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二)〔法〕大仲马-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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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极了,先生!他们刚刚把‘祈祷单’给我拿了来,才来了几分钟。”
“‘祈祷单’是什么?”
“每次处决犯人的前一天傍晚,每条街的拐角处就挂出木头牌子来,牌子上粘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死刑者的名字,罪名和刑名。 这张布告的目的是呼唤信徒们作祷告,求上帝赐犯人们诚心忏悔。”
“而他们把这种传单拿给你,是希望你也和那些信徒们一同祷告对吗?”弗兰兹问道,心里却有点不相信。“噢,不是的,大人,我和那个贴告示的人说好了的,让他带几张给我,象送戏单一样,那么,如果住在我旅馆里的客人想去看杀人,他就可以事先了解详细的情形了。”
“凭良心说,你真是服务到家了,派里尼老板。”弗兰兹说道。“先生,”旅馆老板微笑着答道,“我想,我也许可以自夸一句,我决不敢丝毫懈怠,以致辜负贵客照顾小店的雅意。”
“这一点,我已经看得很清楚的啦,我最有名的店家,这就是你体贴客人一个最好的证明,这一定到处让你去宣扬。现在请把这种‘祈祷单’拿一张来给我看看吧!”
“先生,这再容易不过了,”旅馆老板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间门,“我已在贴近你们房间的楼梯口上贴了一张。”因此,他把那张告示从墙上揭了下来,交给了弗兰兹,弗兰兹读道:“公告,奉宗教审判厅令,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三,就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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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节之第一日,死囚二名将于波波罗广场被处以死刑。 一名为安德烈。 伦陀拉,一名为庇皮诺,因此罗卡。 庇奥立;前者犯谋害罪,谋杀了德高望众的圣。 拉德兰教堂教士西塞。德列尼先生;后者则是恶名昭彰的大盗罗吉。 万帕之党羽。第一名处以锤刑,第二名处以斩刑。 凡是我信徒,务请为此二不幸之人祈祷,吁求上帝唤醒彼等之灵魂,使自知其罪孽,并令彼等真心诚意忏罪悔过。“
这跟弗兰兹昨天晚上在斗兽场的废墟中所听到的模一样。告示书上没一点不同之处。死囚的姓名,他们的罪名,连同处死的方式都和他先前听说的相符。 所以,那个勒司斐人很可能就是大盗罗吉。 万帕,而那个穿披风的人则多半就是“水手辛巴德”。
毫无疑问他还在罗马进行着他的博爱事业,象他以前在韦基奥港和突尼斯一样。 岁月在流逝,已经到五点钟了,弗兰兹正要去叫醒阿尔贝,忽然看到他已衣冠整整地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令他大吃一惊。 那么,阿尔贝的头脑里也早已盘旋着狂欢节的种种乐趣了,以致他竟然出乎他朋友的意料之外,很早就离开他的床上。“现在,派里尼老板,”弗兰兹向旅馆老板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我们马上就去拜访基督山伯爵行吗?”
“当然罗,”他说道。“基督山伯爵一向是起得很早的,我敢保证他已经起来两个钟头啦。”
“那么,如果我们马上就去拜访他,你真的以为不会无礼吗?”
“绝不会。”
“既然如此,阿尔贝,假如你已准备好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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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准备好啦。”阿尔贝说道。“因此我们去谢谢那位慷慨的邻居吧。”
“走吧。”
旅馆老板带着那两位朋友走过了楼梯口。 伯爵的房间和他们之间只隔着这么个楼梯口。 他拽了一下门铃,当仆人把门打开时,他就说道,“法国先生来访。”
那个仆人很恭敬地鞠了一躬,请他们进去。 他们走过两个房间,房间里布置别致,陈设华贵,他们真想不到在派里尼老板的旅馆里能有这样气派的房间,最后他们被引进了一间布置得非常高雅的客厅里。地板上是最名贵的土耳其地毯,柔软而诱人的长榻,圈椅和沙发,沙发上堆着又厚又软的垫子,坐在上面一定是十分舒服的。 墙壁上很齐刷地挂着一流大师的名画,中间夹着古代战争名贵的战利品,房间里每一扇门的前面都悬挂着昂贵的厚厚的门帘。“两位先生请坐,”
那个人说,“我去通报伯爵阁下一声,说你们已经来了。”
说完他就消逝在一张门帘的后面了。 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一架guzla琴的声音传到了两个青年的耳朵里,但几乎由于就又听不到了,越门关得很快,只放了一个悦耳的音波进客厅。 弗兰兹和阿尔贝互相以询问的目光对望了一眼,之后又转眼望着房间里这些华丽的陈设。这一切好象越看越漂亮。“哎,”弗兰兹对他的朋友说道,“你对于这一切怎么想?”
