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封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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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南宫火麟困在家中数日,饮酒当食,醉生梦死,不知这满盘皆输的残破棋局,下一步还能往哪里走。
耄耋回平宁城的前一日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同他一起。
南宫火麟有点不太好意思,他知道耄耋宽赦他,全是因着和见月老大的交情,对于这个时候还关心自己的老大和耄耋,傲娇如他,心里再感激,终究也说不出个谢字,只借着酒意,别扭说道,“和你同去平宁城和坐牢何异?诶,不去不去。”
他知道是见月老大将自己托付给耄耋,他树敌众多,只有这样才能保他周全,而且说不定跟着耄耋,也能顺利达成救人消罪的任务。
但倔强如他,终归是领不了这份情。
耄耋大笑离去,“救完了人,我在平宁城等你。”
南宫火麟觉得窝在安和城很难完成任务,天地之大,也许出去转转,会有转机。但动身之前,他要去尹府再看看尹封城,确定她在赏金局,能得到周到的保护。
……
尹封城在宽阔的大床中醒来,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了,她掀开被汗水浸湿的被褥,走到窗前凭栏眺望。这尹家最高的阁楼,就像一个巨大华丽的鸟笼,外人仰视,钦羡,巴巴地望着,伸手够之而不得,里面的人,却被活活闷死大半的年华,就像她的母亲。
她母亲一定是渴望极了外面的烟火,世俗人家的烟火,平庸而昂贵的自由,才会和恶名昭著的赏金局头子私奔,留下一屋子被她尽然打碎的精致,和一家子被她生生扼死的期待。
尹封城无声地流泪。流泪,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和呼吸无异了,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哀戚,而那眼泪,却止不住地,簌簌地往下流。
而这一切,只有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生,若有旁人在场,她不是像尸体一样摆出没有生气的脸孔,就是发了狂似的把所有人都赶走。渐渐地,除了必要的送饭喂药,就没有人敢在她房间多做停留了。
她发狂的时候,绯雪会弹影心琴哄她入眠,但琴声一停,伴随她的,就只有噩梦,数不尽,醒不了的噩梦。
她恨南宫云霆,还有麒麟山所有的人,恨得半夜攥紧被子把牙咬出血来,恨得在心里无数遍勾画出他们被自己一个一个杀死的惨状,凭着这复仇的心,她才没有就此了结残生。然而,她也知道,这是无用处的恨,愚蠢又没有意义的恨。
她仅有的雪天鹅,从麒麟山被掳走后就又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年糕,和她一样,没有半点作用。
这仇,她知道,是报之无望了。
她心里也隐隐地恨着另一个人,南宫火麟。然而她不知道为什么,也竟更加确定了,自己是爱他的,因为这份爱,恨也更加地明显了。
她当然不能够理解南宫火麟的“守军纪,弃私情”,在她残存的记忆里,那个冷酷的男人,只不过是为救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而放弃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罢了。
但尹封城却清楚了自己是爱他的,这样的爱,让她仅存的尊严也支离破碎,很容易,就滋生出更加浓烈的恨了。
然而爱也好,恨也好,对她这样一个将死的人来说,都是无望的。
此刻,她冷漠地看着城下正在逐渐被修葺好的繁华,这又将是另一个城邦,另一个时代,另一番的故事。
然而,已经与她尹封城,没有半点关系了。
尹封城爬到栏杆上,最后吸了一口深秋凉得有些刺骨的风,纵身跳了下去。
平淡表情,没有犹豫,就想在做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什么爱恨,什么情仇,统统都给下辈子吧。
然而就在她跳出去之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凭触感也能知道,那是南宫火麟的手。
