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渡-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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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都没有了。大家稍作商议,就决定先在这里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太虚观禀报掌门。
已经暴露身份的重渊自然不可能再被我窝藏到自己的房间里了,鉴于路上在抗击妖魔中的给力表现,重渊重新收获了一群脑残粉萌新师弟。他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往男弟子厢房走去,临离开前还哀怨地扭头看了我一眼。
呃,这次可真的不是我不帮你,你说我们都到了太虚观山门了,要是让我师父知道你和我没定亲就睡在一处,非提着剑从太虚观冲下来剁了你不可……
我无奈地对着重渊耸了耸肩,摇着头跟着一群师姐师妹离开了这里,准备到那边的女弟子厢房休息。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平时经常能看到的扫落叶的几个老道士都已经进了各自的厢房休息。我们鱼贯路过后院的时候,我偶然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在院墙那边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太虚观的小道姑,她身上披着一件外衫,大概因为在女弟子厢房院内,所以也并么有太在意穿着。可能是半夜睡不着爬起来的,她站在院墙旁边,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空中的月亮。
我是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有些眼熟的小道姑是谁的。她叫杜晚容,之前我也曾见到过,但是并没打过招呼。但是这次不太一样了……
看我在那里停了很久,走在前面的师姐轻声问道:“洛师妹,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师姐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看一会儿月亮。”
我胡乱搪塞了一句,就离开了大部队。我慢慢走到那个看月亮的小道姑身后,清了清嗓子:“那个……是杜晚容杜师妹吗?”
她扭过头来,一张白净的小脸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是,您是……”
“我是太虚观甲三组弟子,洛锦川,刚从西陵城回来。”我自我介绍着,“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太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啊。”她恍然大悟道,“我没事的……麻烦洛师姐了,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看看……我现在就回去。”
“先别急!”我一把扯住了她,犹豫了很久,才狠了狠心,咬牙问道:“杜师妹,我冒昧问个问题好吗?你……认不认得一个叫做杜洛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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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极为忐忑的。毕竟是几十年前的旧事,杜晚容看样子也并不大,那时候她说不定连记忆都没有。就算是真的不记得杜洛平了,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可就是因为正常,才更让人恐惧。那人以亡灵的姿态在太虚观旧址呆了几十年,要是被他唯一挂念的人忘记了,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我紧紧盯着杜晚容。她的表情有点呆呆的,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么个问题,楞了一下才说道:“啊……我认得啊,不过洛师姐你怎么会……”
“你认得?你知道?!”我激动地喊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对吧?!”
被我过于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杜晚容喏喏道:“我……当然记得啊,杜洛平是我哥哥。他是太虚观兵宗弟子,因为任务一直游历在外。这是晚清风长老告诉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很好……”
我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一阵阵颤抖着。太虚观旧址那个表情有些木讷的兵宗小哥面孔浮现在我眼前,一瞬间我竟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事实上,是这样的。”我拿出了杜洛平交给我的那块玉佩,递给了她,“我这次出行,在中原遇到了你哥哥。他正在执行一件很重要很危险的任务,所以可能很久都没法回来。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还说,他至死都会守护着太虚观……”
杜晚容接过我手上的玉佩,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那张脸年轻而稚嫩,虽然修道之人可以一定程度上用道行掩饰自己的容貌,可她看起来也不会超过三十岁。
我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这么开心吗?我听……说,你和你哥哥分开的时候,你还不怎么记事啊。”
杜晚容抬起头来,纯净的眼睛看着我:“当然开心啊!虽然我不太记得哥哥的样子了,可是晚清风长老一直有告诉我哥哥的事情。我哥哥是个英雄呢,谢谢洛师姐给我带来了他的消息!我会……我会等他回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
就算是那个人已经死去了,依然有人记得他。还有人把他当年的事情告诉他的至亲之人,哪怕已经变成了亡灵,杜洛平依然以这种方式鲜明地活在他最好的年华。
我的情绪突然间振奋了很多。之前同门离去之后就一直笼在我心头的阴霾也消散了些许。告别了小道姑,我扭过头来,走到没人的转角处,终于忍不住对着天上的月亮狠狠挥了几下拳头。
“要努力啊洛锦川。”我自言自语着,“你要活着,要变成可靠的师姐,像晚清风长老那样的人,然后老气横秋地跟师弟师妹讲当年的事情……只有这样,才有更多的人记得颜师弟他们啊。”
在白云观休整了一夜,次日一大早我们就重新集合开始攀登太虚观的云梯。
因为睡得晚起得早,所有人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奇怪的是大家的精神看起来都异常亢奋,尤以那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师弟为甚,一个个和打了鸡血一样,之前还被他们疏远隔离的重渊被围在中间,不少小男生还暗暗对着重渊抛出崇拜的秋波。
“你……怎么了?”我把他拉到一边偷偷问道,“看你也没睡好的样子,他们欺负你了?”
重渊的眼底下是两轮深深的黑色,他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没什么,不过是被他们缠着问了一宿道法。”
……这帮小兔崽子!师姐我还没被情缘贴身指导过呢!就被你们抢先了!!!
“哦……”我妒忌地看着他,“你还真是贴心啊,怎么就不见你指导一下我呢?我很需要指导啊!”
重渊看了我一眼,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你?我觉得,还是游鹤真人的方式最适合你。”
……就是说我的榆木脑袋只适合死记硬背吗?凸该死的你和那帮熊孩子谈恋爱去好了!
