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贪局在行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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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不住你们那嘴。”于是就吃五喝六地喝酒,吃肉,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
逛荡一声也不吭,身边把着两瓶白酒。除了啃几块鸡骨头,就吱儿吱地喝酒。直到别人都吃完撤桌子了,他又摸起一瓶“红高粱”放在胸前。其中一个就说:“逛爷,见好就收吧,今晚上喝光了明晚上喝啥?”逛荡就问:“明晚上还能买酒鸡么,哪来那么多个钱呢?”其中一个就说:“逛爷,咱可是讲好了,这瓶酒你拿着可以。明晚必须准时还来,不来掰你的脚趾盖儿!”逛荡连忙点点头。拎着“红高粱”乐颠颠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逛荡按时到位。地上不光躺了四只死鸡,还多了一只鸭子。逛荡重操旧业,照样拔毛、扒膛、炖肉;然后是喝酒、吃肉。临走照样又拿了一瓶“红高粱”。逛荡自觉交了好运,心情就格外晴朗。
村民们连续丢鸡丢鸭,反映越来越大,有人还反映到乡里,已直接威胁到于村“治安良好村”牌子的存留问题。村干部们开了几次会议,民兵晚上增加了好几个流动岗哨,都无济于事。于书记回家也愁眉苦脸,一直想不出个好办法来。大板牙脑筋一动,就问逛荡这几天跟你们去“夜来春”没有?于书记诧异道:“这几天晚上还真没看见影儿,你问这个干啥?”大板牙没把跟踪逛荡的事告诉丈夫,她怕引起男人警觉以后更不好掌握,只说逛荡不是常跟你们去“夜来春”么,这回不去了,说明他在别场弄到酒了,谁能请他喝酒?这里边说不定有事儿。于书记恍然大悟,连夸老婆聪明,有水平,还上去亲了一口那核桃似的老脸,就赶紧去村里安排人员跟踪逛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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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保主任外出不在,该任务就交给民兵连长王成武领衔主管。第一天因逛荡白天喝得大醉一宿未出家门,一宿无戏。第二天晚上十一点钟左右逛荡晃悠悠地出了大门,径直朝村北转去。王成武领着民兵赶紧踉过去,跟着跟着就没了踪影。原来逛荡转来转去转一家院里就转不出来了,待从那家胡同走出来已是凌晨一点。待他们找到逛荡,此人正背对房门,撅着屁股伏在一个大盆前拔鹅毛呢。灯光昏暗,雾气腾腾,远远望去,只见一尊肥大的屁股高高地翘在屋地中央,像吊起一头肥猪。
王成武快步赶上去,用力踢了一脚,才将逛荡脑袋从盆子里拔出来。
第二天一早,乡派出所的两名干警骑着摩托赶到于村,将逛荡等七人用绳子一个个捆起来,由村里出台手扶拖拉机把人犯拉到乡派出所,王成武也同时赶到。
派出所的屋子不大,还很暗,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每个人的样子。他们一进屋,就有两个干警劈头盖脸地狠打他们,又问他们服不服。那几位就哭哭啼啼,淌鼻涕流眼泪地说服了,爷爷,你们可别打了!逛荡只揩抹嘴角,闷头站着,一言不发。一个年轻的高个干警就很生气,把逛荡叫到外屋站好,轻轻拍下腰间皮带,突然旋风似地挥舞起来。年轻轻的小伙子,脸上一会儿就刷刷地流出汗来,又问他服不服。逛荡只用手抱着头,吭陈吭味地哼叽,连一句像样的喊叫都不会,哪还会说服不服呢,只在干警停手后,用袖头一下接一下地揩着脸上的血污,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干警,像一个眼巴巴的孩子。干警就更生气,回身去桌子上操起电棍,“操你妈的,我叫你不服,今天非捅死你不可!”逛荡赶紧闭上眼睛,照旧用手捂住脑袋,完全听天由命了。
偏巧王成武从外面走进来,小声对那干警说:“小王,他精神不好,别和他一般见识。”小伙子才愤愤地丢下电棍,要不然,这一壶可够逛荡喝了。那干警却做梦也没能想到,几年后他当了所长,要不是逛荡帮了他一把,他性命难保呢。