仰头望去,只见南宫火麟整个身子已经探出栏杆外头,只凭一只手抓着栏杆边沿,他失去灵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两个人都在风中摇摇欲坠。
尹封城用眼神示意他放手,她不想两个人都掉下去。两人眼神对到的一瞬间,她浑身像触电一样几乎颤抖起来,她爱眼前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眼眸里,也分明闪着疼惜和爱护的光,为何他要几次三番装作冷漠,对自己毫不怜惜,连主动的示好也冷冷拒绝?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尹封城眼里没有第三种感情,父亲是仇人也好,家族恩怨难消也罢,没有什么可以成为在爱恨面前别别扭扭,欲罢还迎的借口,行为可以被禁锢,心,却要极尽爱恨。
看着南宫火麟的眼睛,尹封城突然有些舍不得,她眷念眼前那双眼睛,那样紧张又深情的眼睛,担心自己,害怕失去自己的眼睛,她还是头一次看到。
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对自身遭遇的巨大哀切混合在一起,她整个人悬在秋风之中瑟瑟发抖。
手就要掉开来的一瞬间,年糕突然幻化,不是变作常见的“鸭子”,而是一把就变成了雪天鹅,它展开翅膀腾空飞起,接起了即将要掉下去的尹封城。
赏金局的人这时候也赶到,把南宫火麟拉了回来。
众人都被雪天鹅幻化成型的一幕惊呆了,自从前任主人尹飞雪死后,雪天鹅的样子就再没有人见过。
绯雪,秦冰,南宫火麟……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目瞪口呆。就连在雪天鹅背上的尹封城,都惊诧万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雪天鹅在空中鸣啸数声,扑腾了几下翅膀,缓慢盘旋了几周,仿佛是在安抚它的主人,让尹封城不要害怕。
然后扑腾着翅膀,朝城外飞驰而去。
看到这一幕,南宫火麟不由得有些着急,灵兽是最通人性的,雪天鹅在这个时候觉醒,一定是受主人悲痛情绪的刺激,而它沉睡太久,明显是还保有上一代主人尹飞雪的意识,知道保护尹封城。但它要带封城去哪里?还会回来吗?这一切没有人知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赏金局已经全部待命准备出发了,“你们,还有你们,快快跟去,千万别跟丢了,找不到尹小姐提头来见!”秦冰下令道。
“且慢!”绯雪抬手阻止,数十个准备追出去的飞毛腿立刻转身回来,齐刷刷地等待总管下令。
秦冰不免有些尴尬,但还是冷静地等待绯雪的安排。
绯雪只找了两个身手利索的下属,吩咐道:“你们直接去清天洞府看看情况,如果封城和雪天鹅真的去了哪里,不要打扰,直接回来,不过你们也进不到里面,在外面查探足矣。”
“清天洞府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确定雪天鹅会带封城去那里?”南宫火麟不解问道。
绯雪轻抚着影心,缓缓说道,“清天洞府是传说中雪天鹅第一次被发现的地方,是它的修炼之地,只有历代雪天鹅主人才能在那里修炼,就跟你火狐狸的熔岩洞穴一样,修冰灵的人都知道。”
“你又如何确定雪天鹅……”
“我猜的。”绯雪狡黠一笑,红裙如焰,“公子还真为我们封城费心。想是要来告别,也没有告成,这可怎么办呢?”
南宫火麟不理绯雪戏虐,心里还是担心,皱着眉望向雪天鹅飞走的方向不言不语。
绯雪悄然一笑,柔声说道,“清天洞府就在平宁城以北几十公里外的深山之中,公子不信,可自行前去查看,只是……”她打量了一番南宫火麟失去灵力的虚弱身躯,“可得费上一番周折了。”
“不必,封城和雪天鹅在一起,必然比跟赏金局在一起安全,在下打扰了,这就别过。”南宫火麟面无表情地说完,转身便走了。
“这臭小子,失去灵力还敢摆出这么一副嚣张的态度,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秦冰忍不住忿忿说道。
绯雪不言,只是轻笑,雪天鹅觉醒,她是更加放心的,也许南宫火麟说得对,这带着尹封城母亲记忆的灵兽,绝对能够给她比赏金局更好的照顾。
☆、儿行千里母担忧
尹封城从来没想过,雪天鹅有朝一日能够在自己面前幻化成型。之前,她以为那只傻傻呆呆的鸭子就是她能达到的全部造诣了,还自欺欺人地认为那只是小时候的天鹅。
