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归砚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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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媒,亦矫枉而失实也。惟论姜茶治痢之弊,为发前人所未发。其辨云∶杨氏立此方,谓东坡治文潞公有效。夫
苏、文二公诚名士、诚贵人,服药治病,不论资格。苟药饵不当,恐二竖无知,非势力所能压也。医书所列诸方,
尝有某帝王、某卿相试验之说,皆是游方术士虚张声势,哄骗乡愚之法,可鄙可笑。且潞公偶然患病,偶然服药,
正史既所不书,稗官亦复未载,后世之医,何自而知?乃杨氏言之,李氏信之,尤为不值一笑,即使果有其事,
所患必是寒痢,治而愈者,得力于姜也。设为热痢,而欲藉茶之凉,制姜之势,岂非梦梦!乃今之愚俗,虽目不
识丁者,无不知姜茶为治痢之方。迨至百用而百误,而犹圭臬奉之,抑不思至此乎?愚谓产后之生化汤,亦同此
弊。惟洄溪有产后禁姜之论,且曰暑证忌姜,虽与芩、连同用,亦有大害。正与章辨暗合。彼诗文本画,俗眼不
辨妍媸,专尚纱帽,已属鄙陋。医药亦尔,岂不更可哀哉!杏翁以谈笑而出之,其慨世深矣!
章氏云∶《论语》记圣人饮食,不曰必以姜食,亦不曰无姜不食,而曰不撒姜食。撒字从手,检而去之也。
盖指圣人作客而言。凡作客者,于主人所设,各随其便,不宜当食讲究烹调。《曲礼》曰∶毋絮羹,毋 醢。絮
羹、 醢,是临食时加入调和;撒姜是临食时检出调和∶皆非作客之礼。姜虽有害,少食亦自不妨。调和之内,业已有
姜,圣人必不于食时令其检去,但不多食而已。然则此句当连下句成文,始为通贯,乃竟讲作无姜不食。其误不始于宋
儒,汉、晋人已有“通神明、去秽恶”之说,汉人则本于《神农本草经》。秽恶作臭恶言,能去食物中腥恶之臭也;而通
神明殊不可解,神明指人身何物?盖此书虽传自上古,其中为后人附益处甚多,须善读也。《朱子语录》亦云∶秋姜夭人
天年。是亦明知其非佳物矣。夫偏于辛而无回味,即偏于热而无回性也。食之断不宜多,断不可久。入药亦止能散寒,
苟无寒邪而误用之,则营血受伤,津液被劫,外感变而内伤矣。虽有良药,无从解救,慎之!愚谓神明似指心脏而言,
以心藏神,或为阴邪所侵,寒痰所蔽,则神为之蒙,而君主不明矣。并可灌以姜汁者,阴寒之病藉辛以通之,而神明自
复也。因误信《论语集注》而致大病者,余有治吴永言、徐乐亭两案可参。
又云∶感冒客邪,如系风寒,温散故所当用,倘为温热初起,即宜清解。俗人不知,妄以胡椒、辣枚子之类,
肆啖以为发散。不知此类止能温中,不能散表。数十年中,屡见食此过多,一、二日即死者。未死时必唇焦舌黑,
津液全无,此《灵枢》所谓阴竭也。阴竭者,血死也。又必昏昏无知,此元化所谓胃烂也。死后必遍身青紫,与
中砒毒无殊。更可恶者,俗传胡椒炒鸡,可以调经种子。岂不调、不孕,尽属血寒?即使果寒,温暖血室,鸡已
足矣,何必助之以椒?遂致血枯经绝,即俗云干血痨是也;或崩漏、吐、衄,即血热妄行也。无病求病,不死求死,良
可悯也。愚谓俗传调经种子等方,大抵皆温热之品,世人不察体气病情,一概恣服,阴虚者必成干血痨,血热者必致妄
