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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图书馆的女孩-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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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的女孩
作者:王兰芬


自序夏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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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自序夏天的故事

    为了从来没有见过面及好久不见的读者们,我坐在电脑前,窗外是充满夏天味
道的小山丘,光碟槽里正播放着Kiroro的日文歌CD。

    会有《图书馆的女孩》这本书的出现,离现在最近的原因,应该是在猫咪乐园
bbs 站(140。116。35。36 )、台大椰林风情bbs 站(bbs。ntu。edu。tw)和台大电脑
bbs 站(bbs。ee。ntu。edu)上所有耐心阅读,而且从来不吝于给我鼓励的读者们的
功劳。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从1995年开始盛行的各大学电子布靠栏(bbs )的出现,
可能我这一生都无法真正完成任何长篇小说。

    去年底,因为窗外寒冷的风和雨,我开始想念夏天,和一想起夏天就忍不住会
自动连结的大学生活。于是我打开电脑,像用铅笔素描般,先书上一条线,再一条,
愈来愈多的线逐渐勾出一个兽医系男生的形象。名字叫《图书馆的女孩》、主角是
《阿宏》的故事,慢慢在bbs 上一篇一篇组合起来。

    每天早晨溜完狗,吃了简单的早餐后,我磨好咖啡粉放进咖啡机里,然后打开
电脑。一天就在咖啡机的咕咕声和电脑嗡嗡开机声中开始。

    连载《图书馆的女孩》期间,几乎每进一个bbs 站,电脑萤幕上方就会闪着红
光,告诉我,《你有来信》。对于任何习惯上bbs 站的人来说,《你有来信》,是
深信世界上有圣诞老人的小孩在十二月二十五日一大早看见墙上鼓鼓的袜子。一闪
一闪的红光充满了喜悦。

    我多么感谢这些读者啊。他们虽然完一不了解我这个人,却愿意因为这个故事
而全然信赖我,告诉我他们的生命故事,与我分享他们的爱恋、悲伤与感动。

    读者写信给我,在板上留话讨论、赞美这个故事。如果不是人类心中有着闪闪
发亮的什么,怎么会愿意无私、不求回报、慷慨无比地这么对待我呢?

    由于这些读者,我循着成长的过程,慢慢慢慢拉着记忆的线,找出我生命中的
第一个读者。

    那是1983年的夏天,我正在高雄一个乡下的国中念二年级。天气实在好得令人
坐不住,理化老师的声音遥远模糊得像坐土星传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我开始在厚厚一叠印好学校班级姓名座号及红色横线的《随堂测验纸》上,煞有其
事是写起一个故事来。

    早就忘记写的是什么故事喽。史记得窗外老树的枝叶随风沙沙响着,蝉鸣远远
近近,空气中充满了夏天的味道。我奋力认真的不寻常模样引起坐在我隔壁位置的
那个男生的注意,他趁老师转身写黑板时,伸手抽走我已写好、压在手肘下的几张,
然后夹在课本里读起来。

    〃 喂,喂。〃 然后他很轻地叫唤我。

    〃 干嘛。〃 我整个人写得昏昏的,侧脸瞪他一眼。

    他伸出右手,在桌子底下做出' 拿来拿来' 的手势。

    〃 什么啦?〃

    〃 接下来的呢?〃

    那个穿着深蓝色短学生裤,头脸和手脚都晒得黑麻麻的男生,是我生命中的第
一个读者。在夏天高雄一所国中里很旧但凉爽的教室里,我趴在桌上沙沙写着,他
一张一张抽去放在摊开的理化课本上读。他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要写故事,我也没
问题他为什么喜欢我写的东西。

    国中男生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但我一直一直记得他小心翼翼怕老师发
现认真读我的故事的模样。

    我真的想谢谢这些读者,不论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网友,或是早已失去连络的
国中同学。



 
                第一章

    从宿舍骑脚踏车的话,大概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学校的图书馆。古老的图书馆有
一种阴凉和旧书寂寞的气味,木头制的书目柜立在大厅处,每拉开一个小抽屉,干
燥的纸张的味道会慢慢散发出来。

    大厅的左手边是自修区,深色的大木桌上摆着一盏盏绿色椭圆形罩子的台灯,
黄黄的光线围拢住读书的人,有人的确认真地读书做笔记,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瞌睡
着的。走在光束照出满满灰尘飞舞的信道上,远远近近有翻书页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还有从谁的耳机中泄露出来的片段音乐。

