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渡-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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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剑以破风之势飞快刺出,然后当啷一声砸中了颜怀远的脑袋。颜师弟顿时如同被风雷触打到了一样,不仅吟诵到一半的符咒被中断,整个人也陷入了眩晕状态。
我听到了全场整齐的下巴落地声……
之前的比赛没听说过有人直接用自己的武器把对方砸晕的啊!裁判他犯规!
邪影在全场的死寂中不紧不慢往前飘了一段距离,他并没有急着把自己的武器捡回来,而是在刚刚进入射程就停了下来,然后……举起了手中拂尘,开始念咒。
没错,拂尘才是邪影施法的正确武器,但是……之前的比赛也没听说过有谁能带两把武器进场的啊!裁判他真的犯规了!!!
我在炎凤的火球攻击下苟延残喘着,从内心替自己的召唤兽深深羞愧着……
然而红烧肉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作风胜之不武,接下来的战斗完全掌握在他的节奏中,他冷静地施展着一个个咒法,定身,符惊,退鬼,斩妖,那些我念起来都磕磕绊绊的咒符在他手中浑然天成,我甚至忘了自己面对的敌人,张大了嘴愣愣看着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势,如玉京仙伶乐,如狂墨龙蛇舞,游刃有余得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不只是我,通灵道场上第一次如此安静,几乎每个人都一瞬不瞬瞪着那个邪影的动作,看着他孤绝又寂静的表演。
最后,伴着一声刺耳的锐响,红烧肉一道斩妖决结束了他和颜怀远的战斗,正在攻击我的炎凤感受到主人的落败,发出了一声哀鸣消失在空气中。
红烧肉没再看一眼半跪在地上的颜怀远,他无声地飘过青石地面,走到那柄被他丢出去的小木剑旁边,弯下腰轻轻捡起了它。然后他转过身来,慢慢飘到了我身前。
他低头看着我,眼睛如同以往一样清澈见底,然而我却能清楚看到那其中如同薄冰溶化一般渐渐消退的凛然战意。
如同一只落在驯鹰人手臂上的苍鹰,曾与风搏杀的结霜硬羽一根根收入翅底,只用胸腹上柔软的绒毛贴近主人。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发。
事后想想,那大概是我那一天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在很多人看来,我那个动作真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表示嘉奖和亲近的安抚动作。但是我显然是忘了我家召唤兽那特立独行高冷别扭的个性,之前拉个袖子边上的黑雾他就能变身水壶给我咕噜噜冒黑气,现在我直接拽了大爷尊贵的呆毛,后果简直是我不能想象的。
然而,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想到这么多,也没有机会想了。
红烧肉的动作在我碰到他额发的时候就整个僵直在那里,等我意识到不对想要收回手的时候,一道黑色烟柱已经冲天而起,直接把我和颜师弟乃至整个比赛场地全部吞没在里面。邪影的身体仿佛一瞬间连通了某个打铁铺子,汹涌澎湃的黑烟源源不断滚滚冒出来。
于是本来准备为我响起的掌声和欢呼声通通变成了“这什么啊!”“卧槽!”“把为师的剑拿来!”“噼里啪啦咚!”的杂音……
这直接导致了本应该昂首挺胸站在师长面前接受表彰的我变成了灰头土脸缩着头。
宋掌门就站在我的面前,英俊的面孔带着疏离礼貌的笑。这是我第一次离掌门这么近,括弧,还不是挨训。
“洛锦川,游鹤真人座下弟子?”宋掌门温和地问道。
“啊!是!没错!我是洛锦川!”我慌张地行礼。
“表现得不错,”宋掌门脸上露出了笑,“之前便总听游鹤说他有个不省心的女徒弟,现在看来,游鹤是太谦虚了啊。”
我顿了顿,第一次抬起头来,越过宋掌门看了看站在他背后的师父——老头一脸尴尬的模样,恼火地瞪了我一眼。
……我还没怪您居然在掌门面前吐槽我呢,瞪我干什么……
“按太虚观门规,门派演武胜者,可获得师门之赏。”宋掌门的话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哎?居然还有奖品!
