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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南北往事-第52部分

小说: 南北往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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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诚:“求了什么?”
    沈斯亮抽了会儿烟,望着前方山顶淡淡白色烟火,钟声一敲,林中的飞鸟骤然群起离开。
    他说:“之前来这儿,求仕途,求圆满,求顺遂,求你已经得到可依然没被满足的东西。”
    “现在来这儿。”
    沈斯亮随手把烟头按灭在车前,露出一个很悲伤,很平静的表情。
    “只求她平安。”
    求霍皙,永远平安。
    “小诚,我真的,欠她太多了。”
    直到现在,沈斯亮才忽然明白,两个人之间最难的,就是隔着一个死了的人,死的人不会说话,让你心里永远也得不到释怀,可是你不知道,从他生命消失,坦然阖眼的那一刻起,就该释怀了。
    所谓得不偿失,是不该为了一个人,狠心再失去另一个爱你的人。
    那才真的叫,得不偿失。
    沈斯亮猛然顿悟小航在临走前,隔着重症监护室那扇玻璃,看他的那个眼神。
    他是告诉自己的哥哥,别难为自己,也别做遗憾事。
    可是这世上,偏偏憾事太多。
    
    第57章
    
    沈斯亮走了,走的那天好多人去送,站在人头熙攘的火车站,他提着行李,在站台跟他们招手。
    “走吧,别送了。”
    小诚他们追上去:“今年过年能回来吗?”
    “不知道,要看安排。”
    “回不来也行,踏踏实实的干活儿,家里老爹那边放心,我们帮你照应着。”
    沈斯亮又说:“回去吧。”他朝身后的小姑娘招招手,陶蓓蓓蹭过去,沈斯亮笑着拍拍她的头,一点不费劲:“打小儿斯亮哥就看你骨骼清奇,是个搞运动的好苗子。”
    陶蓓蓓软糯:“你真走了?”
    “走了。”沈斯亮从车窗中弯下腰,够着的蓓蓓耳朵,低声跟她说了句什么。陶蓓蓓不太情愿,她鼓着脸,不吭声。
    火车鸣笛,列车员最后检票关门,沈斯亮说,真走了啊。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你再等等?
    沈斯亮摇头,不等了。我能等,别人等不了。
    他目光很坚定,没有左顾右盼,始终定定的望着这一群人,他咧出一个笑容,痞气,真诚,等哥们儿回来,给你带土特产啊。
    火车咣当咣当开始加速。
    那个笑容在视线中越老越远。
    一直躲在站台柱子后面的纤瘦身影,注视着列车,然后悄无声息戴上墨镜,转身离开。
    ……
    似乎沈斯亮走了,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大家的也还生活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更加安静了。
    这天霍皙起的很早,出门的时候,和晨练回来的许善宇撞了个正着,许善宇脑子直,脱口而出,大清早上你打扮成这样,要出家当姑子?
    天凉了,偏偏霍皙最怕冷,才二十度的天气就已经穿上了薄薄的毛衣,头发一丝不苟的吊起来绑在脑后,利索的牛仔裤和短靴。
    霍皙面无表情拉开车门,上车,然后又探出头来:“你还真猜对了。”
    许善宇无所谓笑笑:“出家当了姑子咱不怕,我是怕你想不开,上哪儿殉情去。”
    霍皙生气了,竖起眉毛:“你丫才殉情呢!”
    许善宇趴在车外,乐:“二朵儿哎,你别说,跟沈斯亮混这几年,京腔耍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霍皙降上车窗,许善宇头跟着往上卡,脸都憋红了:“哎哎哎,小王八蛋你给我玩儿这……”
    “说我是王八,你看看你自己这德行。”
    许善宇身材健壮,伸着脖子,跟只大海龟似的。许善宇听见也不骂她,干脆蠢兮兮学起海龟划水,往上挣扎了两下。
    霍皙难得被逗笑,落下按钮,眉眼弯弯:“我出去一趟,中午不回来了,下午直接上课去。”
    “晚上给你和老许做饭吃,你也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
    这句话,许善宇太长时间没听过了,一时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他挠挠头,假装甩头上的汗珠子,低头的时候发梢上的水珠跟着四溅,霍皙看怔了。这个细微动作的习惯,或者说,很多男孩子都有的习惯,让霍皙猛地想起了沈斯亮。