    自修区的对面是图书室。年代久远的书架上摆了满满的新旧书籍。进来这里的
人没有那么多,总是在某个书架的尽头猛然被一个正专注低头看书的人影吓一跳。
空气似乎是凝结的,简直就在下一个转弯处可以迎头撞见某个自日据时代就守在那
里的古人,纸页已经干黄薄脆的书籍很疲倦地堆积灰尘,远处有人哈啾一声。

    我十分喜欢这个图书馆,上下课经过这里时,可以感觉到看起来很阴凉的图书
馆在呼唤着我。所以我总在没有课或打玩球的下午来到,把书包和球塞进置物柜中,
一面小心翼翼不使球鞋发出太大的摩擦声一面慢慢在各书架前闲逛。

    第一次遇见图书馆的女孩是在日本文学的架子前,我一转弯看到绑着两条辫子
穿著蓝色牛仔裤的她正专心地读着一本书,右手还捏着抹布。听到声响她突然一抬
头望向我,但正确地说,她并没有“看见”我,很大的眼睛里有点咖啡色的瞳孔显
得茫然,仿佛刚从梦中惊醒还不能回到现实世界。我们在有点昏暗的信道上面对面
站了好几秒,女孩的眼睛才渐渐有了焦点。她“啊”了一声,看着我,然后微笑了
几秒钟,虽然时间非常短,却散发出足以照亮整个图书馆的光芒。她把书推回架子
上。

    “对不起。”她侧身钻过我身边,消失在转弯处,留下玫瑰花般的香味。

    我探身出去,已经看不到人。走到她刚才立住的书架前,伸手探测每本书的温
度,找到了她刚刚很专心读的书。是夏目漱石的“我是猫”。

    后来我渐渐发现女孩经常出现在图书馆里,有时擦拭书架,有时推着一车沉重
的书一一上架。不论做什么都认真得不得了的模样。几天之后的有一天,我从正读
着的书中抬起头来,看见她搬来好象很重的脚踏,用力得脸都红起来,掂起脚想把
书放到最高的架子上。

    我走过去,拿走那本书,推进那个预定的空间中。她吃惊地微微张着嘴看着我,
说:“谢谢。”

    我摇摇头表示不客气,然后问,“你是工读生吗?”

    “喔。”她笑了,大而咖啡色的眼睛看着我:“不是,我是图书馆员。”

    “图书馆员。”我回过头去看坐在柜台里的几个有年纪的女人,“她们才是图
书馆员吧,你怎么会是,这么年轻。”

    “真的,我是刚考进来的图书馆员。”

    “好吧,我相信,你是刚考进来的、喜欢夏目漱石的图书馆员。”

    她很认真地盯着我看一会,转头去看日本文学的架子,立刻出现恍然大悟的表
情。她的眼睛闪烁着小狐狸似的纯洁狡滑:“不只喔,我还喜欢村上春树、杰洛德
杜瑞尔、卜洛克、莫言和朱天文。”

    “好吧,那么喜欢夏目漱石、村上春树、杰洛德杜瑞尔、卜洛克跟朱天文的图
书馆员你好,我是喜欢麦可乔丹、安达充、张学友和卢贝松的兽医系五年级的学生。”

    她眼睛亮起来:“兽医系。吉米哈利。”

    柜台一位女士伸出头来向这边唤着,“喂,有人要借书耶。”

    图书馆的女孩低声问我,“我可以去你们系上参观吗,我好喜欢吉米哈利书里
的感觉。”然后转身往柜台跑去。

    离开图书馆经过柜台时,我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她不作声地点点头,辫子
轻轻晃了一下。

    就这样,我认识了图书馆的女孩。

    □

    现在的我转头回去看那段有着图书馆女孩的时代,慢慢明白坐在阴暗图书馆深
处那个喜欢喝咖啡微笑起来十分美丽的女孩子,曾经带给我什么。像催眠的指令,
一想起图书馆的女孩,因她而起的所有回忆便像神秘的浓雾般突然笼罩我。

    身处其中无法辨认任何物体方向的我,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让那随着指令而来
的一幕幕画面在眼前如老电影播放。当然伴随着的,还有声音、气味和现在已经无
法再主动生出的、只属于极年少时才能够有的巨大感动。



