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彭见明-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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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关书记讲话严丝密缝,从无漏洞可挑,后来有心人还是捕捉到了一点口风其时关书记已经到了更重要的岗位,做了分管干部的书记。在一次小范围的会议上,谈到用干部,他说了一个观点:他说用人要用忠诚的人,哪怕是有一点愚忠
这话马上能够让人联想到关书记起用刘铁的事,也许他就是看上了刘铁的愚忠。
刘铁一直到他的老板去世,从没有间断过每年去看他几次,说他愚忠,非常贴切。
第四十章拨雾见红霞 方觉众山小
正当于政委带领着人们在大红山的怀抱里干得如火如荼时,突然传来一个叫人无法接受的消息:阳山寺的妙云师傅携带着工程款跑了!
说是一个其他人携款潜逃,人们尚可接受,而一个六根清静、削发为尼的出家人,要钱干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于政委着急地说:赶快报,政委口里那个“案”字还没有说出来,他的身子就斜着往一边倒,中了风,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阳山寺自是乱成了一锅粥。本寂在心念堂给各个方面的人士打电话,请求帮助侦破抓捕,尤其不能让其越境逃跑。一直到他把嗓子喊哑了,才关紧门睡觉,十几天羞于见客。
佛门清静之地,发生此等丑闻,不但本寂无地自容,了丁县的领导也很没有面子。毕竟这阳山寺的名声不小了,从某种意义上说,阳山寺还是了丁县的形象。
妙云是早有准备出走的,也许她进佛门便是为了方便出去,因本寂过于相信她,她这次拿走的,可不仅仅是重修阴山寺的钱,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积攒资金,并巧妙地转移到了国外。
捉拿自然要进行。但公安部门到网上一查,就得知她已出了国。其速度之快,其行动设计之高明,是一般人达不到的。
根据刘铁的建议,县里派人把于政委送到省里的大医院去作全面检查,待看完病、做过各种检查后,还是决定到县里来住院治疗。
临走时,刘铁把半音叫到一边,问:你看看政委这病,要不要紧,会不会
半音晓得,刘铁问病之意不在病,说:这个,还是听医生的吧。
刘铁不为难半音:倒也不是别的意思,我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该有个安排咳,走一步看一步吧,还是抓紧治疗。想不到阳山寺会出这么大的事,还把我们一个老功臣气成这个样子。
半音说:其实这个迹象,早就发生了,只是我悟性太差,没敢往这方面想。
刘铁道:什么迹象,说说看。
半音说:那次我们和本寂、妙云一起去阴山寺,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我外公大释和尚悄悄地离开了,不肯见面。照说修庙这么好的事情,他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想来,他是看出了不祥之兆的,这丧门星便是妙云。只是他不好泼冷水,但他可以不凑这个兴。
刘铁道:真还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啊。
半音:不,不是凑巧。我外公是一个高人,他能够看出来。
刘铁:你看不出来啊?
半音:她是佛门弟子,不敢看的。
刘铁道:看来注定了有此一劫。慢慢来,大红山这个好地方,迟早会开发建设好。
郭向阳没有陪政委去省里治病。自从刘铁调走后,他的病情每况愈下。医生诊断他患了比较严重的忧郁症,也就是说他已经疯了,只是他疯得斯文,不吵、不闹、不打人。他怕见人、怕见光,整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他已经彻底拒绝洗澡换衣,开始把屎尿都屙在房里了。郭如玉已经无法对付他,出高价钱请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去打理他
一年后,南方一家大报用头条位置登出一则消息:警方耗时一年零七个月,动用警力数百人,采用了各种高科技手段,终于破获和端掉一个特大走私、贩毒、绑架、杀人团伙,其绰号“意大利”的首犯,在他海边的别墅里束手就擒
