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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飘(乱世佳人)-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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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兰大去,便觉得有点太过份,实在克制不住了。她们不由得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彼此靠着肩膀才没有倒下去。自然,波克、迪尔茜和嬷嬷听见这位对她们亲爱的塔拉妄加诽谤的人受到了藐视,也乐得大声哄笑了一阵。苏伦和卡琳也格格地笑着,连杰拉尔德的脸上也露笑容了。人人都在笑,只有彼得除外,他感到万分难堪,两只笨大的八字脚交替挪动着,不知怎样摆好。
  “黑老头儿,你怎么了?〃嬷嬷咧着嘴问。〃难道你老得连自己的女主人也保护不好了?“彼得深感受了侮辱。
  “老了!我老了?不,太太!我还能跟往常一样保护皮蒂小姐呢。我逃难时不是一路护送她到梅肯了吗?北方佬打到梅肯时,她吓得整天晕过去,不是我保护着她吗?不是我弄到了这匹老马把她带回亚特兰大,并且一路保护着她和她爸的银器吗?〃彼得挺着身子站得笔直,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护,〃我不要谈什么保护。我谈的是态度如何。〃“谁的态度呢?”“我谈的是有些人采取的态度,眼见皮蒂小姐独个儿住在那里。对于那些独个儿生活的未婚姑娘人们尽说坏话呢,〃彼得继续说,他的话你听起来很明显,皮蒂帕特在他心目中还是个十六岁的丰满迷人的小姐呢,因此她得有人保护不受别人的议论。〃我是决不让人家议论她的。不,太太我已经跟她说过了,我也决不让他请人住进来给自己作伴。我已经跟她说过了。'现在你还有自己的亲骨肉,她们适合来陪伴你呢',我说。可如今她的亲骨肉拒绝她了。皮蒂小姐只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而且〃思嘉和媚兰听到这里,笑得更响了,由于支持不住,便一起坐到了台阶上。最后媚兰才把欢乐的眼泪拭掉,开口说话。
  “我对不起笑了你了,可怜的彼得大叔啊!千真万确的。
  你看!请饶恕我吧。思嘉小姐和我目前还回不去。也许九月间收过棉花以后我能走成。姑妈打发你一路跑来,难道就是要让这把瘦骨把我们带回去呀?〃被她这样一问,彼得下巴立即耷拉下来,那张皱巴巴的黑脸上也露出又抱歉又狼狈的神情,他突出的下嘴唇即刻缩回去,就像乌龟把头缩进壳底下似的。
  “我说过我已经老了,媚兰小姐,我一时间干脆忘了她打发我干什么来了,可那是很重要的呢。我给你带了封信来。皮蒂小姐不信任邮局或任何别的人,专门叫我来送,而且“〃一封信?给我?谁的?〃“唔,那是皮蒂小姐,她对我说,'彼得,你,轻轻地告诉媚兰小姐,'我说〃媚兰一只手放在胸口从台阶上站起身来。
  “艾希礼!艾希礼!他死了!”
  “没有,太太!没有,太太!〃彼得叫嚷着,他的声音提高到了嘶喊的地步,一面在破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摸索。〃这就是他寄来的信。他活着呢,他快要回来了。他我的上帝!
  搀住她,嬷嬷!让我”
  “你这老笨蛋!不许你碰她!〃嬷嬷怒气冲冲地吼着,一面挣扎着扶住媚兰瘫软的身子不让她倒下。〃你这个假正经的黑猴子!还说轻轻地告诉她呢!你抱住她的脚,波克。卡琳,托住她的头。咱们把她抬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去。〃除思嘉以外,所有的人都围着晕倒的媚兰手忙脚乱,七嘴八舌地大声嚷嚷,有的跑去打水,有的跑去拿枕头,一时间思嘉和彼得大叔两人给留在人行道上没人管了。思嘉站在原来的地方,像生了根似的,她是听到彼得谈起艾希礼时一下跳过来的,可现在也给吓得不能动弹了。只瞪大眼睛望着彼得手里那封颤动的信发呆。彼得像个受了母亲责骂的孩子似的,那张又老又黑的面孔显得十分可怜。他那庄严的神气已经彻底垮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也挪不动脚,尽管思嘉在心里喊叫:“他没有死!他快回来了!”这消息给她带来的既不是喜悦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目蹬口呆的麻木状态。彼得大叔这时说话了,他的声音犹如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起来,既带有哀愁又给人以安慰。
