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肉体富人的床-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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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俩被开除了。”苏宝莲以为高镜不明白,提醒道。
高镜觉得一股火从后脊梁骨蹿上来,她冲着苏宝莲吼叫:“都怨你,你还腼着脸说。”
“这怎么怨我啊,我也被开除了,我俩是一块被开除的。”苏宝莲委屈地解释。
“你要是不推却,顺当把东西接过,能有这事吗?她来了,你要喊一声,我能被她抓个正着吗?”
苏宝莲一着急说话就不利索,吭哧了半天,才说:“我给你使眼色了,你自己没看出来,我一见她就紧张,心里想喊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你那也叫眼色,我求求你了。”高镜发起火来,牙呲在外面,模样甚是可怕。她像放炮一样,将粘满火药味的语言,从胸膛里倒出来,在喧闹的超市发出一连串声响:“真是祸福相倚,乐极生悲。刚才我还为发了一笔小财沾沾自喜,现在才知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这下可好了,饭碗都砸了。我作什么孽啊,怎么认识你这个扫帚星,你说你不好好在农村种地,跑城里来干什么?”
“地被政府征收了,没地可种!”
“没地可种你就卖菜、喂猪、扫大街、拣垃圾也能活命,你干嘛跑来砸我饭碗?”
“你的饭碗是刘经理砸的,我的饭碗也是她砸的,高姐,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苏宝莲觉得城里人都是属猴的,说翻脸就翻,刚才还一口一个姐妹地称呼着,这会儿恨不能用刀子杀了她。
刘梅憋着一肚子气找于水淼,于水淼不在办公室,她就给她打手机。手机那头很嘈杂,她咕噜了半天对方没听清。想到于水淼也没权力,索性关机了。
回到办公室,刘梅干枯的头发像开镰后的稻根,一根一根在头皮上竖立着:既然于水淼做不了主,就找能做主的葛老板。一想到葛老板,她还是有点犯怵,上次为了苏宝莲,他把桌子拍得跳起来。这次又牵扯到了苏宝莲,她有点犹豫。可一想到高镜骂她老女人,头皮又痛起来。反正她们的话柄抓在我手里,葛老板总不能姑息养奸吧?
刘梅来到葛老板的办公室,苏宝莲已经坐在里面了。
“老板,我想占用你一点时间,跟你反映点事。”
葛占水知道她要说什么,刚才苏宝莲已经说过了。一想到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心里不是滋味。
“你说吧,我听着。”他望着刘梅说。
“她是当事人,应该回避。”刘梅指指苏宝莲。
第二十四章
苏宝莲走后,葛占水对刘梅说:“事情我知道了,她们的确做得过份了,刚才苏宝莲就是来道歉的,但我觉得这还不够,你觉得怎样处罚更好些?”
“把她们开除,这样的员工,一分钟都不能留。”刘梅恶狠狠地说。
看到老板没做声,她又补充道:“我个人受点委屈倒没什么。关键是她俩当班时间打打闹闹,成何体统?我们是服务行业,服务行业最起码要有一个好的服务态度,她俩抛开顾客,聊大天,扯闲皮,性质多恶劣”
“刘经理,你冷静一下。”葛占水打断了她的话:
“我是这样想的,把她俩开除太容易,嘴皮子一碰,她俩就得回家。但今天这件事情让我想起你多次的提醒,员工的素质的确太差了,当时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
刘梅原以为老板又会拍桌子,不想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的眼角热乎乎的,竟然哽噎,语塞起来。
“培训员工你是内行,我不懂,也不知道这种培训对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大改变。我想问的是,你说像高镜、苏宝莲这样的,还能培训好吗?”
刘梅坚定不移地点点头。
“那好,那你就去列个计划,把培训的方案做得细致些,我掏钱。”
刘梅走后,葛占水忽然感到:这个老女人有时还是蛮可爱的。
苏宝莲又一次溜进来:“她是不是说要开除我俩?”
“是的,而且一分钟都不能耽误。”葛占水吓唬她。
“那你咋说的,同意啦?”
“那我能同意吗,我说苏宝莲不能开除,要开就开高镜好了。”
“那还不如开除我呢!”
“为什么?”
