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爱的思辨 作者:杨东明-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于潮白,你要干什么?”陆洁紧紧地盯着他。
“削个苹果给你看,”于潮白苦笑着眨眨眼,“我要让你相信,我会削好的。”
陆洁猜不透对方下面会有什么演出,于潮白看上去对角色十分地投入,他光亮的额前汗津津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不已。
“我发誓,我以后和方玲再不来往!”
说着,那刀锋就向左手的小指切了下去。
“别——”陆洁伸出手,扯了一下对方拿刀的胳膊。
然而,腥红的汁液还是涌了出来。被切下的一段小指血肉模糊,犹如解剖台上被剖开肚肠的小动物,在那个空咖啡杯前颤微微地抖个不停
苦荞酒的力量并不持久,陆洁晕晕沉沉地在毛毡上躺了一会儿,脑袋里象被冲洗过似的,变得越来越清晰。清醒起来的陆洁反而睡意全无,她的听觉显得异常敏锐。
簌簌簌的,那是夜风的脚步。夜风是个不知疲倦的夜行者,总是在不停地走来走去。木屋顶上忽然有声响传来,那不象是探访者抛掷的石块,那声响太轻微了,可能是轻捷的鸟爪远远的,有狗吠声,一串串地相连着,串起一个又一个焦灼。
狗吠声忽然中断,焦灼变成了默然的平静。那是狗在啃咬塞着肉粒的大松果吧,那是激情澎湃的依塔,来到哦耶的女楼窗下了
陆洁在等待。她等待着夜的奇迹,在这奇迹之中,应该有两个男人出现,他们是于潮白和泽尔车。
于潮白一定会来的。采尔珠那洗浴后散发着清香的身体告诉了她,采尔珠那喜盈盈的黑玛瑙般的眸子告诉了她,采尔珠那艳丽的红玛瑙般的耳坠告诉了她
泽尔车一定会来的。泽尔车那弯弯长长的腰刀告诉了她,泽尔车那犹如窜动的火苗一样在空中舞动的双臂告诉了她,泽尔车那吉玛男子郑重地许诺告诉了她
陆洁的心中升起了初次约会般的冲动,它是由不可抑制的期待、如煎如焚的焦灼和莫名的胆怯杂糅在一起的。这感觉对于陆洁来说,已经是久违了。
陆洁有些惊讶地观察和思索着自己的身体,婚前与于潮白相处的日子里,这身体曾经是一座火山,一次次地为于潮白而喷发。烟起灰飞,大地摇颤,岩浆喷涌,热火走流,那是何等惊心动魄的激情?婚后,它却日复一日地归于平淡,归于倦怠,而终至冷寂。
陆洁曾经自嘲地用医学术语给自己下了一个结论:性冷淡。
于潮白在一次次无功而返的无奈之后,一次次诲人不倦地安慰她:没关系,会好的,那是因为哺育孩子,那是因为繁琐的日常家务劳作,那是因为既要承担哺育孩子和繁琐的家务劳作又要做好单位的工作种种的精神负担和种种的外界因素,掩饰和抑制了你做爱的欲望。
你一定会发现你的欲望强烈如初的,只需换一个环境,换一段时光,换一种心情——要换的挺多,陆洁今天才发现,其实,要换的只不过是一个对象罢了!
不是幻觉,夜风中传来了马蹄声,由远及近,就停在了木楼的后窗下。
那马打了个响鼻,然后轻轻嘶叫了一声。它应该开始吃草了,没有狗吠,想必是采尔珠早做了准备,将家中的狗拴住了。
这个驭着暗夜而来的浪漫骑士是于潮白还是泽尔车?
