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肉体富人的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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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和孩子,我不会亏待你的。
“他还是有良心的,不会自食其言。”她想。
几天前那种沉重的忧虑随之散去。
葛占水打的士车来到了皇冠娱乐城。
他对守在门后面的两个戴着小红帽的侍应生说:“沈老板来了告诉我一声。”
侍应生将他引进去。
包房是套间加一个封闭的阳台。珠宫贝阙,设施极尽豪华。据说,仅仅是洗手间里一块彩釉墙砖,就值10美元;一只青铜烟灰缸,顶得上一辆麾托车的价码。最绝的是墙面上有一个自动卷帘,揿动开关,可以窥视楼下大厅性感的脱衣舞——当然,外面是看不到里面。
以往葛占水到这里来,无非是按摩、做爱、看艳舞,可今天他却没有这种兴致。他挥手打发走侍应生后,就窝进阳台的沙发里发呆。
今天的晚报,登了一条令他震惊的消息:昨晚警方扫黄时,2名妓女趁乱从三楼跳下,当场死亡。报纸没有用马赛克处理死者的脸部,2名妓女一个似曾相识,另一个轻易认出是他插队时房东的女儿,下巴上有粒扎眼的黑痣。
“葛老板,沈老板来了,在芙蓉厅,是我喊他过来,还是”侍应生在门外问。
葛占水来到沈双福的包间,见门虚掩着,竟直钻了进去,对正躺在榻榻米上接受小姐按摩的沈双福打招呼:“沈老板,好享受。”
“嗨——”见是葛占水,沈双福显得很惊诧,“葛老板,好几天没见呢,我以为你又在哪里找根嫩草,躲起来吃独食呢?”
“我哪有那牙口啦。别说嫩草,就是嫩豆腐,我也嚼不动了。”葛占水说着话,在一张摇椅上躺了下来。
“这能难倒你老人家吗?我这有泰国药,昨晚我吃了两粒,好家伙,三只鸡被我扎得满床滚,连钱都不敢”
葛占水打断他的话:“今天的晚报你看了吗?”
“晚报?”沈双福一脸雾水。
“付燕红你还记得吗?”
“哪个付燕红?”
“你们村的呵,就是我插队时那个房东,付喜柱的女儿——”
“噢 噢,哪能不记得?怎么啦?”
“昨晚上死啦!”
“怎么可能呢?扯蛋,谁说的,两个月前我在紫荆花都还睡过她呢?”
葛占水掏出报纸,递过去。
沈双福推开按摩小姐,侧卧着,洁白的棉绒浴衣脱落处裸露出栅栏般精瘦的胸骨。
“靠,真是她呀!”他显得异常兴奋,“这下子喜柱这个老玉米棒子可抓瞎了,他家那栋三层小楼也封不了顶了。”沈双福掀开浴巾,坐到了另一张摇椅上,“你该知道哇,当时我还动过她的心思,可她死活不答应,她爹那个老玉米棒子,竟然拿根绳子去我家上吊。结果怎样,上回我去紫荆花都,老鸨给我叫来个小姐,黑咕隆咚我也没注意,亲到下巴那颗痣我才觉得不对劲,扭开灯一瞅,把我的酒都吓醒了:她蔫啦巴唧地跑到城里当婊子来了。”他呷口酒,对葛占水说,“不行了,松松跨跨的,一点摩擦感都没有了。你说到那地方,不是插着让人搞。当初要嫁给我,咋也不会到窑子啊,更不可能丢条命。”说到这里,他又纳闷道,“逮到就逮到呗,不就是折几两银子,她跳哪门子楼哇?”