“她是因为我才被开除的,如果只开除她,她不恨死我才怪呢!你是老板,干嘛要听她的,其实这事和你也有关呢,你干嘛要给我布袋里放钱?放就放呗,干嘛放到人家高镜布袋里,害得我俩都受牵累”
葛占水瞥见苏宝莲眼圈红了,泪珠儿挂到了睫毛上,赶忙说: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别说这事因我而起,就是与我没有一丁点关系,我也不能开除你俩。高兴了吧,千万别掉眼泪,宝莲,你怎么这么爱哭呢?是不是你妈生你时,天空下大雨。”
经他这么一逗,苏宝莲还真流下泪来,但那是一种喜悦的泪,一种绝处逢生的泪,她的笑靥和泪水都堆在脸上,弄得葛占水不知所措,他问:
“这倒底是哭,还是笑哇?”
苏宝莲更控制不住了,她想哭,可心里却高兴得要死;想笑,泪水却抑制不住地从眼窝中流淌下来。她用手掩住脸,任凭泪水穿过指缝,一滴滴砸在膝盖泛白的牛仔裤上。
葛占水赶紧从手包里拿出餐巾纸,递给她说:“别哭,尤其是不能在我这里哭,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啦。”
“你这还没欺负我呀?”
苏宝莲抬起头,葛占水惊骇地看到一张布满泪水的脸。他激动起来,心中隐隐产生一种无可名状的喜悦,近日来阴霾的情绪一扫而光。
“宝莲,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而且,任何人也不能欺负你,这下你高兴了吧?”
葛占水望着苏宝莲的背影,蓦然感到,自己在以往岁月中从未接触过真正的女人,或者说他对女人根深蒂固的失望甚至仇恨,因为她而发生了变化。她让他明白了:女人可以这样的美丽。他在心里说:宝莲,我不敢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但我敢说,你是最打动我的女人,以后我会珍惜你的。
于水淼和张忠诚坐在红磨坊的包间里。
她问:“你想吃点什么?”
“馄饨。”
“那是早餐,除了这个和猪肉,你随便点。”
“那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爱吃的,你都不让点。”
于水淼把菜单推过去,说:“不是不让你点,而是这里有比馄饨和猪肉更好吃的东西,既然是别人出钱,你干嘛不把刀子磨快点,狠狠宰一次?”
“那可不行,我还得回请呢?你是有钱人,肉多,再怎么宰也伤不到你皮毛。我是穷人,轻轻刮一下,骨头就露出来了。”
张忠诚点了一盘猪皮冻,一盘西兰花,一盘苕粉炖蹄筋,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西红柿蛋汤。
菜上齐了,于水淼惊叹道:“不会吧,这好象都是我爱吃的菜呢?我请客,你点我爱吃的菜,是不是等到你请客时,让我点你爱吃的菜啊?”
张忠诚认真地点点头。
“那你爱吃什么?”
“馄饨。”
“哎啊!原来你是苦肉计啊,为了省钱,为了只请我吃一顿馄饨,你算得上绞尽脑汁了。”
张忠又点点头说:“没错,而且我还不在餐馆请你,我让宝莲包给你吃,她包的馄饨比任何餐馆都好吃,我肯定你吃了一顿之后,还想吃。真的。”
“你开口闭口不离宝莲,你们俩的感情特好,是不是?”
“两口子能不好吗?不好能做两口子吗?”
于水淼叹口气:“忠诚,这你可就错了,你这是站在楼道里看窗户,觉得家家户户都很温馨。其实不然,在这个世界上,两口子过得幸福的并不多,不幸福的倒很多。”
张忠诚点点头:“是的,这次进城我明白许多事情,尽管城里人有钱,随便伸出哪根指头,也比我们乡下人的腰粗。但城里人不幸福,两口子过日子都隔着肚皮呢!”
于水淼也点点头:“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连肚皮都不让你看。他把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连死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跟你睡一辈子的人,肚皮到底是啥样?还有一种就没法说了,他的肚皮给谁都看,可他从来不关心你的肚皮里想的啥——他像暴君,只关注自己的感受,活得像只野兽。”
于水淼说着说着,手指禁不住哆嗦起来。她很久没有跟人这样推心置腹地交流了。有点激动。她换了一个话题,“说说,你俩咋谈的。”
张忠诚将头埋进盆喝蛋汤,他喝得很响亮,就跟在自己的家里一样。他抬起头时,嘴角还挂着金黄色的蛋丝。看见于水淼盯着自己,他羞赧地笑了笑,“我这样是不是特没礼貌?”