这条消息被各种小报争相转载,一时传遍天下。
刘铁在读到这则报道的当天晚上,他从电话里听到了一个陌生了很久、却又十分熟悉的声音。
刘铁在圣米斯德的一个房间里见到了心宜。
心宜变化很大,已难见昔日的生气和妩媚,眼角已有细密的鱼尾纹。
心宜的床上有那张登着“意大利”全军覆没的报纸,她扬了扬那张报纸,有些得意地说:在这个报道还没有发稿时,我就登上了飞机。下飞机后,在机场买到的这份报纸。
刘铁:你可是料事如神啊。
心宜:是的,我感觉到我可以回国了,就回来了。
刘铁:三年前,你晓得老板要出事,而且在他出事前,争分夺秒,恰到好处把你要办的事,全都办好了,当这个社会不需要他的时候,你也不需要他了。
心宜:是的老兄,当初我确实感觉到老板要出事了。如今我不再涉足生意了,就可以对你交底了,我是利用了他在位不多的一段时间。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老板的事,是最伤你老兄的心的事。但命运就是命运,我们不能提醒他,更帮不上他。不过请你相信,我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晓得我该怎么做的。
刘铁:你最不该的,是不该把老何他们父子俩扯到你与“意大利”的生意中去。
心宜:这事让我深感遗憾,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老何可以说是为我的事而死,我还真不知怎样来报答他们。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帮何半音找到了他妈,这事有好心的人替他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可见难度之大。我还会帮他们的,也请你放心。
刘铁:你应该晓得老何他们父子俩要出事,可还是让他们替你去挡灾。
心宜:这还真是不晓得他们会出事。这话呢,还真不知该怎么对你说才说得清楚,比如说吧,他们会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他们。
刘铁:我还晓得
心宜打断刘铁的话:好,好,好,我十恶不赦好吧。我还晓得,从现在起,你能够过上舒心的日子了,而且在仕途上还会有所进步。
刘铁:你还晓得
心宜制止:不要再说了,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刘铁不想过多的指责心宜。他选择在恰当的时候离开了圣米斯德。
心宜回家看了看亲朋戚友,便来到了了丁县。
在了丁县,她拜访的第一个人是本寂和尚。几年不见,她在佛学方面的研究水平,已达到令本寂这样佛学院的高材生都感到吃惊的地步。她不住县里将招待所改造成的宾馆,选择在阳山寺安身,她将在此度过不少光阴。
妙云的住房一直空在那里,谁也不愿意住进去,本寂问她敢不敢住,她说她连死的威胁都躲过来了,一个背叛佛的人不值得她害怕。她向本寂表示她非常乐意参加庙里的佛事,也愿意捐赠不薄的善款,但她不会削发为尼,否则她也不敢住妙云住过的地方。本寂非常乐意心宜成为居士,并且选择在阳山寺落户,这样,他就多了一个有资格出入心念堂的茶友和书友。
心宜来了丁县之前,就知郭向阳已经得了严重的忧郁症。他已经不愿见包括他妈郭如玉在内的任何人,但心宜去见他时,他刚听到心宜的声音,就主动打开关闭自己的房门,走了出来。几年不见,出现在心宜面前的郭向阳已经苍老了几十岁,他已经白了半个头,背也弯了,行动缓慢,目光迟滞,嘴角流着涎,一头乱发,衣领子上结满油垢,几年前的勃勃英气荡然无存。他满脸羞愧,像做错了事一样不敢抬头看心宜一眼。看到向阳因为她而成了这个样子,心宜的心在滴血,但她强忍着没有流泪。
心宜说:向阳,洗个澡,好不好?
郭向阳听懂了她的话,他听话地点了点头。心宜就交代那男保姆,她先去买点衣服,让他半个小时后带向阳到县宾馆去洗一洗。
心宜在县宾馆开了一间房,叫那男保姆给郭向阳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带他到原来和老何他们一起吃过饭的河边上,吃了一顿饭。然后带他到她寄住的阳山寺原妙云的住所坐了坐,和他说了一些话。可惜郭向阳能够听任她使唤,却如同是一个木偶,一个哑巴,只能动,不会说什么话了。天黑的时候,郭向阳离开了阳山寺。心宜交代:向阳你从今天起,要像以前那样讲卫生,你做得到吗?
向阳点了点头。
心宜:你会好起来的,你有信心吗?
向阳又点了一下头。
心宜:我会在阳山寺住一个时期,也许会长期住下去,你要想到,我没有离开你,我随时都会来看你干不干净,明白吗?