    他踢足球的时候,每次比赛结束以后,总会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半喝了,剩下一半全倒在头上。
    然后抓起身上的背心前襟儿抹一把脸,低头甩甩头发上的汗和水珠子。
    以前霍皙总笑他像刚刚洗完澡的大金毛,运动过后的沈斯亮有点憨,有点懒,没有任何攻击性,很容易让人生起一种母性光辉。
    那时候她坐在体育场的青青草地,他躺在她腿上,眯眼瞅她,一会儿捏捏她的手,一会儿掐掐她的脸,再或者,比赛赢了,他就揽过她脖子,低头恶劣一把把汗珠子蹭到她脑门上。
    许善宇喊她:“嘿!嘛哪?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那张大脸凑到霍皙跟前,吓她一跳:“哦哦,听见了。”
    “开车小心,听见了。”
    “走吧。”
    霍皙发动车子,慢慢驶出林荫道。
    她今天起这么早,是为了去潭柘寺一趟。当初回来的时候,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那里,如今要走,有始有终,算个念想。
    早上山下的大批游人还没到,寺庙里很静,偶有几个香客,也都沉默各做各的。
    霍皙气喘吁吁登上台阶,弯腰缓了一会儿。
    最近这两年的身体状态是越来越不好了,哪有爬几层台阶就能累成这样的?她半蹲着平复呼吸,然后走入大殿。
    金色佛像矗立在眼前,威严慈祥,霍皙仰头看着,听晨钟敲响,然后默默跪在明黄色的蒲团上。
    合十许愿。
    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总得找个依托不是?
    年轻身量纤弱的女孩跪在佛像前,虔诚许愿。
    菩萨啊菩萨,我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有几件事想拜托你。
    霍皙开始仔仔细细回想自己一路长大,遇见的这些人,这些事。
    她说菩萨,我爸爸身体不好,我在他身边尽孝的时候不多,他刚做完手术,希望他可以顺利度过这个冬天,身体健健康康的。
    我有几个朋友,一个叫陶蓓蓓,一个叫武杨。他们两个从小是青梅竹马,蓓蓓非常喜欢武杨,可是小姑娘面皮薄啊,很多心思不能说出来,爱的非常辛苦。武杨平常执行任务,很危险,拜托您保佑他逢凶化吉,可以早点和蓓蓓在一起,让两人美满幸福。
    另一个朋友叫宁小诚,小诚哥对我很好,是个非常绅士的男人,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心里特别渴望安定,他刚刚娶了媳妇,叫蒋晓鲁,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希望能祝愿他婚姻长久,早点抱个可爱的宝宝吧。
    哦,对了。
    霍皙想起来,嘴里絮絮叨叨,菩萨您别嫌我啰嗦。
    我还有个哥哥,这个哥哥是亲哥,叫许善宇。他人不坏,就是小时候被亲情伤害过,挺玩世不恭的,可内心非常善良,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喜欢他的英文老师很多年,一直没成功。
    您让他开开窍吧,早点明白人家想要什么,让两个人终成眷属。
    嗯这回真没了。
    霍皙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良久不动。
    最后。
    最后最后。
    我有个爱人,他叫沈斯亮。
    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您保佑他平平安安就行啦。
    霍皙睁开眼,站起来,迎面对上一双慈眉善目的面孔,老和尚正在打坐,手里拿着念珠,正笑着看她。
    听你在这儿絮絮叨叨说半天了,姑娘,你求的这些,可没求自己呐。
    霍皙浅笑,我没什么可求的。
    老和尚摇头,你说的那些,事儿太杂,菩萨可不一定都能记住,霍皙说,但是都听到了。
    你知道有些事情,求了,也是看造化。老和尚依旧笑意盈盈,不求自己,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的命运。一个对自己清醒的人,往往才能有大造化。
    霍皙垂眼,迟迟不答。
    山下有大批香客赶在八点之前来临,人声渐渐多了起来,霍皙双手合十,朝老和尚鞠躬,谢谢您。
    女孩的背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
    老和尚阖眼打坐。
    走吧走吧,尘世是非,躲不开人间风月,人间风月,躲不开个情字。孩子啊,路长着,你且走着,一个连生死都已经超脱的人,怎么还会有恐惧。
    ……
    下午,许怀勐在书房休息,四五点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霍皙正在厨房里忙着。