“哦,凭良心说,我认为,我们这位邻居要不是个做西班牙公债空头成功的证券经纪商,就肯定是位微服出游的亲王。”
“嘘!”弗兰兹答道,“这一点我们立刻就可以知道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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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弗兰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一扇门打开的声音,接着,门帘马上掀了起来,这一切财富的主人翁站在两个青年的面前。 阿尔贝立刻站起来迎上前去,弗兰兹却象被符咒束缚住了似的仍然坐在椅子上。 进来的那个人恰是斗兽场的怪客,昨天对面包厢里的男人,和基督山岛上神秘的东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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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锤 刑
“二位先生,”基督山伯爵一边走进来一边说道,“请原谅我没有先登门拜访,我怕去得太早,不太合适,而且,你们已传话给我,说你们意先来看我,因此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弗兰兹和我对您非常感谢,伯爵阁下,”阿尔贝答道,“我们正在左右为难,大伤脑筋时,您给我们解了围,我们接到您那恳切的邀请的时候,正在发明一种异想天开的车子呢。”
“真的!”伯爵一边回答,一边请两个青年就座。“这怪那个愚蠢的派里尼不好,以致我不能随时帮助你们解决困难。他没有对我提到你们的窘况,我,我非常孤单寂寞,很想找一个机会来认识我的邻居。 我一听到可以帮助你们一下,我就赶快抓住这个可以效劳的机会。”
两个青年欠了欠身子。弗兰兹还没有想到该说什么话,他还没有断定该怎样行动,从伯爵的态度丝毫没有看出他愿意承认他们已经曾相识过,他不知是提起过去的事情好呢,还是看看情形再定。 而且,尽管他确实就是昨天晚上对面包厢里的那个人,却也不能肯定他就是斗兽场的那个人。 因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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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让事情顺其自然发展,而不向伯爵作任何正面的提议。再说,他现在比他占优势,他已掌握了他的秘密,而他却没有提到弗兰兹什么东西,由于弗兰兹根本没有什么要掩饰的事情。 但是,他决心要把谈话引到一个也许可以弄清他的疑虑的题目上去。“伯爵阁下,”他说道,“您让我们坐您的马车,还让我们分享您在罗斯波丽宫所定的窗口。 您能告诉我们可以在那儿看一看波波罗广场吗?”
“啊!”伯爵漠不关心地说道,他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马尔塞夫,“波波罗广场上不是说要处决犯人吗?”
“是的。”弗兰兹答道,觉得伯爵已移到他所希望的话题上来了。“等一下,我记得昨天曾告诉我的管家,叫他去办这件事的,也许这一点我也可以为你们帮一下忙的。”他伸出手去,拉了三下铃。“您有没有想过,”他对弗兰兹说道,“可以用什么方法来简化召唤仆人的手续呢?
我还有呢,我拉一次铃,是叫我的跟班,两次,叫旅馆老板,三次,叫我的管家。 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浪费一分钟或一句话。 他来啦!“
进来的那个人年约四十五至五十岁,十分象那个领弗兰兹进岩洞的走私贩子,他好象并不认识他。 显然他是受了让的。“日尔图乔先生,”伯爵说,“昨天我吩咐你去弄一个可以望得到波波罗广场的窗口,你给我办到了没有?”