付燕红的死,唤起了葛占水对一段沉寂往事的追忆
葛占水插队时,付燕红是他的小红娘。因为黄艳翠父母的强烈反对,他与黄艳翠之间所有的联系都中断了。刚刚被情欲烧得浑身滚烫的他,想到了让付燕红传递情书。谁想她明白他的用意后,居然笑眯眯地说:行哩,我最喜欢干这种保媒拉纤的事哩。她兴奋时,下颌的黑痣变得通红。
葛占水距黄艳翠家有二里多地,中间还隔着一座独木桥。那桥陡且滑,他走上去都心惊肉跳的,她却没有一丝恐惧。在稀疏的月光和漂满薄雾的河流对岸,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一次次被她那瘦小的身影陶醉。付燕红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庄,城市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名词或是一个充满神奇的传说。她怎么也弄不懂,城市的公路与村里的土路有什么不同?比打谷场还大的商场是什么样子?有一年,他探亲回村,她竟翘着鼻子在他的人造革皮包上嗅。她说想嗅嗅城里是什么味道。他怜悯地说:以后我一定带你去一次。
付燕红因何来到城里,又怎样操起了皮肉生计,城市究竟给了这个当年对它充满了期待和憧憬的小女孩什么样的感觉?葛占水一无所知。他懊悔万分的是,开超市时怎么就没想到把她招进来,不仅兑现了当初的承诺,还让她真实地生活在一个比打谷场还大的商场里。
葛占水匆忙离开皇冠娱乐城。
在一条深不可测的弄堂里,葛占水喝醉酒似的跌跌撞撞地朝前走,鸡窝、旧家什、垃圾、布满了蛛网的砖块、黑黑的排水沟以及横七竖八的电线杆像码在传输带上的煤块从他身旁掠过,爬上了一道嵌在墙面上的狭窄的铁质梯子时,好象还撞翻了一个煤炉子。
他伸出手指,敲响了一面糊着旧报纸的木门
第九章
凯斯特夜总会灯光隐晦。
吕颖觉得坐在沙发上很不自在,她习惯坐着时怀时里抱个小玩艺,可进门时,连抻包都被侍应生拿了过去,她只好抱着自己。
茶几上的台灯漂浮着闪烁不定的光芒。她渴望这种幽暗漂浮的氛围,就如同她第一次走进物理老师房间时的感觉:怪谲、神秘而又隐隐地冲动。
磨盘般缓慢转动的舞台上,正在表演铜管秀:两个丰满得近乎肥胖的妙龄女郎绕着一根铜管剥葱似的一层层褪掉身上的衣服,摆动扭曲中不时裸露出肥白的乳房。
吕颖将脸扭向窗外,隔着纱幔,依稀看见街灯吐出来朦胧而又晦涩的光亮。行人稀少,一个拾荒的老太太正在垃圾桶里翻动着什么。吕颖回过脸,她的心事沉浸在对可能出现的诡异而又暧昧的臆想里。茴香阁那种尼姑庵般枯槁的生活已经将她的神经磨得越来越细,她相信如此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骤然断裂。
“小姐,这里有人吗?”
“没有,你可以坐下来。”吕颖端详着问话的男士:突兀的眉骨下面,深藏两汪山泉般清澈而悒郁的眼睛,鼻骨挺阔的线条和颧骨优雅的弧线将整个脸部映照得文雅而又生动。这就是人们常提到的鸭子吗?他瞧上去不到20岁。她的心似乎要跳出胸腔,不是因为他的年轻和俊美,也不是终于目睹了传说中的男妓,而是为她与他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心慌意乱——尽管这种欲望她期待了许久。
开始,俩人之间的谈话还陷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在一些无聊而琐碎的句子之间尴尬地徘徊。然而,她隐隐地感觉到,他们之间注定要发生什么,就像一个坚硬的果核,一旦被敲碎,注定要裸露出果仁一样。果然,他开始试探性地敲碎果核了,他悄悄地问:
“小姐,你需要我陪你吗?”
他顷刻间结巴起来,脸因为羞赧而涨得通红。
“我是说”
吕颖心里的那扇窗户蓦然洞开,裹挟着花粉和草籽浓郁气息的穿堂风呼啸着灌进来,霎时间,她感到了全身燃烧起来
葛占水又一次看到了苏宝莲。那张熟悉的脸还挂着泪痕,像是刚刚哭过。
苏宝莲惊讶地望着葛占水,居然说不出话来。
葛占水感到了自己的唐突,尤其是在这样深的夜晚。可既然来了,总不能转身就走吧,他说:“怎么连屋子都不让我进去啊?”
“你好象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苏宝莲抹了把脸,声音湿湿的:“是的,我的一个姐妹死了,我挺伤心的。”她闪开了身子,“你进来吧。”
屋子也就两张台球桌大小,墙面贴满了报纸,剥落之处透出黑赭色的砖头,顶棚支离破碎,裂口像手掌上的脉纹伸展开去,小方桌旁唯一的塑料板凳上,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正咬着铅笔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就坐床上呗,”大慨看出了他的窘境,她说,“我们进来也是坐床上,屋子实在太小。”
“你们在哪里做饭呢?”
“在外面。”
“怎么上厕所呢?”
女人迟疑一下:“也在外面,公厕已经塌了——这里没人来。”
“你男人呢?”
“他送货去了,每天都回来很晚。”
“是司机?”
苏宝莲总算露出点笑意:“你也是臭记性啊!——对了,这么晚来,有事么?”