    许怀勐愣了愣:“你做饭?”
    霍皙端着汤,烫的呲牙咧嘴,许怀勐赶紧接过来:“这是有事儿要跟我说?”老头儿瞅瞅那一桌子的菜:“都是你弄的?”
    霍皙给许怀勐拉开椅子,像个听话又懂事的女儿。
    “您先坐。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这都是闺女给自己做的第一顿饭啊!许怀勐拿起筷子,这个尝尝,那个尝尝,淡了咸了,就是不舍得放下。
    “挺好。”
    “爸,我跟您说件事儿。”
    “我之前一直工作的杂志社要改革重组了,今年年末是最后一期期刊,当初带我的老师给我发邮件,想让我参加,干了三年,挺有感情的,最后一期,我就答应了。”
    许怀勐愣了愣:“那……还要走?走多长时间?你工作怎么办?”
    霍皙怕他心里着急,宽慰他:“报社的工作我辞了,报了个语言班,今年的课程修的差不多了,考了专四的证明,所以有假期。”
    霍皙知道许怀勐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学业对他来说是个遗憾。
    许怀勐虽说心里欣慰,但是也有隐忧:“什么时候回来?去的地方危险不危险?”
    霍皙说:“三个月左右,去拍西部地貌,如果顺利。”她迟疑了一下:“我陪您回来过年。”
    回来过年。
    这四个字说服了许怀勐。
    他叹气,筷子拿起来又放下:“我是真不想你去。一个女孩子,总去闯荡,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是她说她想去,他又能怎么办?
    “去了以后,别像过去似的,跟家里常保持联系。什么时候走,我让大宇送你。”
    霍皙鼻子发酸,强忍着:“后天就走,机票都订好了。”
    “爸,我走了以后,你照顾好自己。我不孝顺,这几年你身体最不好的时候没在身边……”
    “别说啦别说啦。”许怀勐无奈又心疼的拍拍女儿的头:“你想去,就去。”
    “以后回来了,好好孝敬我。”
    霍皙眼里含泪点头:“您一定,照顾好自己。”
    许怀勐听她这话心里不是滋味,百般不舍。
    ……
    霍皙收拾好行李,去机场的时候陶蓓蓓她们来送,同行的还有许善宇,最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带来了那个传说中的外语教员。
    她朝霍皙腼腆的笑,霍皙开心,直白喊了人家一声:“嫂子!”
    许善宇也高兴:“还没过门呢,以后有你喊的时候。”
    霍皙:“先叫着,拿个入场劵。”
    机场闸口,霍皙和众人一一告别。陶蓓蓓眼睛红红的:“霍皙姐,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一定。”
    武杨说:“西边海拔高,冷,我集训的时候那边都去过,一定别发烧得肺炎,到时候麻烦了。”
    “一定。”
    宁小诚说:“去了常常给我们发个微信,拍着啥好看的了,也告诉我们。”
    蒋晓鲁说:“我和小诚等你回来,和斯亮一起参加我们的婚礼。”
    霍皙说:“好。”
    最后说许善宇。
    他张开怀抱抱了抱霍皙:“这么多年也没叫过你,今天喊你一声。”
    “妹妹唉。”
    “一路平安。”
    
    第58章
    
    甘肃西部,某县城的临时驻地。
    万簌俱静,县城处西部边陲,十二月份的天气,这里冬季受西部寒流影响,一到深夜,寒意彻骨袭来。
    漆黑苍穹,除了广袤无垠的纯净夜空,远处依稀点点火光。
    有人裹着棉衣无声朝亮光处走去,深夜,地上有薄薄的积雪,棉靴踏上去,会发出细微嘎吱嘎吱的响声,脚步声越来越近,篝火旁坐着取暖的两个年轻人察觉声音,立刻起身用手电明晃晃的打过去。
    “谁?口令!”
    那人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报了声口令。
    年轻人立刻收了手电,举手欲敬礼,沈斯亮伸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不用:“打扰你们了吧。”
    “没有没有,刚下哨,一身冷气,在这儿暖和暖和。”
    “这么晚,您怎么也没睡?”男孩挠头,露出个憨厚笑容,因为御寒,大家脸上都戴着防冻的黑色面罩,也分不清谁是谁,仅能看见一排排洁白牙齿。
    沈斯亮挨着他们坐下,也伸手放在篝火上搓了搓:“我也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怎么了,下周就要比赛了,是不是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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