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渡-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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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绝望地呢喃着,“求求你……不要这样……”
到了这一刻,哪怕是全然不清楚重渊是谁的其他门派弟子,也都大致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太古铜门后的某个强悍妖魔,借了太虚观弟子的躯体重新返回到人间。而他的手下为他盗取招魂笺,为他谋算鬼方让招魂笺汲取灵魂之力,到如今抽取掉流光城中的招魂笺,只为了复活自己的昔日主上。
好一盘大棋。
如今那大妖魔终于被复活,耗费了一座城池之力复活的妖魔,又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哪怕是知道重渊身份的我,如今前后推算起来也找不到任何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我只有绝望地看着空中发生的一切,暗自祈祷着,祈祷着也许能出现奇迹……
重渊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隗泽,对方仍然是恭敬地低着头。等候着他的回答。
他的神色渐渐清明起来,我看到他慢慢抬起了手,举起了手中的拂尘。
然后下一秒,带着红黑光芒的拂尘毫不犹豫刺穿了隗泽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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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刹那,整个战场上整齐划一的“叭唧”一声响,是所有人下巴一起落地的声音……
有没有搞错……有没有搞错!虽然我们并不希望你一清醒就对我们大开杀戒,可这样随随便便就把人家捅了肺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点?好歹也是煞费苦心把你复活的人啊!
那个叫做隗泽的魍魉也是一脸日了狗的难以置信,不过人家好歹是个精英怪,在重渊习惯性扭动手腕想要搅碎他的心脏的时候,猛地一推拂尘撤身出来,胸前一蓬黑红的血液喷溅而出。
“吾主,您……”
“你喊什么?”重渊蹙着眉头看着他,“我并不认识你这妖魔。”
隗泽久久没有说话,他一只手按着胸前的伤口,兜帽下的脸似乎是震惊地凝视着他。然而重渊的脸上只有冷酷的杀意,他手中拂尘轻轻一抖,一道斩妖诀再次对着隗泽横划下来。这次隗泽没有再傻傻仰望着,他猛地闪过那道斩妖诀,沉沉地笑了起来。
“还没彻底清醒吗……没关系,吾主。至少您的力量已经觉醒了,您终会清楚自己的身份,属下……就回到朔方城,安静等您归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妖魔的身后开始出现一片淡淡的雾气。眼看得就要落跑,重渊眉宇一扬,反手一道剑光劈过去。只可惜仍是慢了一步,雾气迅速把隗泽的身影吞没进去,只留下一串嘶哑难听的笑声。
半空中终于只剩下重渊一个人。没有了流光城和拖着流火的落石,那个身影突然孤寂得有些凄凉。他低头看了看下面一群仰脸看着他的人,袍袖轻轻摆了摆,就朝着我们飘了下来。
重渊就这么在一群“喔噻他居然会飞”的目光中落到了地上,他穿过人群快步走到我面前,担忧地注视着我:“锦川,你没事吧?”
“你……还认识我?”我迟疑着看着他。
重渊的嘴角抽了抽,看他的样子,像是拼命忍了一下,才没一指头弹到我脑门上。他近乎叹息地说道:“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认得你啊。”
我一直紧绷着的肩膀这才算是垮了下去。我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刚才那个妖魔和你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你真的是……”
“是什么?”重渊困惑地看着我,“我……我们之前不是在流光城内和鬼方他们战斗吗?为什么一眨眼我们就到了这里?”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半天,可重渊的脸上始终是那样真实的迷茫。他有些惶惑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关朔原一个跨步挡在我前面,警戒地拉着我退后了几步。
“锦川你……”重渊试着要跟我说话,却被另外一个人打断了。
“洛师妹,这位是?”一个太虚观的同门谨慎地看着重渊问道。
“他……呃……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拼命转着脑子解释着,“之前我不是陷入妖魔群中吗?就是他救了我。”
“是这样吗?”他认真地看着重渊的脸,“这位兄台……看起来颇有几分眼熟,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果然……还是被认出来了……啊……
我绝望地看着一脸平静的重渊。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质问他的太虚弟子。所有的人都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看着他窃窃私语着。
作为曾经太虚观的偶像,万人景仰的首席大师兄,战死沙场归来之后,不但没有得到荣誉和安抚,反倒面对着这样的质疑。尽管重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可仅仅是看着他那张平静的脸,我的心就狠狠疼了起来。我奋力挣开关朔原的桎梏,站出来大声说道:“他叫红烧……”
“重渊。”他轻描淡写说道,打断了我的话。
那位同门一脸惊讶之色:“这名字……不知少侠可识得我太虚观前任首席?阁下与他正好同名,模样也……”
“识得,我便是重渊。”重渊打断了他的话。
那一瞬周围静了一下,紧接着,更加激烈的讨论声爆了出来。之前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纷纷激动地叫嚷起来,有之前曾经听闻过重渊传闻的其他门派弟子,更多的则是太虚观同门。各种声音嗡嗡往我耳朵里钻进来,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谁在问。
“重渊?重渊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太虚观在撒谎?”
