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上空的乌鸦 作者:勤倦斋-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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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连你妈妈一起迁走。”
“不行,妈妈自己要葬在那里。”
“雨豪。”林雨豪姐姐示意要听爷爷的。
“还是葬在家族墓地吧,毕竟是加藤家族的人。”
“对不起爷爷,妈妈生前一再要求葬在残留孤儿墓地,我爸爸和我妈妈要葬在一起,他们不能分开。”
“不回冈山?浩介,你再考虑考虑吧。”爷爷说。
“爸爸,我看不葬在冈山也可以,重要的是哥哥、嫂子要葬在一起。”纪子姑姑插话说。
“祖先就不重要了吗?”爷爷生气地说。
“爸,这件事应该听浩介的。”纪子姑姑说。
“好吧,我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请你们再考虑考虑吧。”爷爷明显对葬在残留孤儿墓地有意见。
“爷爷,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准备明天的葬礼。”林雨豪说。
“好吧,再有,这件事就别告诉你奶奶了。”爷爷说。
“是。”
“浩介,这里是一百万日元,你拿去用吧,好好送你爸爸一程。”纪子姑姑拿出一个信封说。
“不用了姑姑,我们有钱。”
“拿着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叔叔们工作忙,他们来不了。”纪子姑姑把信封塞到林雨豪手里。
“不用了,姑姑。”
“雨豪,拿着吧。”林雨豪姐姐说。
“那好吧,谢谢姑姑。”林雨豪接过信封。
虽说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可三年之内父母相继离世,对林雨豪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林雨豪强忍着悲痛,从相册中找出一张爸爸在中国时照的相片作遗像,和葬仪公司的人商量葬礼细节。
“祭坛要什么等级的?”葬仪公司的人问。
“有什么等级?”
“共有三个等级,请看这是图册,最高级祭坛分三层,正中央是照片,两侧依次摆放荷花灯、花篮、鲜花和水果,隆重又不失典雅,第二个等级——”
“行了,就要最好的。”
“好,祭坛用最高等级,请问要不要请和尚念经?”
“请。”
“那就今天晚上念一次,明天告别仪式再念一次,您看可以吗?”
“可以。”
“再请给我一个死者生前用过的饭碗,还要一双筷子。”
“行。”
林雨豪只想把爸爸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按照日本风俗,火化前一天晚上家属要守夜,时间从晚上六点开始,林雨豪和姐姐身穿黑色礼服守护在父亲灵柩旁,林雨豪店里的人陪着他们。灵柩头朝北放着,爸爸脸上盖着一块白布,两手合掌,胸前放着一把剃刀,剃刀是用来驱魔辟邪的,枕头边放了一个小方桌,桌子上有一碗清水和一碗米饭,米饭上插着一双筷子,碗和筷子都是林雨豪爸爸生前用过的。按照习俗,祭坛前供着的香不能熄灭,点完一柱再续上,要不断地烧,香烟袅袅中一个胖大和尚来了,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和尚很年轻,穿着一身白色僧袍,举止庄重声音洪亮,他先念了一段“弥陀经”,接着又念七七四十九遍“往生咒”,一边念一边转着做法事。殡仪间里庄严肃穆法号声声,不知道为什么,林雨豪和姐姐心里感到平静了许多。
人生是一场客旅,不论你多么有钱还是多大官,都要面对死亡,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佛教讲轮回,今生不是终点,而是来生的起点。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死亡,当你看到印度人、西藏人把今生看得很淡、把生命看得很轻时就会理解。不知道林雨豪爸爸来生会不会托生为日本人?他自己乐意吗?和佛教不同,基督教没有葬礼仪式,只有欢送仪式,基督教认为死亡的只是肉体,灵魂要回归天堂,所以,基督徒死的时候都很安详,他们认为死亡是回家。耶稣在十字架上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完了”而是“成了”。林雨豪爸爸什么也不信,不过他死得很安详。
由于林雨豪爸爸生前没有固定工作,也就没有单位领导和同事,告别仪式上来的几乎都是残留孤儿,黑压压的有二、三十人,把不太大的告别厅都挤满了。主持人念完悼词,和尚开始念经,残留孤儿们脸上流着泪,哭声一片。日本人的葬礼一般都比较安静,家属也不怎么痛哭,不像中国人哭得惊天动地。
“老林,你死得太冤了!”
