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特种茶室-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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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兵队接到了山区派出所的报告,有一男一女在夜间闯入民宅。他们断定这一男一女就是在逃犯胡祥林和排骨,于是,立即派出警力沿着报案的地区进行追捕,并且分析了他们的走向,在东部沿海也增派了宪兵和便衣,特别是渔民的作业码头,对停靠的船只,来往的小贩,更是严加盘查。
胡祥林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觉醒来,看见排骨还在他的怀里昏睡,借着洞口反射进来的光,默默地注视着她,他发现,她的脸更加消瘦了,她的眼窝眍偻得更深了,不免感到一阵心酸,实实在在怜悯起她来。几天来,胡祥林不让排骨离开他一步,除了想帮她一把别让她倒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她脱逃。现在却有些后悔,让一个瘦弱的女人经受这样的磨难,实在是他的错,而且,如果不是拖着她一起出逃,恐怕自己跑起来要顺利得多。可是他又一想,越狱为的就是她,如果抛下她,逃亡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在虽然已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之势,但也无可挽回了,不是逃脱苦海,就是葬身鱼腹,只能孤注一掷了。突然,他感到饥饿难忍,一阵翻肠绞肚地剧痛,想必是因为一天来没吃一口东西,肠胃的不良反应吧。趁排骨还在昏睡,胡祥林决定再次铤而走险,到下面去寻找一点可以充饥的东西。他轻轻地把她放下来,自己钻出岩洞,警觉地向山下农庄走去。
快到农庄的时候,他找到一条山溪,洗去脸上的泥垢,整理了一下衣衫,免得引起当地居民的注意。
在山庄附近,他遇到一位老者,便向他打听这里的情况。那老者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难以听懂的话,他仍然分辩不出这到底是哪里?正说着,有个年轻人抱着孩子蹒跚走来,老者里拉哇啦地又跟那年轻人讲了一番话,然后,那年轻人操着半吊子国语问胡祥林有什么事?胡祥林不敢在此久留,忙说:“没事没事。”边说边走了。那年轻人一直注视着他,当他走得很远了,回头一望,发现那年轻人还在和老者指指划划地盯着他看。胡祥林有些发毛,赶紧加快了步子,溜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可是没想到,他在这个农庄里窜了老半天,竟没有找到一点可以进食的东西,突然,看见刚才那个年轻人带领着一个中年人匆匆赶上来,东张西望地寻找什么人,勿庸置疑,肯定是奔他来的。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吓得他历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没有被他们发现,赶忙闪在一间草寮背后,等确知他们走过去了,拔腿便往山上跑,一口气跑回了藏身的洞子里,见排骨还在昏睡,就马上把她叫醒:“快,我们得赶快离开!可能这里已经接到了报告,我发现有人在追踪我们了!”他一股脑地把情况告诉了她,可排骨懵里懵董的好像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只是两眼失神地瞪着他。“快起来!走哇!”他催促着,可是,排骨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不动,胡祥林只好去拉她。这一拉,他才感觉她的手好烫好烫的,以为是自己的手凉,于是,又去摸她的额头,比她的手更烫,这才知道她在发着高烧,马上焦急起来。可是,情况相当紧急,容不得半点犹豫,胡祥林硬是把她搀扶起来,看看洞口外,尚无任何危险迹象,背起她就走,不知排骨是因为发高烧神志不清,还是她真的要发疯了,她一路上都在喊,在叫,胡祥林不得不堵住她的嘴,制止她发出声来。
宪兵接到居民的报告,很快地调来了警力,先是对农庄的四周进行了搜查,没有发现踪影,但却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有人看见他背着排骨跌跌撞撞地往北部山上逃去,于是,宪兵和预备役的士兵立即集结起来,向北部山区搜索。
精疲力竭的胡祥林实在没有力气背下去了,只好把她放下来,夹携着她跑,可排骨两腿瘫软,一步也挪不动了,最后,他不得不停下来,沮丧到了极点,整个精神都要崩溃了。下一步怎么办?往哪跑?脑子里几近空白。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排骨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语不发。他猝然间看到排骨那悚然的眼神出现一种异常的恐惧,她脸也扭曲起来,接着就要叫了起来。被胡祥林一把把她的嘴捂住,可是排骨并没有平静下来,她挣扎着用手指着山下,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山下有一股宪兵正在向山上走来,大约有二三十人,其中还夹杂几个便衣。胡祥林猛的又涌来一股力量,背起排骨就走,这里已经接近山顶,无路可走,他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将近,在劫难逃,就毅然地往最险要的山崖边上逃去,最后的结局,无非舍身求死而已。他从险处往峭壁下面攀去,这里几乎无立足之地,随时都有跌落下去的危险。陡然间,他发现天无绝人之路,在这绝壁间,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正好可以藏身,它的前面,是一块硕大的岩石,恰巧挡住了山下的视线。但是,要跺进去,却要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胡祥林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要先把排骨搀扶过去,可排骨说什么也不敢,最后,胡祥林让她面对自己搂住他的脖子,两腿夹在他的腰,闭起眼睛,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然后紧紧地贴在石壁,上不动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肯定是宪兵已经追到了这里。排骨听到了那声音,浑身颤抖,嘴里发出无法控制住的惊叫。胡祥林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那声音很快地走远了,听不见了,胡祥林才松了口气。可是,他刚要探出头去向上看,突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队长!前面已经没路了,肯定跑不出这一带。”
“就在这一带仔细搜索!看看有没有滚到山底下?”