我瞬间激动起来。之前参加演武只想着“千万不要太丢人”,哪怕红烧肉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我也最多只想着“千万别惹麻烦”,却万万没想过还有奖赏一说。太虚观从来不苛待弟子,这演武奖赏不用想就知道十分丰厚。
是一年份的膳房肉菜兑换券,还是一年份的免除打扫任务资格,或者更实在点,直接发放奖金让我去人间游历的时候用呢……
我痴痴站着,脑内浮想联翩,看着宋掌门的目光也充满了热切的希冀。
“太虚观师门之赏,”宋掌门庄严宣布,“演武获胜者,可获得在天演院自由参阅门派典籍的机会,为期三日。洛锦川,从明日起三日内,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天演院了。院内所有典籍均是我太虚观上千年传承所得,更有无数优秀前辈手记,其中奥妙不可言说,望你能好生珍惜这个机会。”
“……”
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肉菜兑换券呢!免打扫资格呢!银两呢!!!
让一个学渣进入高等秘籍禁书区学习什么的,宋掌门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内心经历着天崩地裂一般的信仰倒塌,表面上却维持着呆若木鸡的表情。宋掌门似乎是认为我被这奖赏惊喜得晕了,满意地笑了笑,率领身后各位长老离开了看台。
我确定我在我师父脸上看到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身前的人一个个离开了,我还游魂似的站在那。过了很久,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个人站在我面前,表情慎重地端详着我。
那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穿着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色道袍,周身都带着能沁出甜蜜汁水的成熟味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
“您是……”我迟疑着问。
“你和重渊什么关系?”她突然开口道。
“……啊?”
“前不久,阵亡在前线的太虚观前任首席大师兄重渊。”她重复道,“他指导过你吗?或者是,你和他关系很好?”
“不……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古怪,她勉强地笑了笑:“对不住……只是,你的习惯和重渊太像了。把合适的对手交给身边合适的队友,自己孤身一人重入重围,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头领……这正是重渊最擅长的战斗方式啊。所以我才以为……”
“我不认识他的……”我慌张摇头,“不,我只听说过他,不过没怎麽说过话……”
“没事。”她脸上露出些许哀伤,“重渊……是我的徒弟。看到你刚才的比赛,我本以为这太虚观中至少有谁能记住他的……”
她的尾音慢慢消散在空中,我眼睁睁看着她走远,竟然忘了问一下她的名字。
10
太虚观没人记得重渊?
简直是笑话。哪怕在他走了这么久之后,太虚观无数姐姐妹妹们每次提起他还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浓情蜜意每每让无数还活着的师兄师弟们都羡慕嫉妒恨,然而想想那黯然神伤的对象,却又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输得心服口服。
重渊就是个以纯粹的个人魅力征服太虚观男女老少的传奇。
所以我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他亲师父会觉得自己的徒弟被人忘了。
“你说朱翎啊?”师父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嚼吧嚼吧说道,“是啊,她的确是重渊的师父。”
“她叫朱翎?”我殷勤地上去给师傅沏了杯茶,“首席大师兄的师父,那她也是太虚观长老咯?”
师父摆了摆手:“不不,朱翎这家伙脾气怪得很,宋掌门几次三番要给她封号都不要。完全没有为师这种愿为天下师的仁心,就连收徒弟也就那大猫小猫三两只,开始还有人做她徒弟,后来根本就没人拜她为师了。”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她能教出重渊那样的徒弟,应该比你……和师父你差不多厉害吗?”
“因为她徒弟都死得挺惨的,”师父回忆着,“我记得她前后收过四个徒弟吧,不管男的女的都没从战场上回来过。好不容易来了个首屈一指的重渊,居然也死在了外面。我想她大概也心灰意懒,没什么心思收徒了吧。”
竟然……是这样吗?
