飕的房里,不准他靠近炕床半步。
这男人到底是谁?她努力地猜测。
为什么老这样温柔地对她笑?
为什么老这样在乎地注视她?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有耐心、包容过。
这会让她以为,自己是他的宝贝,要用全部的生命去呵护的珍宝……
因为感受到他的那份珍惜,她甚至还在他怀里哭了那么久,真丢人!
不!不可能的!
他对她,一定是有什么企图的吧?
「想起了吗?庆莳。」男人突然这么问。
「什么?」
那表情竟有种理所当然,认为她应该要知道他是谁。
庆莳觉得他的每句话都莫名其妙。
「你一个人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