行。章氏之言,允为名论。又凡妇女月信有妨于事,欲其暂缓者,先期以胡椒数粒,冷水逐粒吞下,汛即缓行,别无他
患。盖月事将行,冷水能凝遏,使之不行,而胡椒极热,囫囵吞下,则性不遽发,数日之后,椒性作而冷气消,其汛始
行也。逐粒吞者,一口冷水可缓汛期一日,而一粒胡椒能消一口冷水。观严寒时以胡椒水研墨,则砚不冰,则其性热伤
营可知矣。故孕妇食之堕胎,而阴虚内热之人,一切辛烈之物皆当屏绝,举此可例其余也。
鸦片烟之害,夫人知之,而吸之者率不肯戒,余窃怪之。故人张孝子养之谓余曰∶吾尝闻诸吸者云,凡吸此
烟,乐不可支,畅美达于骨髓,贤于房事远矣。故可以移酒色之荒,而沉迷于此,虽至死不忍弃,曷云戒乎?余
闻之未能深信。既而杨大尹素园以《饮食辨》寄赠,其烟叶条下附载鸦片,亦有此烟一吸,其乐逾于登仙,虽死
不悔之说,信者其为淫药矣。又云∶吸此烟者,初则壮健非常,三数年渐渐黧瘦,不久髓竭精枯而死。始因坐拥
浓资,身本无病而求快乐,讵知乃以求死。更有富贵之家,有病不肯祛邪,惟喜立斋、景岳之言,乐于补塞,岂
知其害较克伐尤烈?其死乃在一朝半日,或旬月之间,较之吸鸦片烟为尤惨也。愚按吸入肾主之,又必卧而吸,
卧则气归于肾,故初吸大能鼓舞肾气,令人不倦,久之则精华发越渐尽,逐致形枯神槁。李维镛谓其专伤肺气,
甚属不然。始则富贵人吸之,不过自速其败亡;继则贫贱亦吸之,因而失业破家者众,而盗贼遍地矣。故余目之为妖烟
也。亦有因衰病而误堕其中者,以其吸之入口,直行清道,顷刻而遍一身,壅者能宣,郁者能舒,陷者能举,脱者能收,
凡他药所不能治之病,间有一吸而暂效者,人不知其为劫剂,遂诧以为神丹。而因病吸此,尤易成瘾,迨瘾既成,脏气
已与相习,其后旧疾复作,必较前更剧,而烟亦不能奏效矣。欲罢不能,噬脐莫及,乃致速死。余见亦多,敢告世人,
毋蹈覆辙。章氏以立斋、景岳之法害人,谓较鸦片尤惨;吾乡前辈陈干初先生以堪舆为异端之尤,谓地师之罪浮于佛、
老∶皆救世之药石也。读者切勿视为愤嫉,庶可共挽颓风。
泰西玛高温云∶麦教师谓鸦片之进中华,创自葡萄牙人。乾隆三十一年以前进口者,岁不过二百箱;至三十
一年,有一千箱;三十七年,KT 咭 人始运鸦片自天竺至中华;四十三年,KT 人复自天竺运来二千八百箱,但未
尽卖,后即运至别处去矣。此时鸦片交易尚未繁盛。至嘉庆二年,始有四千一百七十二箱进口,而交易后此渐大。
以后每年加损不一。道光元年,有五千五百七十六箱进口;十年,有一万七千四百五十六箱进口;自十年至二十
年,每年加多。于二十年间,有三万四千六百三十一箱进口。迨今咸丰五年,则尤多矣,有六万五千三百五十四
箱进口。其价大土每箱计洋四百二十一元,小土每箱三百六十元,则今岁鸦片进口,中华费银统计四百七十八兆
六百十六千四百元。每箱斤两若干,较平算之,如每人吸一钱,则华人食此物者,不下二百万余人。噫,鸦片进
口逐渐加多,其害愈炽愈盛,伊芳于胡底!嘉庆二年至今六十载,进口之数若是之广,有心人闻之,有不为之痛哭流涕者
耶?然此止就外国鸦片进口而论,更可痛者,云、贵二省及浙之温、台等处,亦广种此物,将沃土之田,可以种谷养人
者,反种此以毒人!合中华所产而计之,则吸此者当不止二百万余人矣。愚谓中华甘此鸠毒,而外邦为之痛哭,询从来
未有之忠告,敢不亟为手录。又按徐松龛中丞云∶天竺自六朝后皆称印度,今五印度为KT 咭 所辖。进口货物近以鸦
片为主,宇宙浮孽之气乃独钟于佛国,何其怪也!