“不可能啊,上次我亲眼看到了重渊的衣冠冢,宋掌门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那他怎么又复活了?怎么还……和妖魔扯上了关系?”
“你们看到了吗?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和你们的邪影一模一样!”
重渊冷漠地看着面前激动的人群,各种议论声好像都入不了他的耳朵。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宛若东海尽头不化的冰壁,坚硬而冰冷。
“你们别乱猜好不好!”我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什么勾结妖魔……我太虚观法力无边信我者得永生!复活个把人还不是小意思!重渊可是我们门派大师兄,侮辱他,就是在侮辱整个太虚观!”
“没错啊!”弈剑听雨阁那边,凌祈也跳了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位师兄是谁……可他刚才可是差点杀了那个怪里怪气的妖魔的不是吗?要是他真的和妖魔是一伙的,怎么会杀那个家伙!”
……干得漂亮凌祈!
我在心里给了凌祈小哥一个泪流满面的拥抱,一边赶快附和着:“对啊!重渊他可是为了守护大荒才牺牲的,不管他是怎么回来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怀疑他!”
那些难听的议论声终于是低了下去,只是仍然有人用怀疑的目光扫着重渊。他却好像完全没看到一样,走到我身边自然地拉起了我的手,低下头看着我:“接下来要去哪?”
“……应该是回门派吧。”我扭头看了看周围的惨烈景象,之前因为重渊出现而震惊到的心情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那一幕幕让我撕心裂肺的画面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重渊不在的时候我还能硬撑着,如今看到他的面孔,那些情绪就像是终于压垮了堤坝一样,从心里喷涌而出。
在这里显然是不适合宣泄这种情绪的,我紧紧咬着嘴唇,颤抖着声音看着他说道:“重渊……颜怀远,我师弟……他死了,很多同门都死了……颜师弟,我是看着他死掉的。他还说……以后太虚观交给我了……”
我感到那只拉着我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他抬起眼帘,平静而温和的目光透过长长的睫毛落在我僵硬得肌肉都在发抖的脸上。他突然问道:“我们现在就回门派吗?”
“啊?不……应该是还要去找定勇将军,汇报流光城的事情……”
“那我们走吧。”
他轻轻一扯我的手,就把我拉到了他身边。重渊转过身来,礼貌而疏离地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就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半强迫性地拖着我往前走去。
并不是通往天机营弟子所在的方向,我麻木地任由他拉着。身后的人群越来越远,旁边男人高大的身影替我挡住了一切视线。一片宽阔的袖口挡住了我的眼睛,熟悉的淡淡香气重新笼罩了我。
我紧紧抓着面前的那片衣袖,终于在这片熟悉的安稳中大声哭了出来。
“别怕。”重渊的声音在一片昏天黑地中响起来,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我等了两世,才等到你看到我,和我站在一起。我不会放弃的。锦川,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太虚观,向你师父提亲呢。只要你还在这儿,那些人怎生看我与我何干?”