处理的结果是,每人罚款五百元,外加七天义务劳动。逛荡因家里太穷,村里又证实他不会偷鸡摸鸭,只义务劳动七天,又因年龄偏大,伤势较重,只劳动了一个小时就解除了惩戒,最后由村里监督改造两个星期以观后效。
但这还不能算是他的背运,他的真正背运还在后边呢。
许多人都说,凡事来临之前,只要你留心,多少总会有些预兆的。逛荡也不例外,平时成年累月,冰霜雪寒,曙热风吹,你推他打,各样苦处他样样尝遍,就是不知道啥叫身上难受,啥叫有病有灾。这几天好生生的身体突然头痛,浑身发烧,躺在黑骏级的、窟窿眼子的积秸炕席上,一动不动。孩子都工作念书在外,只老婆子一人守在身边。老婆子本来心里很畅快的,前几天大儿子来信,说他在县里干得挺好,抽空还要回来看看母亲,还给她捎来一件衣服,就是不提父亲。老家伙都是脚上的泡自己走的,做娘的尽管苦些,总算有个盼头了。逛荡病倒了,她很着急,虽说平日只知道喝酒,不干正事,也没做啥坏事,起码还支起一个家门的牌位,也快六十的人了,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去厨房把面袋子底下还剩着的一点面粉抖出来,去邻家要了几棵小白菜做了一碗疙瘩汤端到逛荡面前。逛荡摇摇头,红头胀脸的只吵着要酒,让她去谁家给借点酒来喝喝就好了。她偏不去借,一是村子里都给他闹腾够了,一提他都故着牙摆手,谁和他办事?一提酒更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他让酒害得还不够么,人都没个人样了,说不定哪天路死路埋,怕是喘口气都能点出火苗来,还能借给他酒,恨还恨不过来呢。村里人要不是看着孩子将来还能有点用场,早把他清出于村了。两口子相恃两天多时间,不相上下。他要酒,她不去借;她买药,他摇头不吃。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喊他:“逛荡在家么,喝酒去呀?”
逛荡呼地从炕上爬起来,抖着双手,从破窗洞里向外边张望。老婆子也凑到了门口去瞧,竟是玉臣。一个土头土脑的屯二迷糊还穿套西服,腆着肚子,像个癫输螺。现在的人,有两个钱就烧得不知道姓啥,不知道咋抖擞好了,也真是的!
逛荡看一看王巨,摇摇头,“你蒙人,上次还说发了财请我,都那个发的大门口流油了,也没请我……”
“谁撒谎是这么大个儿的!”王臣说着从背后拿出一瓶酒来,在空中晃动。
逛荡翻过身滚下炕来,老婆子抓一把也没抓住,栽栽歪歪就跟王臣走了。
在“夜来春”的雅间桌上,很快摆了一桌子好菜,什么宽粉炖花莲,爆炒鱼肚,西湖莲子羹。葱烧海螺……都是逛荡一次也没吃过的,有的在于书记请客的桌子上也很少看见。酒更是好酒,什么“红高粱”、“二锅头”根本没往桌子上摆,“塞外茅台”、“尖庄大曲”、“宁城老窖”、‘“双沟大曲”、没一个是重样的,后来还搬上一瓶茅台,让每个人尝了一杯,剩下的归逛荡一人享用。人也是怪。要说有病连炕都爬不起来,更别说吃饭了,心清一好,又吃又喝,头不疼了,身上也好受了,病也没了,你说怪不。喝着吃着。吃着喝着,桌子上的人都对他再三吹棒,逛荡一高兴。竟吟出一首三字绝来:村骗乡,乡骗县,一直骗到国务院;国务院,没法办,一瞪眼,地乱颤,愿意咋办就咋办!王臣带头叫好。其余的人还热烈鼓掌,好像从来也没听说过似的,其实都是他们说过千八百遍的玩艺,狂荡说那两句嗑是只鳞片爪而已。
又喝有半个小时光景,王臣看看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脸几乎凑到逛荡下巴跟前才说:“想请大哥办点闲事,不知大哥愿不愿意?”
逛荡头也不抬,一仰脖子又喝个满酒:“只要我能办的,那个——没得说了!”自己也感到奇怪。这把年纪了,还有找他办事的?
王臣见逛荡仍只顾喝酒,干脆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吧,“我有一个外甥姑爷,因偷点东西,给关在局子里,现已疏通得差不多了,只要你进去说是……”他瞧瞧逛荡并无异常反应,干脆把包袱全抖出来吧,“你就说是你干的,那边是抓错人了,顶多待个十天半月的,回来好酒好菜,你自己随便点!”接着掏出一百元钱,塞进逛荡手里。
逛荡一口应承,“那个,没得说的!”忽然又问:“打不打人呢?”他可能又想起了那次派出所那年轻干警对他的帮助。
王臣拍着胸脯保证:“谁动你一根汗毛,找我王臣试问!”
逛荡脑袋一晃:“那个我去定了!”忽然又问:“不管酒么?”
