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逝春分,夏日信未达-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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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了不起。”我咕哝着,把钱收起来,寻思着把钱给捐了,署上郝泽澍的名字。
天阴了,没下雨,可我的屋子反而成了海洋,鞋盒像落难船飘荡着。
我接到房东的电话说楼上的水管破了,没人关,要我赶快回去。我回去后打开门,水漫到直往外冒。我顾不及水中腿的冰冷,跑到阳台,看到断裂水管如同瀑布。我跑到楼上,虽然知道没人,抱着侥幸敲了很久,证明了果然没人。
米敏这时候还打电话,我没时间回应,抢着把房东的家具往外拖。
我全身的骨头被像被人啃过,而且关节都似乎错位了。
我打搬家公司的电话,没人愿接这样的活儿,又冷还赚不到钱,即使加钱也没人愿意。偶尔有楼上的邻居走过,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也回避着我的目光。
这个城市里除了自己,真的一无所有。没人能帮我,上天无路求地无门。幸运的是在这城市里类似的经历不是初次。
我没时间停下来,或者选择逃避,因为水没有停下来,以往温暖的洗澡水,现在冰冷地泡着我的一切。
首先要搬沙发,这是房东的东西,虽然不是我弄坏的,但和房东,你永远别想不清,押金毕竟在他手里。可是我想得美,但搬不动。沙发腿似乎长在水里,任由我使出吃奶的劲。搬累了,我就站在冰冷的水里,使劲哭一会儿,权当休息。
“我天哪!这是你家,你是来人间修炼的白蛇吗。”米敏站在门外,扒着门框往里看:“这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你家哪里能放?”
我连忙擦干眼泪,还傻傻地把水往脸上撩,好像脸上的眼泪是被水溅到。
“看来就咱们两个了,我帮你,你别哭了。”米敏脱下鞋,捋起袖子,义无反顾地踏进水里的时候,尖叫一声,腿哆嗦着走过来,把沙发扛在背上,腰弯得快要扯断似的。
我担心地问:“你行吗?”
“不行怎么办。”米敏干嚎着,像在念咒语:“我是个男人,我是个男人。”
我扛着起沙发另一头,瞬间将我压得喘不过气,双眼发黑。
“快跟我念,我是个男人,我是个男人。”米敏在前面,算在鼓励我。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反抗:“我是个女人,我是个女人。”
“不,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在找到男朋友前,我们都是男人。”
我们居然还有力气争执,奇迹地将大沙发从门框里抬出去。搬出去的瞬间,我想放下手中的一切,烧香拜佛表示对上苍的感恩。
然而快乐短暂,没有痛感的时间长。我们的衣服尤其是裤子已经完全湿透,冰水附在大腿、衣袖上,皮肤表面似乎快要结冰了。
米敏这个巫婆,可能念咒不衷心,下楼梯的时不小心扭到脚。我让她休息,在柜子上系了根绳子,越过肩胛骨,像个纤夫拖船。绳子横着厚羽绒服箍我的肩膀勒,往肉里摁,疼得我倒吸冷气。这样的疼痛只几秒,我居然觉得轻松。
难道她的咒语真有效,我惊讶地想。米敏在后面说:“你用力点,我推不动了。”
她什么时候绕到后面,脚不是受伤了吗?我很生气,绕道后面发现,米敏正跪在地上,用膝盖撑着身体,帮我推。她纯白的dior长裤已经磨得不像样,看起来要报废了。
“快点,我还要有张优惠券今晚就要过期了。”米敏笑着说。
这个傻瓜,装什么英雄。为什么要像个真心朋友来帮我,明明我没有给她真心,只是关系好而已。
“你伤了,不要勉强,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去休息,我自己来。”
“少装腔作势了,你勉强自己,我看着难受。”米敏用手捻点水,撩我脸上:“快去,我没事,用膝盖,不会有事。拒绝苦瓜脸,想点积极的事,你看今晚咱们都不用洗澡了。”
我重新去拉绳子,站在前面说:“对不起。”
“不要。”
“那,谢谢你。”
“不谢,话说你快点拉呀。”
几件贵重的家具搬出去后,我们都冷得哆嗦着。
最后米敏的优惠券没用上,因为我们去了医院。米敏问题比较严重,骨折了,必须在医院疗养。我办好手续,去看米敏。白色病房很暖和,米敏见我进来,挪着身体,给我让点空。她拍拍床铺,示意我躺过去。
我们静静地看着伤眼的白炽灯,互相不说话。我们一对视,就抱在一起哭,莫名其妙,只觉得温暖得想哭。
米敏从床上跳起来,盯着我。
“我们做朋友吧。”她说:“像小学生的纯洁友情,怎么样!”