 
                第二章

    当我试着回忆图书馆的女孩时,脑子里竟会时空倒错地浮现小时候的景像。这
不知道与佛洛依德的学说有没有什么关系。所能理解的,只是我的记忆自动做了一
些安排,想把一切从头说起。或许对某

    部分我并不太清楚的我而言,从头说起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吧。

    □

    我生在总是有着大太阳的高雄,是父母的第八个小孩。我出生时父亲已经六十
三岁了,大哥那年刚好满四十岁。或许因为我是这样出人意料之外的出现,不论我
年迈的父母或其它七个兄姐,常常简直是忘记还有我这个人存在似地放任我。

    小时候我常睡到近中午,在家里工人焊接铁窗的巨大声响中醒来。不知为了什
么揉着眼睛就哭起来,母亲进来哄我,帮我穿上围兜,然后要父亲送我到幼儿园去。
幼儿园在隔壁村子里,虽然说是天主教的幼儿园,但我从来没有看过类似修女或神
父模样的人,只曾在锁起来的小教堂没关好的窗户缝中,看过十分巨大的圣母玛丽
亚神像,窗户缝中并传来十分阴凉的空气,伴随着一种花香。

    我通常只待到吃完点心。坐在幼儿园的红色铁花门后,等家里工人阿钦载货经
过这里。他骑的三轮载货铁马有着疲倦的马达,很远就发出像孔龙牙齿痛的可怕噪
音。我从地下弹起来,爬出铁花门,立在路边,挡住阿钦。

    “宏仔你怎么在这里,赶快进去上学啊。”胖胖流着汗的阿钦坐在驾驶座上俯
看我。

    “阿爸叫你载我回去。”我手叉着腰像个拦路霸王。

    “头家没讲喔,你麦害我。”阿钦笑起来,露出吃槟榔的红牙齿。

    我没再说什么,直接爬上放着铁窗的三轮车。

    “我还没要回去啦,要去帮人家装铁窗。”阿钦回头看我。

    “没关系,我跟你去。”

    三轮车的马达又发动了,坐在震动得惊人厉害的后座木板上,有一种麻麻的释
放感。太阳很烈地晒在头顶,汗滴进眼睛里,我把围兜拉起来擦脸。

    只要看见有趣的地方,我就静静地跳下车,看阿钦毫无所觉地继续往前去。

    高雄的乡下,每到中午所有的人都在睡午觉,飞着灰尘的道路上十分安静,只
有草丛中的小虫细细鸣叫着,还有树上怕热小鸟偶然的一两声吱吱叫。我找来空罐
子,在田边的水沟舀了水,然后仔细在长满杂草的黄土间寻找堆有小土粒的洞穴,
灌肚伯仔。或者伸手到田里掏挖又湿又黑的泥,两手来回摔拍,很快就做成一颗
“土丸仔”,再用干的沙子很讲究地摩挲它,直到变成超级无敌的像铁那么坚硬的
球,足以打破村子里所有小孩的土丸。

    一路玩回我们那个村子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每家门前传来炒菜的各种食物
气味,我的围兜口袋里装满了野外采集的成果。那天黄昏的光线非常漂亮,我慢慢
拖着脚步,奇怪今天家里的人怎么没像平常那样急忙来寻我。

    走进屋子,撞上披散着头发的大嫂,她突然瞪大眼睛,伸手抓住我的手臂,一
面往里拖一面嘶喊着:“阿母,阿宏回来了!阿宏回来了!”被拉进父亲房间里时,
我还紧握着那天最满意的土丸仔。母亲趴在父亲的床边,喉咙里发出一种不像人类
会发出的恐怖声音,她用一种大得出奇的力气押着我跪下:“阿宏,爸爸走啊,爸
爸走啊。”我安静地注视着父亲紧闭的苍白眼皮。

    以后谁要送我去幼儿园呢。当时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件事而已。

    总之,我后来就不曾再去幼儿园了。虽然家族里的人在父亲过世后更加疼爱我,
但我仍是自己一个人静静玩耍做自己的事,慢慢长大起来。

    □

    图书馆的女孩与我同年纪,刚从大学的图书馆系毕业,因为觉得许多图书馆中
最喜欢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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