“白酒管够!”王臣也有些疑惑,逛荡平日糊糊涂涂,从不想事,今天却犹犹豫豫,磨磨叽叽,像有啥预兆似的。
一切都像王臣说的那样,当天下午,逛荡就在王臣的带领下,很顺利地进了局子,一个干警还点点头对他笑了笑,一点也没有要打人的样子。
四个月后的一天下午,逛荡重新出现在于村的街道上。这次他变化很大,见人先立正,弓腰,也不乱说乱动,衣服立立整整,也没有油渍,只是颜色,和村里人穿的都不相同,和他过去穿的也不相同;尤其头发,从未剪得这样整齐,齐到摸到头发就同时摸到了光光的头皮;脸色也与过去不同,近六十岁的人了,脸上像涂满了洁白的雪花膏一样,看不到一点血色,身上也像故意纹身了似的,横一条道子竖一条道子,间或还印有红色的花朵,并衬有青色的绿叶。整个人就像个领导,直直地站着,轻易不发一言。突然他发现了王臣,就疯子似地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久久不放,“真不讲究,那个,真不讲究,还有酒有肉……”他说不下去,就摇着脑袋一滴滴的掉下眼泪。硬往他怀里塞了两瓶“红高粱”,外加一张嘎嘎响的十元钱票子,再三表示:“啥也别说了,大哥,我也没想到啊,都让人骗了,再有啥事你就找我好了!”
逛荡恋恋不舍地看着王巨,走出很远,说了一句:“人活到这个份上,可也行了。”
第六章 纪检委副书记
有一天晚上,当他继续对侯县长家进行监视,拿着手电在偷偷做现场记录时,身后突然飞来两块砖头。幸亏他因天冷手已冻麻将钢笔掉在地上,正哈腰去拣钢笔,才使一块砖头打空,另一块击中大腿,疼得他抱着腿在地上连着转了三个圆圈儿……
老子归老子,儿子归儿子。大儿子匡宁长三年的大学生活转瞬即逝。毕业后的宁长依照自己的志愿,又回到了故乡徐县。那时候的风气相对好些,他在县城又有个高材生的口碑,一回来就有四五个单位抢着要他。县纪委属县委直属机关,要人近水楼台,就高高兴兴地把宁长抢了去。可惜工作不到两年,人们目睹他干过的几件事情,便众说纷坛,议论万千。当时曾极力主张要宁长的纪委黄书记,对此事虽另有见地,在众多的压力下,也不得不另打主意,考虑该怎样将年轻人调出才好。找了一个适当时机,先向主管纪委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宗平同志汇报了此事,重点述说了宁长干的那几件事情,并谈了自己的看法。不想宗平听了汇报,竟拍案而起,“我们的一些部门和单位,思维方式和工作态度仍停留在六七十年代的老路上,凡事愿道听途说,凭想当然办事,不愿动脑筋分析,做认真细致的调查研究。事情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宁长同志不是调不调出的问题,而是提不提拔的问题。先不要急,这件事就由你亲自牵头,重新做个调查,再向我汇报。”
宁长的所作所为,胡寡妇母女心里最清楚。
宁长认识胡寡妇母女,纯系偶然。
当时他刚到纪委工作不久,年轻独身,单位又无宿舍,家还在农村,他思虑再三,就在城郊租了一间半平房。这里房租便宜,乡下的亲友进城也有了立足之地,一举两得。惟一怕人的只是冬日,天寒地冻,北风怪叫,真是骨髓里都结了冰碴儿了。城郊没有自来水,吃水要到百米外的大柳树下的露天井里去挑。吱吱扭扭,嘎嘎呀呀,要把水桶绑在银护的绳子上,放到井底,汲满水,再由镜萨将水从井里揣上来,才能将水挑到家里。这种活要女人做,夏天还算勉强,冬天确是强人所难。男人上井台都提心吊胆,女人该是个啥滋味?左邻的两间草屋里住着胡氏母女二人。母亲四十多岁,女儿十六七岁,平日里母亲莳弄家务,女儿上学读书,看不出日子过得怎么宽绰。偏偏这一天不光北风穷呼乱叫,雪片也乱箭似地横穿直射。井沿四周结满了厚厚的积冰,又亮又滑,中间是黑洞洞地井口,稍不小心就会滑倒或栽进井里,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左邻的胡寡妇就是在这个时候胆战心惊地走到井台上的。
她犹犹豫豫地向四周看了许久,除了呼呼鬼叫的北风就是乱箭似的疾雪,惟独不见人影,只好抖着手将水桶的铁梁放进井绳的铁环里。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