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念 作者:回乡路(潇湘书院2014.01.21完结)-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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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儿眼见青龙在浪头上翻滚挣扎，龙吟声声凄厉，青光之内显出点点血雾。此时，月华突然大胜，十五圆月，冰轮霜华，一束白光如练垂下，飘向墨色的夜空，飘渺于浪头之上，青龙几番跃起，及其贴近于白光之内，却偏偏都未能抵达。眼见着白光开始又胜转衰，浓郁的霜华如云海翻滚，渐渐淡去……
　　恕儿心中一咯噔，若此时青龙还不能摆脱玄龟的牵制，飞入月华之中，莫说这千年的修行，恐怕他自个也会沦为玄龟的美食。恕儿心中忐忑，终是不忍心。她微微阖起双目，单手将碧龙珠擎起，另一只手变换加印，口中吟诵起古老的咒语，葱白的指间渐渐有白光流淌，骤然睁开双目，水眸中有淡淡的绿光隐现，一声大喝，指尖白光直直流入龙珠之内。刹那间，碧龙珠光华万丈，碧色的光芒盈满了整个夜空……
　　恕儿将碧龙珠置于胸前，龙珠化作碧荧，与恕儿何为一体。恕儿的周身充盈着磅礴的龙泽，她飞身跃入了翻滚的翼水河中。碧色的华光将恕儿周身的河水映成飘渺的碧色，与不远处的青光月华交相呼应，形成了暗夜里绚烂的色彩，充斥着迷离神秘的美丽，只是这般的美丽中却暗藏了多少杀机。
　　恕儿甫一入水，大批的玄龟调感知到更为盛泽的龙气，掉转矛头向着恕儿的方向迅速聚集，恕儿借着水势，朝着远离青龙的方向迅速游去，玄龟虽然在岸上笨拙，可在水中却是灵巧异常。须臾间，恕儿便感到足踝上已被玄龟咬住，恕儿在水中旋身，见到已有十余只玄龟与她尽在咫尺见，她在水中几个翻转，挣脱了咬在足踝上的玄龟，鲜血从脚踝上溢出，身后的十余只玄龟仿佛受到鲜血的刺激，更加迅猛的向恕儿袭来，只是眨眼间，恕儿的身上已经被咬出数十个伤口，赤红的血在碧色的水中流淌，仿佛一朵朵盛开的红莲，绽放出绝望的美艳……
　　不多时，恕儿已经遍体鳞伤，周身的力量也渐渐掏空，她回身望了一眼天边的月华，月华中朦胧着一条青龙，渐渐升起……还好，还好，终于是成功了……
　　心愿已成，恕儿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周围是成群的玄龟还在不断撕咬着她的身体，鲜红的血水，渐渐淹没了她的头顶，她透过淡红的水光，看着月华中渐渐飞升的青龙，青龙在月华中凄鸣阵阵，似在为她悲伤，恕儿的嘴角绽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周身的疼痛渐渐消失，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掠过……
　　


☆、第四章　落霞

　　也不知过了多久，恕儿觉得好疼，周身没有一处不痛。微微睁开眼，刺眼的光芒让她有些不适。恕儿的记忆慢慢恢复，她记得自己为了救飞升的青龙，释出碧龙珠的龙泽跃入水中，以自身的龙气吸引了大批玄龟，可是玄龟太多，她终是没办法脱身，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香消玉殒的，没想到醒来却躺在自己的房中，身上被包裹的像一颗粽子，动一动手指都是撕裂的疼。她微微侧首，行思趴在床头，眼睛上附着两个黑黑的眼圈。
　　恕儿龇牙咧嘴的缓缓抬起僵尸一般的手臂，轻轻推推行思“师兄……”。
　　行思仿佛像是突然被吓到了，猛然惊醒，看到清醒的恕儿，眼中显出惊喜，起身关切问道“恕儿，你醒了？觉得怎样？”
　　恕儿睁着一双迷惑的大眼睛，口中干渴，身上提不起半点力气，呻吟道，“水……”
　　行思忙倒了一碗茶水，扶起恕儿，慢慢喂下，口中还不断提醒恕儿道，“慢些，慢些……才醒来，别太劳神，想要什么，师兄帮你去做。”
　　饮过茶水，恕儿的精神稍稍恢复，行思坐在床头，恕儿心中全是疑惑，“师兄，我是如何在这里？”
　　行思替她掖了掖被子，“恕儿，师兄也想问你，你如何能把自个伤成这副模样？”行思眼中一抹痛色闪过，“你可真是吓死为兄了。”
　　“三日前，翼水河方向突有异动，光华大胜。师傅守在禅室，不准任何人出去查看。待到华光暗去，师傅才离开禅室。临走时，让我去思过崖将你接回来。我去到那里，便看到你浑身是伤，躺在崖上不省人事。师傅为你治疗了一日一夜，才将你这条小命保住。恕儿，你到底遇见了何事？”