我觉得有些荒唐,只有小学生会发出友谊的邀请。
“我们是朋友啊。”我打马虎眼。
米敏不屑地说:“拉倒吧,电话约你从来没成功过,聚餐永远都第一个走,不了解你的都以为你有犯罪前科。我把你当朋友,可你没把我当朋友。”
我自以为掩藏很好,原来只是自我感觉良好。
“那—我这样的人,你还愿意当我是朋友,你是不是冻得发烧了。”
“其实我很感谢你。”米敏正经地说:“刚进公司时,你帮我做过报表吧。别装傻,我知道是你。业务部的肥三八,为了整我,趁我出差,说报表有问题,打回也不通知我,反正耽误工作我脱不了干系。我是出差回来后,看到打回的理由,可实际上我的确有报表交了。我请技术部吃饭,才弄清报表是你做的。我们当时不熟。之后,我主动麻烦你,你也不爱生气。我还以为你是个冷漠的人,今天居然发觉你居然会哭。”
她一说,我想起那次,只是偶然。业务部发一张报表提交记录给邻桌的同事,让催促不合格的,只有米敏的不行,况且她在出差。这份报表提交情况在会议前两天公布,摆明就是整两个人,一个是米敏,一个就是拿到这张报表的同事。同事找我商量,我安慰她由我通知。实际那晚,我是睡在公司的,为了赶出米敏的那份报表。
事后,我很后悔,为什么要揽到自己身上?
我正回忆,米敏撇着嘴说:“怎么,不愿意?我都坏了一条裤子,你知道这多少钱吗?”
我摇摇头,不太关心时尚。米敏伸出四个手指。我心里咯噔一下,有割肉的感觉。
“怕了吗?做我的朋友,和还钱,你选一样。”米敏边说边把手指放在我眼前晃。
“做朋友吧。”我谦卑地笑。
米敏伸出小拇指。
“还要拉钩?嘴上说说不就行了吗?”
“还想再骗我一次。我以前就说过和你做朋友,结果,你忘了。所以现在,我聪明了,必须拉钩。”
我们倆坐在病床上,还好病房没人看到我们耍天真。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不约而同模仿童声。
“别慌,还要盖个章。”
“天哪,好丢脸!”我说。
“我也是。”米敏低着头。
幸好长发遮住发红脸颊。
我们躺在床上,没话题,却不尴尬。
我突然想起:“这个裤子多少钱,我赔你。”
“不用在意,高仿的,不值钱。”米敏指指缠绷带的脚:“不准报复病人。”
我似乎惹上□□烦。可我一直在笑,好久没透彻地笑过。告别她,我走在路上,觉得既孤单又幸福。
能让你真心笑的才是知心朋友,靠近他有温度。
人行道上绿灯的倒影在雨中斑驳。城市里被雨水困住,灯光模糊成光斑,听不见车辆鸣叫。
夜晚快降临,我要找地方住。我撑把大黑伞,像临时的家。
我是喜欢下雨的夜,取一杯热茶,窝进褥子,不入眠,静听窗子和雨水。
我抬高雨伞,周围的人都缩在五颜六色的伞中。其实大家都一样。
绿灯亮了,斑马线上炸出一个个水花,被行人踏灭。
我该走了,背后有一阵急刹,然后是车鸣声和焦躁的骂声,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让让,麻烦你让让,谢谢,借过。”
有熟悉的声音,也许只是首熟悉的歌,让我有几秒的怀想。
我的围巾被拽住,绞得呼吸困难。我生气地转身,伞尖的雨水划出圆弧,浇在那个全身已经湿透的人身上。
我视线只到他胸前的衣口。抬高雨伞后,我楞在原地。雨水疯狂地拍打伞面。
他是,我的班长。
时间停止了,雨声默了。
班长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他捋一把脸,灿烂地笑着:“我找了你好久了。你走得太快,我好怕再抓不住你。”
我的手踮起脚尖,才勉强将雨伞盖在他头顶,伞架戳着班长的头皮。
他看着我不说话,表情沮丧:“你不会忘记我是谁了吧。”
“班,班长。”我傻呆呆地看着他,丧失感觉。
“叫我木师翰。我有名有姓,韩初同学。”