陆洁浑身燥热地躺在厚厚的毛毡上,她心情紧张,不知所措。是这样躺着不动,还是起身看看?如果是于潮白,她应该大叫一声,将他喝落马下。可是,如果来的是泽尔车呢?——泽尔车应该将石头抛上来了,听到响声,陆洁应该起身开窗。
可是,没有抛石头的声音。
那么,泽尔车准是站在马背上,要用弯弯的腰刀撬木窗了。
可是,木窗仍旧象沉默的嘴唇一样紧闭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终于忍不住,陆洁轻手轻脚地来到木窗前。她听了又听,真让人失望,外面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慢慢地伸出手,陆洁打开了木窗。
皎洁的月影里,一匹黑走马象游走的幽灵一样,晃晃悠悠地在麻地里啃着草。
马背上的鞍鞯空着,骑马人早已不知所向——那人没有来找陆洁,那人显然不是泽尔车。况且,泽尔车的走马是雪青色的。
黑走马,黑走马——,于潮白在札记里提到的就是黑走马,那么来人应该是于潮白。
陆洁稍稍探出身,偏转头看。哦,她看到了,旁边邻近的那扇窗子亮了,那是采尔珠的房间。
微风吹拂,若有若无地飘来一阵阵陆洁所熟悉的气息。
那是香烟味儿,是“散花”牌香烟。
于潮白就在采尔珠的房间里。
在这吉玛山,陆洁处于明处,于潮白却隐在暗处。你明明知道他就在这里,可是,他偏偏不在你眼前露面。那么,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陆洁恨极了,陆洁悔极了。如果方才听到走马的响鼻声,她马上推开窗子,就会看到于潮白,就能拦住于潮白
陆洁嘴里甜腥腥的,那是上牙床悬垂下来的两颗利齿咬烂了下唇。
它们叫虎牙,老虎一般可以撕烂猎物的牙齿。它们叫犬齿,狗一般可以啃咬骨头的牙齿。总之,它们属于兽类,它们在人的身上做着不可去除的兽的标记。
此时,陆洁的那两颗利齿让她体味到了一种噬血的迷乱,一种因绝望而生出的兴奋
那次被虎牙咬烂嘴唇的时候,陆洁含着满嘴甜腥,毅然决然地向更衣室走去。
住院部内科病房的更衣室就在值班室旁边,那是个长形的房间,半边摆着一排高墙般的衣帽柜,剩下的半边就成了窄狭的通道,只能容下一个人转身。
陆洁是估算好了时间,才走进去的。两分钟之前,被替换下班的刘医生刚刚进去。当陆洁走进去的时候,刘医生果然已经脱下了白工作衣,正要往身上套一件丝质体恤衫。陆洁向目标扫了一眼,身形是意料之中的高大,只是皮下脂肪却意料之外地丰厚了一些,因而失却了显示骨形的棱角,多了几分带着阴柔气的圆润。
陆洁的突然出现,使得刘医生有些张惶。他下意识地用体恤衫遮了一下胸部,身体也蓦地缩拢。
“陆,陆大夫,你——”
衣柜在身后被碰响,他无路可退。
陆洁微微地笑了,她体味到了一丝狩猎的乐趣。
“你换吧换吧,我是来拿东西的。”陆洁说着,煞有介事地打开了她的衣帽柜。
刘医生就在那时很快地套上了他的体恤。
穿好了衣服的男人穿上了他的体面和自信,他点着一根烟,用目光浏览着眼前的女人。
“陆大夫,好漂亮,今天参加时装表演呀?”
“谢谢。”
陆洁刻意穿来的衣服起作用了,那是一件薄料长裙,腰束得很紧,背露得很多。陆洁的后背感觉到了对方目光爬动的轨迹。
该用目光回应了,该秋波流转回眸一笑,生出百媚来。
陆洁觉得咽喉又紧又干,她就那样回转了头。
“刘医生,回家呀。”
“哎哎。”
“家庭观念还挺重的,怕老婆?”