  “我们的一个亲戚威利·伯尔先生给皮蒂小姐带了这封信来。威利先生跟艾希礼先生呆在同一个牢房里,威利先生弄到一骑马,所以他很快就回来了。可艾希礼先生是走路,所以〃思嘉从他手里把信抢过来,信封上写的收信人是媚兰,是皮蒂小姐的手笔,不过对此她毫不犹疑,便把它拆开了,里面一个由皮蒂小姐封入了字条随即掉落在地上。信封里装着一张折叠的信笺,因为被带信人揣在肮脏的口袋里弄得灰糊糊的而且有点破了。艾希礼开头是这样写的:“佐治亚亚特兰大萨拉·简·汉密尔顿小姐转,或琼斯博罗'十二橡树'村,乔治·艾希礼·威尔克斯太太收。〃她颤抖地手把信笺打开,默默地读道:“亲爱的,我就要回到你身边来了〃眼泪开始潸然下流,她没法再读下去。她只觉得心在发胀,顿时高兴得无法克制自己了。于是她抓住那封信贴在胸口,迅速跳上台阶,跑进穿堂,经过那间闹哄哄的客厅,径直来到爱伦的办事房。此时塔拉农场所有的人都还拥挤在客厅里为打救不省人事的媚兰忙碌着呢。可思嘉不管这些。她把门关好,锁上,猛地倒在那张下塌的旧沙发里,哭着,笑着,吻着那封信。
  “亲爱的,我就要回到你身边了,〃她悄悄地念着。
  人们凭常识也知道,除非艾希礼长了翅膀,否则他要从伊利诺斯回到佐治亚就得走好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不过大家还是天天盼望,只要军人在塔拉的林荫道上出现,心就禁不住急跳起来。仿佛每一个破衣衫的人都可能是艾希礼,即使不是艾希礼,那个士兵也许知道一点艾希礼的消息,或者带来了皮蒂姑妈写的一封有关他的信。不分黑人白人,每一次听到脚步声他们就向前面走廊上奔去。只要看到一个穿军服的人影,每个在柴堆旁、在牧场上和在棉花地里劳动的人,就有理由飞跑过去了。收到那封信以后的一个月里,农田里的活儿已几乎陷于停顿状态。因为谁都不愿意当艾希礼到家时自己不在屋里。思嘉是最不愿意碰上这种情况的人,既然自己如此安心工作。她也就没法坚持要别人认真劳动了。
  但是一个一个星期过去,艾希礼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于是塔拉农场又恢复了原先的秩序。渴望的心情也只能到这种地步。不过思嘉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感,那就是担心艾希礼在路上出了什么事。罗克艾兰离这里那么远,可能他获释出狱时身体就十分虚弱或者有病呢。而且他身边无钱,所走过的区域又都是憎恨联盟军的地方。要是她知道他如今在哪里,她倒愿意寄钱给他,把她手头所有的钱都寄去,哪怕让全家的人都饿肚子也罢,只要他能够坐火车赶回来就行了。
  “亲爱的,我就要回到你身边来了。”
  在她刚看到这句话便引起第一阵喜悦中,它好像只意味着他就要回到她身边来了。可现在比较理智而冷静地想起来,才发现他原来是要回到媚兰身边来呢。媚兰最近总是在屋子里到处走动,高兴地唱个不停。有时思嘉恨恨地想起,为什么媚兰在亚特兰大生孩子时竟没有死呀?要是死了,事情就全然不同了!那样她就可以在一个适当的时期以后嫁给艾希礼,将小博也作为一个很好的前娘儿子抚养起来。每当想到这些,她也并不急于向上帝祈祷,告诉他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对上帝已不再害怕了。
  士兵还陆陆续续地来,有时一个两个,有时十几二十个,一般都饿肚子。思嘉绝望地觉得这比经受一次蝗灾还要可怕。
  这时她又诅咒起那种好客的习惯来。那是富裕时代盛行起来的,它规定对任何一个旅客,不分贵贱都得留下住一晚,以尽可能体面的方式连人带马好好地款待一番。她知道那个时代已经永远过去了,可是家里其余的人却不这样想,那些士兵也不这样想,所以每个士兵照样受欢迎,仿佛是盼望已久的客人似的。