　　“师兄的确是在思过崖救起了我？”恕儿的脑中一时有些恍惚。
　　“的确”行思疑惑的望着恕儿，“有何不对？”
　　微沉螓首，恕儿也是一脸的疑惑，“我记得，那时我是沉在翼水河中……”恕儿将自己的遭遇简要的说与行思，末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我渐渐沉入河中，以为自己大限已到，不料想却在这里醒来！师兄，你救我时可曾看到思过崖还有什么人？”
　　行思缓缓摇头，“将你救起时，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你虽伤口众多，但却没有流血，当时我只是心急救你，也没顾念太多。现在想想，应是有人已为你止血了。”
　　恕儿正想再问些情形，外间传来脚步声，房门推开，落霞尊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恕儿，我料你也该醒了。”落霞尊者三两步走到床头，眼中有说不清的情绪，拂过恕儿的手腕，为恕儿切脉，嘴角微微一扬，“恕儿，已无大碍了。”转过头，对行思道，“思儿，你也累了三日了，回去歇了吧，这里有为师在便好。”
　　行思一番推让，终还是拖着沉沉的脚步，离开了。
　　落霞尊者移来个小秀蹲，坐在床头，望着恕儿略显苍白的脸色，许久未有一丝动作，陷入深深的思索着，眼光偶尔有一丝挣扎，恕儿呆呆的瞧了半晌，心中有个疑惑，却又不忍开口探个究竟，室内安静的有些尴尬。
　　最终，恕儿还是纠结这先开口道，“师傅，我瞧着您的脸色也不大好，许是这几日劳神辛苦了。恕儿已经觉得大好，您大可放心，不如您也回去歇息吧。”有甚不明了也不急于一时，何况今日的师傅有些怪，矗在这里久了恐夜长梦多招惹麻烦，还是先打发了稳妥些。
　　落霞尊者眼中有一抹暗色流过，伸手理了理恕儿额前的碎发，柔声道：“恕儿，辛苦你了。”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恕儿一愣，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刚想发问，忽见师傅停在她额际的手移至面门，掌心有旋风涌动，幽深得仿佛要把自己的魂魄都一并吸走，点点碧光从恕儿身体各处涌出，瞬间在落霞尊者手中凝成珠，碧光萦绕，氤氲绚美。
　　“师傅，您这是……”
　　“恕儿，这碧龙珠一直种在你的体内，是以让你的修行一日千里。然则……”落霞尊者顿了顿，才要开口，恕儿却抢先说道：“师傅，这碧龙珠是楚云姑姑隐去之后便附在我身上的。我虽不知其中缘由，可我确信这必定与楚云姐姐息息相关。它算是卓叔叔与楚云姑姑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了，这辈子我还能有多少念想，即便是福祸难明，我也绝不能舍了它。”
　　“恕儿，若是留着这珠子在你身边，为师恐怕……”
　　“师傅，我不怕！”恕儿抬起眼眸，眼中透出决然之色，慢慢抬起还不太灵活的手臂，拿过落霞尊者手中的珠子，“恕儿觉得只要有这珠子在，那些至亲就还在……无论如何，我都要留它。”微垂螓首，缓缓将碧龙珠又化入体内。
　　看着决绝的恕儿，落霞尊者无奈的遥遥头，该来的终究会来，若是命数使然，又怎能躲得过去。
　　重新得了碧龙珠，恕儿复又抬头，眼神闪烁的望望师傅，复又低头，两只不太灵光的手十指交叉又分开不断往复，心中的疑团，想要求证却又不忍开口。什么叫抑郁在心口难开，这便是真实的写照。
　　落霞尊者原本心中一直愁苦内疚的挣扎着，见了恕儿这幅扭捏的姿态，嘴角不觉就绽出了一丝淡淡的笑，一副尊者不染尘色的仙姿又端端的抬出来，淡淡的道：“恕儿，你若再憋着，怕是要受内伤了。”
　　恕儿刚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微微一顿，又缓缓的、缓缓的分开，她的声音也缓缓的溢出来，“师傅，您是故意让我去的吧。”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恕儿的脸上，许是上天垂怜，她的脸庞并未被玄龟伤到，阳光下白嫩的肌肤反射出淡淡的光晕，她始终垂着头，眼眸望着已经摊开的双手，指尖有轻轻的颤抖。
　　屋内有更漏的声音，滴答、滴答……
　　仿佛有一生那么漫长，一个声音终于响起，“是……”那声音有些压抑，室内很静，可恕儿却恍惚间听到“啪”的一声响，在心间有什么东西的清晰的裂开一道血口。
　　“为什么……”
　　


☆、第五章　小青龙