“……好,我等你来。”我哽咽着说,“颜师弟死了……江蓠死了……所有甲二组同门都死掉了……为什么我这么废物?要是我……要是我再强一些,和关师兄一样,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重渊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只是更紧地拥住了我,过了很久,透过胸腔有些发闷的声音才响起来:
“从前……我身边也有很多同门,后来他们一个个都死去了,我曾经也和你一样难过。”
“后来呢?”我闷闷问道。
“后来……我遇到了你啊。”
“……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我遇到了你……然后才觉得,很多无能为力也是美好的。”
我抬起头来,怔怔看着他,重渊的表情异常认真,他轻声说道:“很多时候,很多努力都不一定有结果,但是,只要目标还在那里,无望的努力也可以变得很美好……比如看着一个喜欢的人,哪怕知道她并不记得我,也是美好的。”
“锦川……你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并为此而努力变强。哪怕有时候现实残酷得让你无法接受,只要希望不曾熄灭,这种努力就总是美好的。”重渊看着我说道,“这是这次回来,你教给我的啊。为何到了你这里,竟然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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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定勇将军汇报战况这种事当然轮不到我这种小虾米,尽管颜怀远已经在那场战斗中牺牲了,可凌祈还在,很多八大门派的精英还在。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无论对于你多重要的人不在了,它依然能正常地继续下去。
之前我们的刺杀行动虽然状况百出,可至少有一点还是靠谱的。鬼方已死,流光必克。虽然盘踞流光多年,可流光城本质上还是鬼方一个人的流光。鬼方一死,那些虾兵蟹将登时土崩瓦解作鸟兽散。定勇率天机营全体精锐攻城,不过三日,流光城已经尽数收回。
我们在流光城内找到了无数尸首,有八大门派的战亡弟子,也有当年流光城的百姓。这些尸体都还保存完好,只是我们知道他们的魂魄都早已经被抽走,化作了招魂笺的祭品。
城内是荒烟衰草,到处都是抱着自己同门尸体失声痛哭的人。我有点茫然地走在满面哀戚的人群中,突然不知道我们费劲心力收回这个已经破败的城池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把我的手握进掌心里。重渊低头看向我:“还在难过吗?”
“……不。”我摇了摇头说,“只是不知道,我们牺牲了这么多。最后得到的流光有意义吗?”
重渊想了想,然后说:“为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的希望?虽然旧人已经不在,可记得他们的模样和习惯的人还在。只要城池夺回来,我们就有可能在这里建出一座新的流光城。”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我的指尖。
我满脸通红地用力抽回手:“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当街耍流氓!”
重渊轻轻笑了笑,也没有放开我的手,宽大的袖口垂下来,挡住的空间里那只手仍然和我眷在一起。他拉着我慢慢走在荒凉的街道上,无端也能生出一种闲庭信步的错觉。
流光城已克,我们这些出来帮忙的弟子也该收拾东西走人了。这些日子各大门派基本都在收拾东西,就连平时最喜欢串门的凌祈也没来找我聊天。
于是我和重渊这两个闲人就很没职业道德地跑出来闲逛了。
“你说,”我终于又忍不住问道,“这流光城大概多久能恢复元气?”
重渊认真想了想,说道:“当年西陵城重建,前后约莫二十年。流光城本来就是西陵副城,如今经由杏儿岭和西陵城连成一体,气脉贯通道路顺畅,应该会更快吧?”
“哦哦,那就是说,十几年就可以变成西陵城那样啦?这么说我们还是能看见的!”
“到那时,我们再来看看如何?”重渊轻声问道。
“到那时……再说好了。”我迟疑着说道,“我对这里……不太喜欢。”
我低头抚了抚腰间的第二把佩剑。因为路途遥远,所有阵亡弟子的尸首都没办法带回门派,昨日我们在流光城为他们举办了简陋的葬礼,并收取了贴身的衣冠或者武器,准备带回门派当作衣冠冢。
颜怀远的衣服都已经沾血破烂,我也不想他衣不蔽体地进入地下,于是我便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