向阳点着头。
心宜:你不能老呆在房间里,要出去走动,要是你恢复了,你还要帮我做事,要是你走不动跑不快,怎么帮我?
向阳使劲点头。
心宜还交代男保姆:她会给他添置点衣服,她要求他也穿得干净整洁,把房子打扫得窗明几亮,她说:从今天起,你要想到,你是在给郭向阳郭老板当秘书,我们会按一个秘书的待遇,给你支付工资。
向阳也频频点头。
第二天,人们看到衣服整洁的郭向阳在他的男保姆的带领下,在河边的一条小道上跑步。
这时郭如玉也无暇顾及郭向阳了,一个中风卧床的于长松,就叫她伤透了脑筋。于长松用了最好的药物,也不见有什么好转。加上他性子躁,久治不愈,脾气就更大,不知摔烂了好多饭碗,撕烂了好多被子。所谓久病无孝子,一年下来,整天喂饭喂汤,接屎接尿,苦口婆心说废话,郭如玉也不能再坚持照顾下去了。这种时候,过去的好处会想得少,当年于长松瞒年龄的事,最容易频频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这可是让人寒心的往事。郭如玉请了两个男保姆,一个给向阳,一个给丈夫。他给丈夫的男保姆加点钱,把病人交给他去管。她有时候回娘家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不回来。
自郭如玉变脸之后,政委更躁,曾两度割腕自杀。
心宜见儿子已经没有能力来照顾父亲,便出了一份钱,另请了一个保姆,让两个服侍一个,这才让政委得到了比较舒适的护理。为了让于长松摆脱郭如玉的阴影,便把他搬到他当年和本寂和尚一起筹资修建的老年公寓里住了,让他生活在他的业绩中,会有助调整他的心态。心宜一个星期去看一次政委,给他说一些能够让他接受的话,让他从一个政委、一个官员,回到一个病人的真实位置上,这样才有利于治病,才会有正确的生活观。
于长松住进他的“业绩”中之后,得到了所有幸福的入住老人的尊敬,一天到晚有人来陪他说话。心宜让找几个人轮番教他学打麻将、玩扑克牌、下象棋,努力使他在玩中忘记一些不愉快。经过一个时期的心理治疗,于长松平和了许多,开始融入这个圈子,他还让人找一些武侠小说来看,不时也听听音乐
心宜听说福建一个什么地方的石匠会用石头雕刻菩萨,便亲自到大红山阴山寺附近捡了一块石头,她带着这块石头,专程到福建请了个老师傅,按照何了凡生前的照片,雕了一个一尺高的半身头像,心宜带着何了凡的头像,来到阴山寺,将老何的头像供起来,以一笔不薄的捐资建庙的善款为酬劳,请阴山寺的五六个和尚,给老何做了三天三晚的法事。
庙里的和尚开始不同意,说老何生前交代过,他死后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留的。但心宜坚持要这样做,她说只有这样做了,在生的人才会安然,不然会痛苦一辈子。她说佛是普渡众生的,若不为世间苍生解除苦痛,是有违教义的。老何说什么都不做,那是他的境界,而生者要是忘记了他的好处,便是不义,佛不能拒绝忏悔。和尚们听着这话也在理,便高高兴兴地给做了。心宜按照本地的习俗,像一个孝子一样跟在和尚们后面,严格按照程序,在佛面前跪跪拜拜,一连跪了三天,膝盖都磨出了血,站都站不起来了,这是作为孝子的何半音都没有做过的,她给做到了。她对刘铁说过,她是要回报老何的,暂时也只有用这么一个折磨肌肤的办法,来减轻内心的愧疚。
这场法事做到第二天,何半音才听到去阴山寺求签的邻居说有这么一回事,他忙往山里赶。丝姐也要跟着去,她听半音讲过那心宜是如何高雅的一个女子,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女性,要长长见识。
心宜近乎固执的虔诚,还有血淋淋的膝盖,何半音看在眼里,备受感动,可以看出来那绝不是作秀。在佛的面前,何半音也不得不放弃对心宜的怨恨。
丝姐是个有心人,一见这个女子果然是秀美聪慧、令人怜爱之辈,不觉自惭形秽,甚是仰慕。她是个有心人,听半音讲她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