“老林,你走得太早了!”
“老林,我们的命咋就那么苦呐!”
林雨豪爷爷在殡仪馆只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他没去墓地,在纪子姑姑的搀扶下上车走了。
中国归国者之墓是一片公共墓地,这里长眠着二十多名残留孤儿及其家属,墓地不大,密密麻麻立着墓碑,日本人活着时住的房子小,死了也不宽敞,这里是残留孤儿的最后归宿。
“爸,回家了,你和妈妈在一起,不会孤单。”林雨豪流着泪说。
“爸,你安息吧,我们会常来看你。”林雨豪姐姐也哭着说。
“老林,你不会白死,我们一定会继续斗争,为大家讨回公道。”张叔悲痛地说。
“老林,你安息吧,你活得太累了,活得太不容易了。”另一个残留孤儿说。
“老林——”
李梦华站在人群之中,身边这些残留孤儿们讲着正宗东北话,这是在哪儿?李梦华突然有种时空倒置的感觉,这是在中国吗?这些满头白发的老人,像是自己的叔叔大爷。林雨豪真可怜,不到三十岁就失去了父母,从此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李梦华禁不住也掉下眼泪。
读者朋友们,经过日本各地残留孤儿们的不懈斗争,五年以后,残留孤儿们最终与日本政府达成和解,日本政府将实施新的支援政策:一是对于年满六十五周岁的残留孤儿,日本政府将每月全额支付六万六千日元的国民年金,此前个人已缴纳的年金将全部退还给本人;二是政府每月还将支付八万日元的生活支援金,夫妻两人的每月十二万日元;三是政府将支付残留孤儿的住宅、医疗、护理等各项补贴金,支援残留孤儿购买和保有汽车等等。可惜林雨豪爸爸没能等到那一天。
☆、风俗店
张慧娟和小芸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平时各忙各的事,今天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她俩约好一起去新宿逛街。
“小芸,好久不见,你怎么脸色不太好?”一见面,张慧娟问。
“啊,最近有点累。”
“你忙什么?”
“没忙啥,可能休息不太好。”
“你和小杉怎么样了?”
“老样子,你呐,你和牛晓东怎么样?”
“还行吧。”
“你净给牛晓东打工赚钱了吧?”
“是。”
“把自己都累倒了,我搞不明白,你自己不念书还给别人交学费。”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小杉都快把你当成摇钱树了,你再怎么能挣,也架不住他乱花呀?”
“好了,不说这些臭男人了,咱姐俩儿好久没见面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我请你吧。”
“别争了,我挣的比你多,下次你请我。”
“那好吧。”
“慧娟,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小芸相中一件衣服。
“挺好看的。”
“你也买一件?买两件让她们打打折儿?”
“太贵了,我买不起。”
“丸井百货算便宜的了,看你穿得像个打工妹似的。”
“没办法,我不得攒钱吗。”
“指望牛晓东将来赚钱,我看难啊!”
“你别净说晦气话,我将来还想当社长夫人呐,有的是钱!”
“社长夫人?我看你当村长夫人得了!”
“村长夫人也行,小芸,中午我想吃披萨。”
“行。”
“能再来份冰激凌吗?”
“行,来两份也行。”
“那好,咱们走吧。”
“走,咱俩好长时间没一起逛街了。”
“是啊!我最喜欢逛街了,等将来有了钱,我天天逛街。”
“哈哈!”
张慧娟和小芸都想留在日本,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日本收入和生活水平比中国高,生活环境也比中国好。说到收入,日本不同行业收入水平差距较大,大学教授年收入约为120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84万;大公司里的高级白领年收入在1000万日元左右;牙科医生800万日元;最差的是公务员和电车售票员,年收入仅为600万日元;收入最高的要数银行总裁了,年收入约为5000万日元。张慧娟表姐夫抠门儿,舍不得花钱,可能和工资低有关系,在日本,条件差的人当公务员,在中国,最机灵的人当公务员。
“咱们先歇一会儿,我抽根烟。”小芸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不长时间。”
“小杉教你的吧?”