我回忆起下午看到的那个女人有些哀伤的美丽面孔,恍然间仿佛明白了是什么造就了那样的成熟。
大概是无数次的痛彻心扉,以及最后的心如死灰吧。
“好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人都死了。”师父一挥手赶走了我的愁绪,他严肃地看着我,“我说,锦川,你明日去天演院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准备?”我愣愣看着他,“需要特别准备什么吗?”
“你这蠢货!”师父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我额头一下,“天演院藏书无数,莫说三日,就是给你三十年,也别想参透其中内容。所有获胜者进入天演院,自然要先给自己拟一份清单,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大成效。”
“那么复杂干什么。”我嘟囔着,“反正我肯定什么都看不懂……”
话还没说完,我脑门上又是清脆地一指头。
“蠢!”师父大骂道,“枉宋掌门还特意指点你,你没听掌门说什么吗?天演院除了各种太虚观秘法之外,更有无数前辈留下的手记。你这家伙天性愚钝,那些秘法为师从没指望你能看懂,只是那些手记可是好东西!历年参加演武的都是年轻弟子,每个获胜者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们的笔记对你这块朽木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你给我听好了,明日你进入天演员后,可不要给我抱着在那睡一天的打算,给我好好找找基础法门的手记,有你小丫头的好处!”
我张着嘴看着他,师父眼一瞪:“怎么?你还真有在那里睡一天的意思?”
我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师父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本就不是块修道的料子,整日里脑子里惦记的就只有那点口腹之欲。只是……唉,如今这天下并不太平,好好学点东西,若有一日真的到了那战场上,也多了门保命的本事。”
“……是!”
我不得不说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果真还是我师父。他不仅无比清楚我进天演院后打算做什么,甚至连劝我上进的话都说得那么恰到好处。
我这人生性惫懒,放哪个名师手里都是个朽木不可雕的角色,可偏偏听不得软话,师父平时用戒尺打我脑袋的时候还好,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就起不了什么反抗的意思了。
无奈之下,我只有硬着头皮放弃了本来准备随身带进去的枕头。视死如归地走入了天演院。
一室陈腐气息。
没错,天演院虽然名义上是太虚观高大上的珍藏典籍的地方,可事实上每个月也就那么几个人能进来,长期下来,自然是缺乏人气。各种古旧书册和蠹虫混杂着,生出一股霉变的味道。
我看着整整几层楼的高达屋顶的数不清的书架,觉得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师父真的是太高看我了……参透这些,别说三十年,给我三辈子也不可能啊!
“红烧肉,我觉得我快完了……”我颤抖着说道,“等我走了你也会没命的,你说为了你,我要不要现在去找师父说我看不进去了……”
红烧肉没搭腔。从昨天他在场地上用黑烟吞没了四大门派之后,就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恼怒,始终对我持无视态度。他从高处冷冷瞥了我一眼,视若不见地飘了出去。
我自然是不可能指望一个心魔帮我学习的。沉重地叹了口气之后,我耷拉下肩膀,开始在茫茫书山中寻找师父让我找的东西。
弟子手记这东西,说起来似乎很神秘,其实也就是平时看书无聊写给自己看的玩意儿,学霸大概会记点学习心得和注意事项,我这种人也没少在书角上画小人画。这天演院足有上百万本典籍,让我在其中寻找这些书角上的东西实在太过困难。为了节省时间,我索性抛开师父的要求,只找自己能看懂书名的册子翻。
这样做明显减少了我的工作量,没过多久,我就在一个书架的角落里翻到了一本薄薄的蓝皮册子,言简意赅的四个字:邪影真言。
书名能看懂,厚度特别薄,嗯,就它了。
应该是很久都没人翻过这本书了,我拍了拍书上的灰尘,找了个亮堂的地方,屈腿坐下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和其他书名都看不懂的书相比,这本书简直就是为我这种初学者量身打造的。各种基础知识深入浅出信手拈来,哪怕我这种学渣也能看懂个七七八八。我津津有味地往后翻了一页,突然发现右上角的空白处写着一行字:
别后孤剑难成谱,一夜竟成四时冬。
……报告师父,徒儿仿佛是找到了您说过的先进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