　　窗外几棵老树默默的摇晃，呼啸的风声渐渐响起，由远而近，像是沉痛哀嚎，窗棂啪的一声被吹开，落霞尊者抬眼望着一开一阖的窗棂，一副宝相庄严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声音淡淡的道：“他已经来了。”
　　恕儿顺着落霞尊者的眼光望去，透过飘摇的窗，她看到有一阵带着青光的旋风由远而近，穿过窗棂，旋进入室内，甫一落地便化作了一个青衣的翩翩少年，少年站定身姿，目光灼灼的望着恕儿，眼角眉梢与落霞尊者有着五分相似。一双丹凤眼，闪耀着如桃若李的神采，透出氤氲的雾气。恕儿这厢还没摸着头脑，少年那厢已经掀起袍子双膝跪倒在恕儿面前，双手抱拳，拳拳道：“恩公在上，请受落青一拜。”说着一头便碰在地上，还带了实实在在响当当的撞击声——“乓、乓、乓”。
　　恕儿的心狠狠的一抽，少年的声音竟然与卓不凡一模一样，那声音让恕儿的脑中一阵阵的恍惚，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的向自己走来，还有着慈爱的微笑，那样温暖明媚，在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却中化作片片殷红……
　　遥远的声音在恕儿的脑中悠悠响起——
　　“小丫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淘气……”
　　“恕儿别怕，是叔叔不好……”
　　“恕儿，叔叔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也许还要离开很久……”
　　“恕儿，要照顾好自己……”
　　恕儿木讷的望着面前的少年，目光里大片的水泽浸湿了眼前的人影，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你回来了，亦或是你还活着？恕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问什么，到底要问的眼前的少年还是目光中那个白色的身影……
　　“恕儿……”
　　“恩公！”
　　落霞尊者和那少年同时开口，落霞尊者迅速抓过恕儿的手腕诊脉，一切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恕儿的脑袋从恍惚中慢慢走出来，眼前跪着的少年膝行几步来到恕儿的床畔，伸出两只胳膊，岔开十个手指，在恕儿面前晃来晃去。
　　恕儿抬手打掉那两只如钟摆的一般晃动的爪子，轻声道：“我没事。”
　　看着跪在床前的少年，恕儿的脑子终于转起来，并且终于又转出了点眉目来。想必这少年就是那日飞升的青龙，看着他的眉眼，不用师傅说也泄漏了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联。自己被师傅扔在思过崖，着实是被算计了，目的想必就是为了助他家的兄弟飞升罢了。
　　眼前的这条小青龙，还一直虔诚的跪在恕儿面前，跪了这许久，也一直跪得个心悦诚服，恕儿心中的怨气多少散了一散。小青龙双手扒着床沿，殷切的望着恕儿，担忧的问道：“恩公，真的无妨么？”
　　恕儿轻轻的点点头，这少年的声音真好，恕儿对他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心中乱成了一团……
　　少年继续道：“恩公为救落青被玄龟重伤。大恩大德，落青牢记在心，恩公有何吩咐，落青定当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
　　恕儿的嘴角的笑又深了几层，胸中却升起了一阵落寞，缓缓道：“只要你常常给我说说话便好……”心中又是一种酸楚，眼中一阵温热，恕儿眨了眨眼睛，又转头对落霞尊者道：“师傅，这落青兄弟是？”
　　“落青是我的三弟”，落霞尊者目光柔和的望了望落青，脸上一派春风和煦。“千年前因招惹红尘俗世毁了修行，时至今日才又修成人身。”
　　落青回望落霞，目光中有一抹愧疚之色，又是一个响当当的头撞在地上，哽咽道：“二哥，这千年来，苦了你了。”
　　落霞尊者伸手扶起了落青，跪了这么许久的小青龙终于又双脚着地了。落霞尊者替小青龙抚了抚膝上的尘埃，道：“你便好好的，也不枉我散了这一身的修为。”
　　恕儿心中大骇，师傅何时散了修为？莫不是因为散了修为，无可奈何之下才算计自己去救他的兄弟。其实，细细想来当初跳入翼水河也完全是自愿而为，并无人强迫，却也怪不得师傅。只是前后想想，师傅故意罚自己去思过崖，必是算准了以她的性子，一定不会见死不救，故意为之，心中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