“挺好的——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张忠诚又将头埋进汤盆里。
于水淼伸手,推着他额头,将他的头立起来。
“这有什么好说的,农村人,两人感觉不错,就搬在一起过日子了呗。”
“说得具体点,就是你俩怎么相爱的,第一次是在什么情况下彼此产生好感,或者是你俩在某一个特定时刻,同时产生了好感?”
“这还真不好说。”张忠诚闪烁其辞,“那时我们在一个村,有一天我去借砻具,就是农村耪地用的工具。她父母不在家,她一个人病在床上。当时天已经黑了,她连晌午饭都没吃。于是,我就生火,帮她煮一碗稀饭,大概就是从那天起,我俩就好上了。”
“煮一碗稀饭就好上了?爱情就需要这么点营养,不行你是个诚实的人,一点都不能隐瞒,也不能省略,煮稀饭以后,你又做了什么?”于水淼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许是她从来也没有过类似经历的缘故。
“我就端给她了。”
“然后呢?”
“然后就喂她吃了,当时她在发烧。”
“再然后呢?”
“她就用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勾住了以后呢?”
话一出口,两人的脸同时红起来。张忠诚说:
“再不能然后了,再然后我可就没脸见人啦。”
褚丽华找葛占水,说:“老板,我想请你吃饭,可又担心你不肯赏脸。”
葛占水笑:“我首先得弄明白,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然后才能决定。”
“你让我当柜台经理了,难道我还不该请你吃顿饭?”
“噢,如果这样你就不用请了,你当柜台经理可不是我提拨的,是你自己干出来的,自从你到化妆品柜台后,营业额直线上升,不提拨你天理难容。”
“可不管怎么说,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啊。”
“这你就更错了,”葛占水语重心长地说:“小褚啊,我没给过你任何机会,包括你进超市,我都不知道,是于经理和刘梅她们做主的,你可别张冠李戴。如果你一定要请,就只能请她俩。不过,这个超市里所有员工都是她俩招聘来的,但不是所有人都升到经理这个职位。所以,我给你个建议,你自己请自己一顿,因为你干得比别人好,才有今天的机会。”
有几个陌生人走进来,褚丽华只好退出来。
褚丽华在过道里给李万昌打手机,说请他吃饭。李万昌笑哈哈地说:
“我已经知道你要请我吃饭,因为你升经理了。所以,今晚推掉了所有应酬,就等你来请我呢!”
“是吗?那要是我没请你怎么办?”
“你不会。别看你平时对我冷漠,但有高兴事,一定会让我来分享。”
褚丽华心中一热:
“你还挺让我感动呢!行,今天你挑地方,我让你敞开肚子点。”
“真的!”李万昌兴奋地说:
“早知道我中午就不该吃饭了。”
春天的黄昏开放在寂寥的街道上,夕阳残淡的红,像是一杯泼洒的葡萄酒,把整个黄昏都浸在微微的醉意里。李万昌领着褚丽华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一家连地段牌都没有的小酒馆里。
“你不会为了给我省钱,才到这个破地方来吧?”褚丽华问。
“你看我是那种心慈面善的人吗。酒香不怕巷子深,我跟你说,这家酒店有一道菜叫佛跳墙,那味道”李万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一会你吃了就知道啦。”
凳子还是那种老式条凳,桌子黑糊糊的,上面还残留着汤渍。褚丽华喊了半天服务员,也没人出来理睬她。
李万昌说:“这就是老店的脾气,人家卖的是硬件,是菜,不是环境。”
一个胖得下颌赘堆满肥肉的姑娘将一盆菜端了上来,在酒精飘逸的火苗中,菜盆蒸发出大团的白色雾气。
“这就是佛跳墙啊?”褚丽华边用手扇着雾气边问李万昌。
“怎么样,看着都想吃吧?”
褚丽华本想说一看就不想吃了,但看到李万昌那副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