而眼前这只巨大雪白的天鹅载着她飞入云端,那修长的脖子骄傲地昂起,那如雪一样晶莹的毛羽闪烁着圣光,气场足矣震慑天下,和先前垂头丧气的年糕大相径庭,是尹封城万万想象不到的。
趴在那样一只圣物身上,尹封城不禁觉得有些惶恐。她久久没见过强光,窝在被子里如丧家之犬迷离度日已有一段时间,受不住这份突如而来的荣光。
雪天鹅通得人性,特别是它的主人。
它没有疾驰,也没有飞得太高,而是以迟缓的速度慢慢在云里游荡,仿佛是带着尹封城散心。
待尹封城渐渐变得宽心,不再紧张之后,雪天鹅稍稍加快了速度,时而向左&倾斜翅膀,时而向右,时而来个大回转,像是逗小孩子开心。
坐在它身上的尹封城并没有害怕掉下去,她渐渐开始信任雪天鹅,这是属于她的灵兽,不会让她出半点闪失。
她也渐渐开始享受飞翔在云端的乐趣,她想起小时父亲也这样抱着自己把自己举过头顶“飞”来“飞”去。想着想着,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笑了,以至于听着自己的笑声,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生涩感觉。
在完全取得主人信任之后,雪天鹅一扬脖子,猛地直插云霄,快得像闪电。
它随意哈出一口冰气,周遭的云层中饱含的水滴立刻结成冰晶,顷刻,便纷纷降下雪来。它大啸一声,天空都仿佛被震碎,如果天上有神,那神仙恐怕都要吓地从凌霄宝殿里哆嗦出来一瞧究竟。
“哇哦!”尹封城惊呼,这就是雪天鹅的能力,她的灵兽正在向她展示自己的力量,这力量,比她日思夜想期盼拥有的,还要更甚。
完成飞行之旅,雪天鹅慢慢降落。
冲破云层,视野降低,尹封城看到一个四周被白雪覆盖的小岛,岛的中央,有一座洞窟,整个被冰雪冻住,远远望去,晶莹剔透,仿佛一座蓝莹莹的宫殿。
一降落到岛上,雪天鹅就兀自跑到水里游起来,太久没有在这样溢满灵气的宝地修炼了,它迫不及待要好好舒展一番。
尹封城自个儿走进洞内,那里有生火用具,有钩鱼的鱼叉,网绳,更让她喜出望外的是,有数件厚得不得了的羊皮大裘。
虽然安和城正值初冬,她出来的时候身穿着赏金局为她准备的价值连城的羊绒睡袍,但仍然抵不过这岛上,和这洞内凛冽的寒气,穿着羊皮裘,她才觉得真正暖和放心了。
她看着水里自由自在的雪天鹅,它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对这里熟悉地不得了,不禁猜想母亲一定和雪天鹅来过这里,也许这衣服,这用具,也都是母亲留下的。
只不过从她有记忆起母亲就一直重病虚弱,无法再修炼,别说这洞府,就连雪天鹅的样子,她也没有见到过了。
以后就要和雪天鹅在这里过与世外隔绝的生活吗?对她来说比在尹府强得多。
不过,想着刚才雪天鹅呼啸山河的气势,她心里生出另一种打算,对着岛外的世界,她还有一点眷恋,还有一点念想,甚至,一点企图。
……
赏金局派去的二人回报说看到尹封城和雪天鹅真的在清天洞府,消息也同时传到了南宫火麟那里。他也是灵兽的主人,此番觉得放心,就一个人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准备出城游历。
他不知道此番一走,还会不会再回城里,所以该告别的,还是告别了再走。
于是,他来到南宫家的墓地。
死了的兄弟比活着的多,活着的他不想搅扰,也许心里是暗暗觉得没有面目见他们的,但死了的,他还是想洒一壶酒道一句“勿念”。
从来都是这样。
那些活着的当他是高高在上的冰冷领袖,敬畏听从。
也许只有死了的,才能看到他的温柔,和软弱。
道别完,他还是“遵循旧例”来到瑾百合墓前,只不过这次,他意外地发现除了瑾百合的墓,还有一座一样规模,一样风格的墓与之比邻而居,那石碑上,竟赫然写着“南宫云霆之墓”。
墓前站着一个人,白衣素袍,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头发被风吹地凌乱,四散飞舞,那人也并没有整理的意思,呆站在那里,仿佛一尊被经久岁月所蚕食的雕像。
如果不是走到近处细细打量,南宫火麟真看不出那人,就是南宫司月。
“真当他死了吗?”南宫火麟知道南宫云霆不仅没有死,而且在薛家坐享荣华,现在已经是好几个城的城主,地位荣光,实在不是他在南宫家时,可以比的。
“当他死了。”南宫司月迟缓地将眼神从石碑上移开,看着寒冬里满园萧条的景色,心中怅然,“他心恨我偏心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