“可不是,怕,怕。”
“造一回反吧,晚上在这儿跟我一块儿吃饭。”
“行呀行呀,晚上我跟你一块儿值班。”
刘医生开着玩笑,随便地应答。
“说话算话啊,”陆洁说着,从衣帽柜里取出了红肠扒鸡卤猪肚,当然,还有一瓶“五粮液”。
“瞧,别人送的这些东西,我正发愁呢。”刘医生沉默了。刘医生望望那些吃的东西,再望望陆洁,他明白了,这是真的。
“等值完夜班,拿回去跟你们家那口子一块儿吃吧。坏不了。”
“谁知道他跟谁一块儿吃呢,我就跟陪我值夜班儿的人一块儿吃。”
话一脱口,陆洁就有些吃惊。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能如此顺畅地讲出这种话来。
陆洁观察到了,刘大夫的眼睛瞪得很大也很亮。如果这时用听诊器听,他的心率应该会有显著的改变。
后来的情形就象陆洁预想的那样,按步就班地进行了下去。那是陆洁准备好的方案。首先验血验尿做常规检查,接着做出诊断,随之对症下药。第一线药,第二线药,第一疗程,第二疗程当然,要注意有没有药物反应,别闹出需要急救的事儿来。
刘医生看来是很愿意吃药的,陆洁就和他一起在值班室里吃。卤腊用手术刀切开,然后再用手术钳夹着往嘴里送。喝酒用的是量杯,带刻度的,每次喝了多少,都很精确。陆洁也用了一个量杯,装的却是白开水。
陆洁记得,刘医生喝了二十多毫升的时候,说了一句,“咱们医院,象陆大夫这么漂亮的女同胞,还真不多。”
“谢谢。”陆洁把量杯端起来,和对方碰了一下。
不管是不是真话,陆洁还是挺喜欢听。
喝到五六十毫升的时候,刘医生叹口气说,“人这一辈子,短得很呐。”
“是呀,眨眼就老了。”陆洁把量杯又端过去和他碰。
刘医生喝到两百多毫升的时候,耳轮上的末稍血管已经扩张,并且时不时地会从上消化道经由口腔,呃逆出一团团气体来。
“我很可,可怜八床的那个小伙子,还没结过婚。一辈子没睡过女人,就,就死了。”
“是啊,一辈子没有过男人的女人,也很可怜。”陆洁感叹。
刘医生忽地把量杯又举了起来。这一回,量杯举得极高,杯底朝天,就象扬起来的喇叭,似乎要发出什么吓人的声响。
那声响憋闷着,在杯里化成鼓噜噜的大气泡儿。
杯底空了。
“妈的,一辈子只睡过一个女人的男人,也很可怜呐——”
刘医生喘着气,抹抹嘴,伸手拿过酒瓶子,还要往量杯里倒酒喝。
“行了行了,你不能再喝了。”陆洁靠过去,按住他手中的量杯。
陆洁的手就是在那时被对方攥住的,腰也被对方搂住了。
“你你你,别逗我。你说让我陪你值夜班的——”刘医生的嗓门紧张得发抖。
陆洁咬咬牙,眼前满是于潮白抱着方玲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你敢不敢来?”陆洁闭了眼。
在以后的回忆中,陆洁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当时说出这些话的情景。
看起来复杂得不能再复杂的事,其实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他们俩就是在那个时候,商定了过夜的办法:等一会儿,刘医生先离开内科住院部,他是值白班的医生,现在应该下班了。到了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刘医生再悄悄地来。来了,先在医生值班室的窗户外面躲一躲。内科住院病房在一楼,一楼的窗外有灌木和花草,潜伏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内科的病人通常在十点半钟休息了,值班护士只有一个,要通宵守在护士站。陆洁做为值班医生,循例是要睡觉的。到了十一点钟,她就可以把自己关进医生值班室,闭门不出了。
刘医生离开的时候,特意去了护士站,把两根红肠一个扒鸡腿拿给当班的小护士吃,然后,很响亮地与陆洁道别,“我回家了啊,你辛苦,你们辛苦吧——”
当刘医生离开之后,陆洁不是没有产生过动摇和犹豫。她想找个借口,请别的同事替她值这个夜班,她想设法通知刘医生,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开过也就开过了。她想——,她甚至想什么都不管,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一会儿,陆洁很可怜自己,这些年来,她对丈夫对家庭真是太忠实了太无私了,事到临头,想做做叛逆的时候,竟然找不到一个可心的异性知已。唯有这个刘医生,平时在一起工作一起说笑,还算有些好感。拿他做目标,也算差强人意。既然决心已下,唯有义无反顾了。
至于刘医生,他在离开医院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又潜至窗外,陆洁就不得而知了。陆洁能记起来的是,当护士站那个电子钟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一点,她才犹犹豫豫地回到了医生值班室。
陆洁没有开灯,她在黑暗中喘息了许久,然后才起身去开窗子。窗子刚刚打开,陆洁没有来得及向外探头望一望,刘医生就从窗外忽地翻跳进来。
对方在黑暗中摸索着陆洁,陆洁也下意识地摸索着对方。突然,陆洁觉得有些憋闷,仿佛嘴巴被一个湿漉漉的抹布堵住了。等到有个东西探进来,陆洁才明白原来那是刘医生的嘴和舌头。
过了一会儿,陆洁觉得身上发凉,这才记起来应该关窗户或者拉上窗帘。
室外的灯光从毫无遮拦的窗子里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