葛占水想起来她说过丈夫是拉板车的。
“没事,就是来转转,年龄大了,睡不着。”
屋子里的光线灰暗,有一股很浓的煤气味,呛得葛占水直想咳嗽。
“你刚才说一个姐妹死了,是怎么回事?”
苏宝莲又涌出泪水来。
葛占水一见,紧忙劝说道:“算了,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别伤心了。”
小男孩闷头写字,铅笔只剩下很短的一小截了,手捏不住,他就用细竹筒套住,接着用;苏宝莲端来一杯茶,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茶叶沫。葛占水端起来,吹了吹,又放了下去,低质茶叶的腥辣味钻进鼻孔,令他又产生咳嗽的欲望,他鼻腔陡然一酸,刚进门时的唐突感,被眼前的低成本生存状态吞噬得干干净净。“幸亏我来得及时,若不然,她保不准会成为第二个付燕红。”他心里嘟嚷着,嘴上又问:
“你去过万生园超市吗?”
“瞧你这记性,”苏宝莲嘘唏道,“还是我告诉你的,那里比商厦还大,东西还便宜,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你全忘啦”她疑惑起来,“你问这什么意思啊?”
“噢,噢,噢,”葛占水拍着脑壳,继续问,“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像迷宫,第一次去,找不到出口,又不好意思问人家”苏宝莲从陶醉中踅过劲,愈发疑惑,“你问这些到底什么意思啊?”
“那就是我开的,我就是万生园的老板。”
葛占水注意到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待续)
正文 第十一章
于水淼抻包里的手机响了。电话是与苏宝莲同柜台的高镜打的。她向于水淼反映个情况,说接班时,发现少了4袋水发冬笋)
于水淼带着几件换洗衣服和卤菜,去学校看望葛占水的儿子葛风。她与葛占水没有孩子,最初是她不想要,顶着葛占水的刺骨讥讽和谩骂,偷偷吃避孕药。近一年来她特别想要个孩子,可是葛占水似乎对房事不再感兴趣,屈指可数的几次,也都是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葛风在市里一家贵族学校读高二,不仅人长得像母亲,品性和喜好也与黄艳翠同出一辙。于水淼成为继母后,他便改口于老师为于阿姨,母亲这个称谓,随着黄艳翠的消逝而永远消失了。于水淼并不计较称谓问题,她挺喜欢这个孩子的。小时候他成天扯着她的下摆,偎在她怀里,寸步不离。
与黄艳翠一样,葛风对吃的兴趣超过了任何东西。有一次她跟葛占水吵架,屋子里一片狼藉。葛风放学回来,仍然不顾一切地踩着瓷器的碎片钻进厨房,又踩着瓷器的碎片转回来问:厨房是空的,咱们吃啥呀?葛占水时常苦着脸摸着儿子的头,叹息着:我怎么生个傻儿子 ,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成天就掂记着吃?然后就骂前妻:你她妈的吃饱了,喝足了,抹抹嘴就走,给我留下个崽子还是个吃货。
于水淼躲在寝舍楼道里给葛风打手机。她不愿意上去,不了解情况的同学以为她是葛风的姐姐,了解情况的当着葛风的面嘻戏:你小妈又给你送啥好吃的啦?
葛风飞速地跑下楼,嘴里喊着阿姨,眼睛却盯着包里。他打开拉锁,在里面扒拉了一阵子,失望地问:“没带吃的呀?”
于水淼笑眯眯地从身后拿出了一袋卤菜。
葛风嘿嘿笑两声,用手指从袋里搛卤菜。
“多不卫生,去,拿到寝室用筷子吃。”
“才不去呢,那儿人多,一会就抢完了。”
葛风吮吮油红的手指,又将脸埋进袋子里,用牙齿咬肉吃。他的牙齿像榨汁机一样,肉块被囫囵下去,通红的油水却顺着嘴角流出来 。于水淼又一次联想到黄艳翠。她叹口气,问:“学校的伙食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太贵了,一碗扣肉15元,同学们都不买。”
“想吃你就买,家里又不是没钱,唉——你爸给的钱不够吗?”
“够。”葛风嘴里咕咕噜噜,“那是自己的钱,怎么舍得呢!”
于水淼还没从葛风的话里琢磨过味来,抻包里的手机响了。电话是超市的高镜打的,她和苏宝莲在一个柜台。她在电话里向于水淼反映个情况,说接班时,发现少了4袋水发冬笋。问苏宝莲,苏宝莲回答不知道。问李经理,李经理也不知道,她现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