“嗯,抽烟解乏。”
“抽烟对皮肤不好。”
“我抽的少。慧娟,牛晓东对你咋样?你俩生活不错吧?”
“我俩挺好的。小芸,我现在才知道,女人离不开爱情。”
“看你,一说到牛晓东,两眼睛都放光了,牛晓东爱你吗?”
“怎么不爱?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你是灰姑娘?我看怎么不太像呐?”
“去你的!只要我俩在一起,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算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看来,你真的很幸福。”
“小芸,你和小杉呐?你俩幸福吗?”
“什么幸福不幸福,小杉说多攒些钱,过两年我们就结婚。”
“小芸,你在斯纳库工作,他真不在乎吗?”
“不在乎,他说日本女孩儿都这样,还说结婚以后我就不用工作了。”
“你不工作,他养活你?”
“嗯。”
“他用什么养啊?”
“等我们有了钱,可以做点儿小买卖。”
“说来说去,还是靠你赚钱呀!”
吃完午饭,两人又逛了一会儿街。夜幕降临,暗蓝色的夜空下灯火辉煌,远处的东京塔闪着橘红色光芒,酒店、餐馆、居酒屋里人流涌动,东京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夜生活。两人分手后,小芸在车站卫生间里补了补妆,特意在脸颊上加了一些粉红色修容粉,连忙赶去斯纳库上班。
“晚上好!”小芸进门说道。
“晚上好!”门口老黑答道。
“惠子,你过来一下。”妈妈桑招呼小芸。
“妈妈,什么事?”
“惠子,最近家里有什么事吗?我看你近来状态不好,眼圈儿都黑了,是休息不好吗?”妈妈桑关切地问。
“有点儿吧,可能是晚上睡觉晚。”
“以后晚上早点儿睡觉,不然白天就无精打采的。”
“是,妈妈,我以后早点儿睡。”小芸说完打了个哈欠。
“年纪轻轻的,打起精神来!快去陪客人。”
“是,妈妈。”
小芸是睡觉晚吗?不是,原来小芸有了毒瘾,这一切得“归功”于小杉,小杉只让小芸尝了几次就上瘾了,品实在沾不得,沾上就下不来,小芸现在每天都要吸,一到晚上就打不起精神,总要吸几口。品对人身体的伤害是无形的,未沾品前,小芸脸上总是红扑扑的,如今脸色有些发黑发黄,这些变化瞒不过妈妈桑锐利的眼睛。
“惠子小,咱们来玩儿掷骰子游戏吧,你输了让我亲一口,我输了喝酒。”客人说。
“好啊!”
骰子也叫子,是玩游戏时常用的工具,好的骰子是象牙制作的。茶几上的白色塑料盒里有两颗玻璃骰子,游戏规则是按摇出点数的大小决定胜负。
“大、大、大、大!九点!该你了。”小芸掷出九点。
“神灵保佑!超过九点,超过九点!”客人开始掷骰子。
“四点!喝酒吧!”小芸胜利了。
“唉!好吧,喝酒!”客人懊恼地说。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上帝从来不玩掷骰子游戏,上帝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该来的一定会来,该发生的注定会发生。和相比,酒精的提神作用有限,小芸越玩越没有精神,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浑身像猫抓一样难受。
“对不起,我去一下卫生间。”小芸挣脱开客人的手臂。
“美人儿,快点回来啊!”
“好,你等着我。”
小芸冲进卫生间,急三火四地从包里拿出一张锡纸,小心翼翼地把一小包倒在上面,来不及加热,拿起吸管就是一阵猛吸。小芸贪婪地吸着,一股热流从鼻腔直冲脑门,小芸舒服地打着喷嚏,不一会儿全身轻飘飘的,一种强烈的快感从头顶向全身蔓延。
“惠子,你怎么还不出来?客人都等急了。”妈妈桑在厕所门外喊。
“好了、好了,我马上出来。”小芸拉了一下马桶冲水阀。
从卫生间里出来,小芸像换了一个人,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工作也更加投入了,妈妈桑看在眼里,奇怪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