“是,大人,”管家答道,“可当时已经非常晚了。”
“我不是告诉你我想要一个吗!”伯爵面有怒色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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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给大人弄到了一个,那本来是租给洛巴尼夫亲王的,可我用了一百……”
“那就得了,那就得了,贝尔图乔先生,这种家务琐事不要在这两位先生面前唠叨好吧。 你已经弄到了窗口,那就足够了。 告诉车夫,叫他在门口等着,准备让我们去。”管家鞠了一躬,正要离开房间,伯爵又问道,“啊!请你去问问派里尼,问他有没有收到‘祈祷单’,能否给我们弄一张行刑的报单来。”
“不必了,”
弗兰兹一边说一边把他的那张报单拿了出去,“我已经看到了报单,而且已抄下来一份。”
“好极了,你去吧,贝尔图乔先生,早餐准备好了的时来告诉我们一声。 这两位先生,”他转向两个朋友说,“哦,我相信,大约可以赏光和我一起用早餐吧?”
“可是,伯爵阁下,”
阿尔贝说道,“这就太对不起打扰啦。”
“哪里的话,正相反,你们肯赏光我很高兴。 你们之中,总有一位,或许两位都可以在巴黎回请我的。贝尔图乔先生,放三把刀叉。”他从弗兰兹的手里把传单拿过来。“‘公告’”他用读报纸一样的语气念道,“‘奉宗教审判厅令,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三,因此狂欢节之第一日,死囚二名将于波波罗广场被处以极刑,一名是安德烈。 伦陀拉,一名是庇皮诺。 因此罗卡。 庇奥立;前者犯谋害罪,谋杀了德高望众的圣。 拉德兰教堂教士西塞。 德列尼先生;后者则足恶名昭彰之大盗罗吉。 万帕之党羽。”哼!
‘第一名处以锤刑,第二名处以斩刑’。“
“是啊,”伯爵继续说道,“本来是预定这样做的,因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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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这个节目昨天已有某种改变了吧。“
“真的!”弗兰兹说道。“是的昨天晚上我在红衣主教罗斯辟格里奥赛那儿,听人提到,那两人中有一个似乎已经被缓期执行处决了。”
“是安德烈。 伦陀拉吗?”
“不,”伯爵随随便便地说道,“是另外那一个,”他向传单看了一眼,好象是已记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了似的,“是庇皮诺,即罗卡。 庇奥立。所以你们看不到另一个人上断头台了,但锤刑还是有的,那种刑法你们第一次看的时候会觉得很奇特,甚至第二次看仍不免有这种感觉,至于斩刑,你们一定知道,是十分简单的。 那断头机是决不会失灵,决不会颤抖,也决不会象杀夏莱伯爵的那个兵那样连砍三十次的。 红衣主教黎布留肯定是因为看到夏七伯爵被杀头时的惨景,动了恻隐之心,才改变刑法的。 啊!”伯爵用一种轻视的口吻继续说道,“不要向我谈起欧洲的刑法,以残酷而论,与其说还在婴儿时代,倒不如说,简直已经到了暮年啦。”
“真的,伯爵阁下,”弗兰兹答道,“人家会认为您是研究世界各地各种不同刑法的呢。”
“至少可以说,我没见过的很少了。”伯爵冷冷地说道。“您非常高兴看这种可怕的情形吗?”
“我最初感到恐怖,后来就麻木了,最后就觉得好奇。”
“好奇!这两字太可怕了。”
“为什么?在人的一生中,我们最担心的就是死。 那么,来研究灵魂和肉体分离的各种方法,并根据各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气质,甚至各国不同的风俗,测定从生到死,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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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消灭这个转变过程上每一个人所能承受的限度,这还不算是好奇吗?至于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一件事,你越多看见人死,你死的时候就越容易。依我看,死或许是一种刑罚,可是不就等于赎罪。“
“我不很明白您的意思,”弗兰兹答道,“请解释一下您的意思,因为您已经把我的好奇心提到了最高点。”
“听着,”伯爵说道,他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仇恨,如果换了别人,这时一定会涨得满脸通红。“要是一个人用闻所未闻,最残酷,最痛苦的方法摧残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爱人,总之,夺去你最心爱的人,在你的胸膛上留下一个永远难以愈合的伤口,而社会所给你的补偿,只是用断头机上的刀在那个凶手的脖子上割一下,让那个令你精神上痛苦了许多年的人只受几秒钟肉体上的罪,你感到那种补偿够吗?”
“是的,我知道,”弗兰兹说道,“人类的正义是难以使我们得到慰藉的,她只能以血还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