接着,脚步声就在这一带不停地荡来荡去,不时地夹杂着说话的声音。突然间,有几个影子映在了胡祥林对面的岩石上,宪兵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晃来晃去,排骨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地颤抖着,胡祥林没等她叫出来就提早把她的嘴捂住了,生怕她再叫出声来。可排骨感到透不过气来,猛地挣脱了的手,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叫喊,她的嘴又被胡祥林紧紧捂住,她拼命地要挣脱,胡祥林用他的一双大手前后合力按住她的嘴,死死不放,眼睛惊恐地盯着在山岩上晃动的身影。一秒、两秒、三秒一阵嘈杂声过后,那些身影也随着消失了,他才把手无力地松开,嘘了一大口气,慢慢地转过头来,这时,他才发现排骨已经断了气。他慌了手脚,赶忙抱住她的两肩,抖动着,无论他如何摇晃,也无济于事,排骨的脸色发紫,嘴角还渗出了血丝。
“排骨,排骨!你怎么啦?你醒醒,你说话呀”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不可饶恕的罪恶,大叫了起来:“天哪!我干了什么啊!”继而,他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恸哭不止。
已经走远了的宪兵,仿佛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他们停了下来,重又返回山顶。寻着声音找来。无数个影子又出现在胡祥林对面的巨大岩石上,拌着急促的喊声攒动着,最后,安静了下来,排成了一排,不动了。宪兵们端着枪站在山崖边上警觉地等待着他自己走上来。
胡祥林两臂托起排骨艰难地爬上了峰端。
宪兵们就站在他的面前
“陆军大饭店”又坐满了来观刑的官兵,林世豪也在其中。 这次是他自己要求来的,他带着与胡祥林绝别、为他送终的心情来的。
刑车开出来了,依然倒退着进入刑场,宪兵打开了铁栅栏门,铐以重镣的胡祥林在车尾站了一会,那呆滞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他仿佛看见了林世豪。只见他蠕动着嘴唇,轻声地叫道:“我要回家啦。”既而,他疯狂般叫喊着:“娘!我要回家啦??”随着喊声,他被一只大皮靴踹下了车,紧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尾 声
接连不断的事件发生,令国防部大为恼火,不久,便宣布将开发队撤消了。梨山开发队原本做为安置荣民退役的试点,计划要等建房和开垦初具规模,开发工作基本完成,将这些老兵善始善终地安置妥当以后,再行撤消,现在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许多。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决定,就如同一次化学试验,进行到一半,失败了,只好将这些试验品迅速处理掉,免得再发生什么不良反应。这些老兵像垃圾一样,被清理出军界,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的戎马生涯,匆匆被移交到地方当局的手里。
交接的那一天,地方机构只派了三个接收人员来到开发队。队部决定,要将交接仪式尽量搞得庄严。全体老兵在队部院子里以庄为单位列队集结,点名、报数,各庄长向刚刚晋升为队长的陈映年报告人数。往日,这种程序,像竞技场上的拼搏,谁也不甘示弱,个个都要摆出一副威武的军人姿态,一决雌雄,如今,那情景已是昔日黄花,一去不复返了。庄长们像打了蔫儿的秧子,哼哼唧唧地走完了过场,然后,军地双方在移交手续上签了字,犹如尘埃落定,仿佛就此可以让这些老兵安身立命了。
林世豪从头至尾将全体老兵扫视了一遍,老兵们一个个目光茫然,神情呆滞,就像奴隶易主、牲口转手一样,至于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无人知晓,他们也不想知道。他们没有生的期待,也没有死的恐惧,像一具具活僵尸耸立于人世间。
随着开发队的撤消,军官们的任务也就完结了。林世豪服役期还没有满,就随着军官调回警备总部等待从新分配。
一个雾蒙蒙的早晨,接送军官们下山的大卡车马上就要启动了,没有人来送行,长官们无声地爬上了车,在车上等待着林世豪。他趑趄一会,走过来说:“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步行下山。”
陈映年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卡车开动了。
林世豪独自走回到山上去。
时值冬日,天空灰蒙蒙的,四野里林莽阴森,雾气,仿佛一堆浓密而又阴暗的灰烬,在晨曦中闪烁着清幽的光,为荒凉的原野蒙上了一层沮丧的色彩,又像一块湿漉漉的灰白的尸布,把世界包裹了起来。走进树林,就会感到一阵阵阴冷,从里面冒出一股股使蘑菇得以滋生的浓重的潮气和腐叶的气息,使林世豪联想起医学院地下室太平间里的味道。
这里万籁俱寂,颇有出世之感。没有人世间的噪杂和喧闹,没有鸟儿的啾鸣,甚至连蚊蝇小虫的飞舞都听不到,静极了,这儿惟独静是绰绰有余的。林世豪放慢了脚步,他不愿打破这里的寂静??这里埋葬着老兵,也埋葬了他对于人生的美好憧憬、希望和梦想。他久久地凝伫在墓地,默默地注视一座座墓碑,上面镌刻着由他书写的老兵姓名、籍贯、生卒年月,以及死亡原因,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老兵们的身影:江长和、胡祥林、黄滨鸿、赵汉卿、孔祥增、卢大维、老辛、老朱、老欧、老崔、老云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仿佛都一起埋葬在这里了。也许,没有人会知道这里躺着的是些什么人,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为他们扫墓,至少,他们的亲人永远不会来这里。林世豪站在墓碑前,深深地向他们鞠了个躬,做最后的告别。
2000年3月 于六里桥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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