沃土良田,原以种谷养人。今酿酒之米,种者愈增;而养人之谷,种者愈减∶此举世所未觉也。余足迹所及
虽不广,而到处咨询,凡蕞尔一邑,岁费造酒之米必以万石计,无怪乎米价之日昂也!《先忧集》列税酒为救荒
要务,诚为名论。按朱四辅云∶世儒言及生财,辄以聚敛目之。但他物可以不税,而酒不可不税。盐有税而盐贵,
民不能以淡食,盐贵则艰于食矣;布有税而布贵,民不能终岁不着衣,布贵则艰于衣矣。衣、盐之于民必不可少,
而且税之;酒之于民可多可少,而何不税之也?况彼煮海为盐,绩麻为布,采天生之物而为百货,皆化无用以为
有用;而酒则糜费五谷以成糟粕,化有用以为无用也。就货物论之,而酒断当税矣。商贾作客,携千百两之本,
以涉百千里之道途,有风波之恐,有盗贼之忧,而其利不能十一;酒户卖酒,则坐拥高资,优游庭户,而其利且
数倍也。就商而论,而酒益当税矣。如以税酒为聚敛之事,则夫理财非《大学》之务乎?请更辨之∶凡民日食不
过一升,而寻常之量辄饮斗酒,故一人之饮,足供数人之食;至于盛肴馔、多朋侣,其费又不可胜计也。酒之为
物,勤俭多妨,是故税酒可以使民富。贞节之人以酒乱性,力学之人以酒废业,盗贼之徒以酒结伙,刚暴之徒以酒行凶∶
凡世间败德损行之事,无不由于酒者。此《书》之所以作《酒诰》,汉初所以三人群饮罚金四两也。酒之为物,志气两昏,
是故税酒可以兴民教。富之教之,诚经国利民之善术,而安得谓小人之蠹政也哉?宋赵开称为善理财,其领四川财赋也,
言蜀民已困,惟榷酤尚有盈余,遂大变酒法,四路岁课增至六百九十余万。宋儒胡致堂,称为通达事理,其论酒禁之事
也,曰知治体者,欲罢官榷酤,使民自为之,而量取其利,虽未尽合古法,亦裕民去奢之渐也。其他名臣如范、韩、
司马,名儒如朱文公、真西山等,论列政务,俱极详悉,而从未言酒税之非,亦足以见其为济时之要务矣。又陈
漱六先生云∶税酒之法,当行于平时;禁酒之令,当行于凶年。储一邑酒税之所入,即为一邑凶年之赈。必平时
之税常令有余,而后凶年之赈无忧不足。安不忘危,以羡补不足之道也。税酒宜在城市、集镇,不宜在村落。村
落之酒,米少水多,田家力作者流,聊以滋气血而和筋脉,非以沉湎也。一人不能耗米数合,一肆日卖不过数斗,
税之则损贫人,且以病酒家矣。市廛既税酒,则宜禁私酿,不禁则酒家之入利少,而税不能取盈;村落则止禁醇
酒,以毋令分市权也。造烧酒则最耗谷、麦,凶年此当首禁。
章氏云∶《诗》八谷禾、麻、菽、麦,后人以脂麻当之。夫脂麻本名胡麻,来自大宛,汉时始入中国,仅可
榨油及作饼饵,不堪为饭,安得三代时即列于八谷?古人救饥用火麻,即《本经》之大麻,其为八谷之麻无疑。
至医书、本草所载香油,皆谓脂麻油,俗以芸苔油为香油,大谬。愚按所辨皆是。若云芸苔油能使女人不孕,虽
见古书,然世人以之为烹饪常食之物者广矣,其可尽信乎?惟肴馔所需,各有所宜耳。至论其性,则榄仁油、猪油最良,
茶油、麻油、豆油次之,芸苔油为下,其余等诸自郐。凡麻、菜诸油皆香,而方言不同,或以麻油为香油,或以菜油为
香油,习俗难移,用者贵审其宜。若笔之于书,必明言何油,庶免疑误。至乌 子壳内之仁榨油,名青油,虽香而有毒,
燃灯煤重,鼠亦不食,夏月合苏油、黄蜡造烛,不堪重按,而晒反坚,世人又往往与他油之久窨无脚名清油者相混。须
知此曰青油者,所以别于壳外白皮之名白油也。白油色白如蜡,造烛最良,又名 油、皮油。若皮与仁同榨者,曰绿油,
造烛不佳,性冷利。凡疮药中用青油、白油,皆取其杀虫。并不可食,误食之必吐利。章氏谓为大热可食者,误也。
《南中纪闻》云∶茶油树叶四季常青,每于八九月间开花,色白而香,昼舒夜敛,结实凡十余月,直至次年
六月,方采掇榨油。足备周岁之气,以故色味清和不滑,此食品中最宜脾胃者也。愚按衢、严亦有用其渣者,可
以浣衣去垢,故闺阁中以此油加香料蒸熟泽发,则发黑而不腻 ,盖诸油惟此最清也。
《饮食辨》云∶咸能补肾,故有坚筋骨、令人壮健之功。观牛、马食盐则肥健,橐驼嗜咸故多力,饲艾 以
盐则善交,则补肾之说信矣。凡血证、水证、消渴、喘嗽之外,皆不必申食盐之禁。愚按焚修之人食淡者,正虑
肾得补而欲易动也。
又云∶《月令》仲夏令民毋刈蓝以染。郑氏以为恐伤生养之气。夫生养之气,万物所共,何刈他草不禁,独
禁蓝乎?至于字从监,或六书谐声之理,郑氏解为监禁,亦属牵强。盖蓝主解百种恶药毒,制百种恶虫毒,退一切大热,
行一切败血。是以先王之世禁之者,以时当仲夏,炎 正盛,毒虫正多,意在留此有用之物,以救民疾,观“以
染”二字,可见言不当为染色之小用也。愚谓此辨诚前人之所未及,益见先王仁民之政之无微不至也。
又荷叶条下云∶东垣诸方,不论温、凉、补、泻,必用升、柴、苍、葛等升散之药数味,乃至治天行疙瘩大
头证,亦用升、苍、荷叶三味为清震汤,名其病曰雷头风。升麻、荷叶助其上盛之阳邪,苍术燥其垂竭之阴液,
背道离经,至此而极。后世无目之人,犹亟称之,岂不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