我“哼”了一声,很傲娇地撇开头去,决定不再搭理重渊。
太虚观的上山石梯长久以来一直是为人诟病的最大缺陷之一,只能一人通过还长得看不到头,虽然从山脚到山顶有传送阵,但是除了有其他门派来参观的日子,基本就是个摆设。所有外出的弟子都要苦哈哈地爬山。等到我们这群人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基本也就累得瘫着不会动了。
“我去找宋掌门汇报招魂笺的事情。”关朔原仍然笔直地站着,可能是想到了即将重新被关在地落窟中,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郁。
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你准备怎么说?”
“当然是如实汇报。”
“那个……能不能拜托你,不要说招魂笺在重渊的身体里?就说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反正你也说了感觉不到在他体内不是吗?”
关朔原瞥了我一眼,问道:“为什么我要这样说?”
我尴尬地咳了一声:“就当是帮我个忙……看在我们路上这么久的交情……”
关朔原嗤笑了一声:“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有人看起来好像并不愿意呢。”
我倏地扭过头来,只见重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目光越过我淡淡看着关朔原:“我和你一起去?”
“重渊你……”
他低头看了看我:“不必担心,我还是亲自找宋屿寒说清楚比较好。”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你现在可是个身份不明的可疑分子,看宋掌门之前对待你师父青梅竹马裴绍的态度,你现在应该躲着他走才对啊!这种送上门去被人抓的找死行为是什么情况!
我着急地开口:“重渊你不用去啊!让关师兄帮你打个掩护就……”
他看着我,温和地笑了笑:“藏起来……又能藏到几时呢?我还是想亲自把这件事告诉他,然后……我也挺想知道,宋屿寒到底会怎么做。”
我心急如焚地绞着手指,重渊的表情平静然而坚决,我竟然想不出什么阻止他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关朔原,然后两个人一起走进了云华殿。
“……我不管了!”我气急败坏地一甩手就朝弟子厢房冲过去。
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要找死的话你就自己去好了!我不过一介太虚观小小废柴,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更何况我……妈个鸡宋掌门你下手慢点啊!我这就去找我师父求情帮忙!
我撒开腿就往甲三组那边跑。这个时间师父应该在那里授课,师父是太虚观的长老,只要能说动他帮忙,说不定还能保下重渊……
太久没回过甲三组,我竟然绕了好久才找到路。等到终于站在那个熟悉的学堂外面,我猛地停住了脚步,一种惶恐从心头升起来,瞬间就把刚才的冲动冲淡了许多。
……我要怎么开口?刚才那些师弟师妹他们肯定不会立刻找师父,那么现在师父知不知道颜师弟他们的死讯?要是不知道的话,我要怎么告诉他?他会不会变成……变成重渊的师父,那个叫做朱翎的女子那样?
想到那个美丽女子身上的忧伤气息,我的心就骤然一紧。师父那老头在我心里一直是那个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要是他变成那个样子……
我蹲在学堂门口,对着紧闭的木门忧伤地画着圈。没想到那扇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来,我画圈的手指正好戳到了某人道袍两腿之间的地方。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就看到师父一张熟悉的脸,板成了铁青的一块,从上面冷冷瞪着我放得很不是地方的手指。
“师、师父!”我连忙站起来,规规矩矩站在一边,手背到后面小声说,“我回来了……”
师父表情阴晴不定地看着我,很久才淡淡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他手背到身后道:“进来吧。”
说完也没再管我,自顾自走进了学堂。
我表情复杂地在外面站了好久,才一咬牙跟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学堂里并没有人。桌椅仍然是和我离开时一样的摆设,桌案上扔着几张涂画潦草的符咒,阳光从一边的纸窗照进来,像是涂了一层金色蜂蜜一样甜蜜温暖。
“……师父,今天不上课吗?”
“今日休沐,你回来都没看日子吗?”
“我……”我哑然,连忙转移话题,“哦是我忘了……不过,既然是休沐,师父你在这里干什么?”
师父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向前方空荡荡的学堂,缓慢说道:“无事,只是忍不住想起……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都还在甲三组的时候,好像你们也没离开多久啊……”
那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怅然,我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师父眼里藏得很深的那缕悲痛。
“师父你……你知道了?”
“嗯,前几日收到了丹鹤传来的信,锦川,你做得不错。”
“师父!”我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掉了下来,刚才在门外的那些纠结被抛得无影无踪,我几步冲上去,扯着师父的袖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师父……我的错,我没把江蓠师妹他们救下来,就连颜师弟……我也没来得及把他送到冰心堂那里……呜呜呜,师父,我看着颜师弟死在我面前,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啊!师父呜呜……”
师父任我把他的衣袖涂得满满都是鼻涕眼泪,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沉沉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是你的错……我太虚观与幽都妖魔相斗多年,此间折损弟子无数。每一场战斗都有伤亡,这难道会是某个人的错?时局至此,万物偷生罢了……锦川,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为师以你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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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之前曾经在重渊那里发泄过一次,可碍于形象和面子总是不够彻底,这次我扯着师父的袖子,直到把他那件灰色道袍涂得黏黏糊糊,才抽抽噎噎停了下来,把重渊的事情彻底交代了出来。
“你是说,你之前召唤的那邪影,原本是妖魔躯体,被重渊的亡灵所占据。他因着对太虚观的一缕心魔被你召唤出来,现在才算是恢复了本心?”听完我的话,师父总结道。
我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师父,急切地说:“妖魔躯体那个也是关师兄猜测的,就算是那样,可重渊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啊!师父你要相信他,重渊不会做出背叛太虚观的事情的!”
师父叹了口气:“不是为师不信你,那重渊要真的只是因为恋慕你才重新回来倒也罢了,为师就算成全了你们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可你自己也说了,他之前的心魔是什么?”
“我……”我顿时语塞。
“他真正在意的,是朱翎的爱人裴绍遭遇的事情,是正与邪,对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