  士兵没完没了地经过,她的心肠便渐渐硬了。他们吃的是塔拉农场养家糊口的粮食,思嘉辛辛苦苦种下的蔬菜,以及她从远处买来的食品。这些东西得来如此不易,而且那个北方佬皮夹里的钱也不是用不完的。现在只剩下少数的联邦钞票和那两个金币了。她干吗要养活这群饿痨鬼呢?战争已经结束。他们再也没有保卫她的安全的作用了。因此,她命令波克,凡是家里来士兵,伙食必须尽量节俭一些。这个命令一生效,她便发现媚兰说服波克在她的盘子里只盛上少量的食品,剩下的大部分口粮全给了士兵,自从生了孩子以来,媚兰身体还一直很虚弱呢。
  “媚兰,你不能再这样了,〃思嘉责骂她。〃你自己还有病在身,如果不多吃一点,你就会躺倒了,那时我们还得服侍你,让这些人挨饿去吧。他们经受得起,他们已经熬了四年,再多熬一会也无妨的。〃媚兰回头看着她,脸上流露出她头一次从这双宁静的眼睛里看到的公然表示激动的神情。
  “啊,请不要责怪我!思嘉,让我这样做吧。你不知道这使我多么高兴。每次我给一个挨饿的人吃一部分我的食品,我就想也许在路上什么地方有个女人把她的午餐给了我的艾希礼一点,帮助他早日回家来。〃“我的艾希礼。〃“亲爱的,我就要回到你身边来了。〃思嘉一声不响地走开了。媚兰注意到从那以后家里有客人时餐桌上的食品丰富了些。即使思嘉每吃一口都要抱怨。
  有时那些士兵病得走不动了,而且这是常有的事,思嘉便让他们躺在床上,但不怎么照顾。因为每留下一个病人就是添一张要你给饭吃的嘴。还得有人去护理他,这就意味着少一个劳动力来打篱笆、锄地、拔草和犁田。有个脸上刚刚开始长出浅色茸毛的小伙子,被一个到费耶特维尔去的骑兵卸在前面走廊上,骑兵发现他昏迷不醒,躺在大路边,便把他横塔在马鞍上带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塔拉农常姑娘们认为他肯定是谢尔曼逼近米列奇维尔时从军事学校征调出来的一个学生。可是结果谁也没弄清楚,因为他没有恢复知觉便死了,而且从他的口袋里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那小伙子长相很好,显然是个上等人家的子弟,而且是南部什么地方的人,那儿一定有位妇女在守望着各条大路,琢磨着他究竟在哪里。何时会回家来,就像思嘉和媚兰怀着急不可耐的心情注视着每一个来到她们屋前的有胡子的人那样。她们把这个小伙子埋葬在她们家墓地里,紧靠着奥哈拉的三个孩子。当波克往墓穴填土时,媚兰不住放声恸哭,心想不知有没有什么陌生人也在给艾希礼的长长的身躯同样处理呢。
  还有一个士兵叫威尔·本廷,也像那个无名无姓的小伙子,是在昏迷中由一个同伙放在马鞍上带来的。威尔得了肺炎,病情严重,姑娘们把他抬到床上时,担心他很快就会进墓地跟那个小伙子作伴。
  他有一张南佐治亚山地穷白人痢疾患者的蜡黄脸,淡红色的头发,一双没精打彩的蓝眼睛,即使在昏迷中也显得坚忍而温和。他有一条腿被平膝截掉了,马马虎虎地装上了一段木头。他显然是个山地穷白人,就像她们刚埋葬的那个小伙子显然是个农场主的儿子一样。至于为什么姑娘们会知道这个,那就很难说了。可以肯定的是威尔跟许多到塔拉来的上等人比较起来,他决不比他们更脏,或者身上有更多的毛和虱子。可以肯定的是,他在胡言乱语时用的语言决不比塔尔顿家那对孪生兄弟的语言更蹩脚。不过她们也很清楚,就像她们分得出纯种马和劣等马一样,他决不是她们这个阶级的人。然而,这并不妨碍她们尽力挽救他。
  在经受了北方佬监狱一年的折磨,拐着那条安装得很糟的木制假腿步行了那么远之后,他已经十分疲惫,几乎没有一点力气来跟痢疾作斗争了。因此他躺在床上呻吟好几天,挣扎着要爬起来,再一次进行战斗。他始终没有叫过母亲、妻子、姐妹或情人一声,这一点是很叫卡琳惶惑不解的。
  “一个男人总该是有亲人的嘛,〃她说。〃可他让你感觉到好像他在这世界上什么人也没有了。〃别看他那么瘦,他还真有股韧劲呢,经过细心护理,他居然活过来了。终于有一天,他那双浅蓝色眼睛已能认出周围的人来,看得见卡琳坐在他身旁捻着念珠祈祷,早晨的阳光照着她的金黄头发。
  “那么我到底不是在做梦了,〃他用平淡而单调的声音说。
  “但愿我自己没有给你带过多的麻烦才好,女士。〃他康复得很慢,长久静静地躺在那里望着窗外的木兰树,也很少打扰别人。卡琳喜欢他那种平静而自在的默默无言的神态。她愿意整个炎热的下午都守在他身边,一声不响地给他打扇子。
  卡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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