我停止的时间继续转动了。
☆、第六章
第六章
我陷入红椅子,馥郁的气氛飘荡在红餐巾上,两束短长的酒红玫瑰盛开在桌央,桌面左侧三叉蜡烛静静地烧。
浓情时分是高档西餐厅,位于风江大厦顶层。
观景位的左侧落地玻璃窗点缀烛火的影,城市黑夜和金色灯光的相融,耳畔传来琴键轻佻的涟漪,夜色醉人。
我紧张,呼吸不畅。班长正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好像变了,又没变。他脱去高中纯白的衬衫,穿上正装,不变的是班长微笑时的酒窝。
高中三年,我们没多接触。距离最近的是次募捐活动,我替郝泽宇和班长搭档。
那天的阴云密布,路面起大风。行人都步履匆匆。我摇了摇空空的募捐箱,觉得这样不行,要主动出击,于是我抓着每个路人介绍贫困生的现状。
有位老人仔细观察我手里的展板,他把手伸去衣服的时候,我很开心,以为能获得捐款。可那位老爷爷居然拿一副玩具手铐,拷住我的手腕。
老爷爷说,我是骗子,敢上街行骗,我就是最近新闻上的假乞丐。爷爷力气大,我也无法摆脱。
班长护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去他身后。班长高大的身材把我挡住。我离得近,白衬衫有淡淡的洗衣香波味,混杂阳光的气息。
“你们居然是团伙作案。”爷爷脸气红。
“爷爷,您搞错了,我们是爱心学生。”班长拿出学生证。
爷爷不信说,新闻说的骗子能做假脸,偷张学生证,换个脸就能出来骗了。
我拉着班长的衣襟,偷偷说:“咱们逃走吧,这老人可能神志不清。”
班长没理我。
“爷爷,我们隶属红十字会,如果您把我们带去警局,让好人给抓了,您可不就成了坏人吗?您爱看新闻,总不希望新闻上说某某老人因为热心办坏事,将志愿者当骗子阻拦社会爱心。我想到了那时候,不仅您脸上没光,可能您的家人才会被最大的伤害。街坊七嘴八舌的话可是不好受的。”
爷爷一句反驳都没有,咕哝两句走了。
我诧异地看着班长:“什么时候我们成红十字会了?你是学生会会长兼班长,怎么能骗老人。”
班长耸耸肩:“结果好不就够了吗。”
回去的路上,我们并排坐在生锈的公共汽车后排,班长头靠窗户睡着了,白衬衫随呼吸轻轻鼓动。我仔细观察他,白皙的皮肤上有细细的绒毛。睫毛如刷子般,我掏出尺子颠簸中几次没能丈量,他的眉毛很浓,我观察很久才确定他没描眉。
那是我和班长最近的距离,直到今天。
“韩初小朋友。”班长的手在我眼前晃:“昨晚没休息好吗?”
我从回忆中清醒,首先感到钱包危机。我在桌下数数钱包里现金。我担心吃这顿饭要吃多少天的土才能回本。
“怎么,丢什么东西了?”班长问。
“没什么。”我转移话题:“班长,你点了什么菜。”
“不要叫我班长。你要叫我,木…师…翰。叫一声让我听听你的发音是否正确。”班长满怀期待地等着。
“木…师…翰。”我小声说。
“声音太小,没听见,重来。”班长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微笑:“我不逗你了,不过最后一个字读第四声。”
“这重要吗?”我不满,被他逗耍得像个孩子,很丢脸。
“对我很重要。”班长严肃地对我说。
蟹腿在石锅上,夹破的壳露出肥厚的蟹肉,滋滋叫着渗出油亮的汁水;可我的筷子却伸去那道盐烤鳗鱼,表皮发黑成酱色,匆忙塞入口,唇齿突破微糊酱料的封锁,鳗鱼柔韧的口感和挤出的鲜美滋润着舌上的味蕾。我只能手捧着脸颊,不断在嗓间发出小尖叫声。每一口都有惊人的幸福感,似乎拥抱全世界,只有吃过的人才有资格感受这份入心的鲜美。没吃到的人也不用想象,毕竟现实和做梦差别太大。
可幸福总是太短暂,吃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