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4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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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生生划开一条道路来,拉着上官耀华跨入,原庄主也逐一将两人拉了进来。五人刚返身走出不远,背后忽然传来天崩地裂般一声巨响,各种硬物碎裂声接二连三的炸响。想必四大家族已彻底给海水淹没。
那海水涌遍厅堂各处,又顺着秘道口灌了进来。这几人除上官耀华外,个个身受重伤,有气无力,而唯一体力健全的却又等同是个不会武功的常人。一路奔逃,听得身后海水灌入,哗哗作响。几人中平庄主与上官耀华都是沉默寡言的主儿,平若瑜昏迷不醒,自作别论。唯有原庄主父子一路上鼓励众人,总算强撑着逃了出来。出口处置身是一片沙滩,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极是晃眼,背后海浪怒啸,此时再望,实难令人相信,方才竟是从那般有死无生的境地中逃出,都不禁暗暗佩服起自己来。几人中唯有原庄主最是冷静,还未给逃生的喜悦冲昏头脑。四面环视,见沙滩空空荡荡,极目所见,一览无余。问道:“翼儿,李盟主在哪里?”
原翼此时才记起李亦杰之事,却并没多少担忧,道:“孩儿将他安置在不远处,并以内力给他打通了穴道,过不多久便会醒来。或许是他自行去了,也未可知。”视线忍不住又向海中望去。尽头海天一线,隐隐浮动着些许跳动的光芒。一片金灿灿微带暖红,看得久了,目中渐渐湿润,竟然头一回涌起了种悲伤。忆及一年前为求自由,毅然决然的从家中逃出,独自到江湖上闯荡。在那中原武林,总算是混出了一番名头来,依着爹爹所言,那即是“没给家族丢脸”。还不忘那时转身回望,是带着何种胜利之喜,满心想着“终于摆脱了这座囚笼,非得闯出番名头再回来!瞧爹爹还有什么话说!”然而时光流转,如今他对于庄园中的生活竟是分外留恋。武林中争斗繁复,波诡云谲,阴谋一桩连着一桩,单是一年前所经历,便是再也不愿回想的丑恶。但到此时,家园已被彻底摧毁。从此,算是正式沦为了无家可归的旅人。心情为何天差地别,再没有了自由自在的喜悦?反而是阵阵伤感,从各处方位侵袭而来,将心脏牢牢包裹在正中,从每一道裂纹渗入,直要使一颗心震为碎片。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感伤,更是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离愁别绪。
原庄主看出了他心思,道:“怎么,翼儿,舍不得了?”原翼叹一口气,道:“孩儿自小生于原家庄,亦是在爹爹的庇护中长大,从未经过真正逆境。这以后的路,却只怕要靠孩儿自己因此心中难过。”原庄主应道:“不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谁也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即使亲如爹爹,将来也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因此我才一再教你懂得自立。纵然家族庄园毁了,所幸咱们四大家族中人未有伤亡,整片中原大地,正是呈显在咱们面前的新一片沃土,有待用双手去开拓、去创造。也许这番劫难,正是老天爷见咱们太过犹豫难决,有意拿来锤炼咱们的。”
上官耀华不顾他父子叙话,小心翼翼地将平若瑜放在地上,仔细拭去她嘴角淌下的一缕血丝,恳求道:“原庄主,请您先帮她看看。若瑜她还治得好么?”平庄主正对女儿心存愧疚,也忙上前,道:“原兄,无论用任何方法,只要能救回瑜儿,便算是要了我的命也成。对这个孩子,我亏欠她的太多了。”上官耀华皱眉打量着他,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已然挂在口边,但见平庄主愁眉不展,脸上的血痕还没顾得擦去,几缕乱发松散不一的搭在脸上、肩上,映衬得脸颊更增憔悴。就此看来,他也不过是个做了太多错事,而今诚心悔过的老人。何况事已至此,就算将他骂得再狠,也是无济于事。两人头一回站到了共同立场,满心只盼着平若瑜伤势得能治愈。
原庄主两根手指搭在平若瑜脉上,表情忽喜忽忧,上官耀华等三人也随着他神色变化,心情起起落落。终于原庄主长叹一声,道:“她还有气,总算醒转及时。但方才烈斗过剧,怕是体内器官仍有伤损。强行催动掌力,又震伤了脾肺,才会吐血昏迷。我给她注入些内力,暂时吊住一口气不散,其后须得到大城镇上,找间药物齐备的医馆诊治。”上官耀华听到此处,本来关切的面容登时冷了,头一扭身子转开,沉默不语。
第三十七章(22)
平庄主如蒙大赦,欢喜得连眼泪也要掉落下来,紧紧握住原庄主双手,正色道:“原兄,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你简直就是瑜儿的再生恩人!现世的活菩萨!以前我好勇斗狠,总想跟你一争短长,甚至一再嫉妒你四家族之首的地位。而今看来,你实在是当之无愧。不说别的,你有这样懂事、关键时善于顾全大局的儿子,今天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只怕咱们都得陪着平家庄永久沉眠。令郎得能如此,想来都是原兄教管得好。相比之下,我却只有这样一个只懂得调皮捣蛋,时不时便要惹是生非,方才更险些将大伙儿置入死地的惹祸精女儿,单就这一点说来,我已是输给了你,输得心服口服!”
原庄主淡淡一笑,见平庄主神色,确已是大彻大悟了的。如果这一次灾劫能令他彻底悔悟,从此与七煞圣君断绝往来,再不生问鼎中原之念,而能够静下心来,一意陪伴女儿,那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到原翼在秘道中曾向自己咬耳朵,低声说起过的悄悄话,一面又向神色极不自然的上官耀华望了一眼,只道是年轻人怕羞,而如此不加掩饰的表露,虽说在长辈面前稍显失态,倒也不失率直可爱。何况他是大清的王爷,就算平庄主嫌贫爱富,那也是足可配得起了。说道:“平兄,你可别光谢我。能够救回瑜儿,还有一个人功不可没,你还要好好向他道谢才是啊!”
平庄主神色略显尴尬,但想自己既连同多年宿怨的原庄主也能冰释前嫌,对那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就更没必要斤斤计较,倒显自己这世外高人不够大度。笑道:“承王爷,倒要多谢你啦!”上官耀华冷哼一声,道:“无功不受禄,当不起。怎么,不骂我是个无礼贫嘴的小子了?”平庄主心情正是极好,笑道:“承王爷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如何?”
原翼拍了拍上官耀华肩头,笑道:“承王殿下,在下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实不相瞒,本来在江湖上听多你的传闻,我只道你是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小人。到底是患难之中见真情,甚至就连我们几个亲人也已经放弃了瑜妹,唯有你始终坚持。而你同她认识,甚至还没有几天,初次相逢,彼此的影响又是如此不快。真没有想到,你却是最能了解她心事的一个。其实瑜妹本性并不坏,会对你耍恶作剧,甚至缠着你不放,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她太孤单,没有人陪着她,她就像一盆昙花,夜间悄然绽放,而后又戛然而止,它绚烂的一瞬,却鲜少有人能够看到。你对她说那些话,或许正是触动了她某一根柔软的神经,又或是她曾在此道上受过伤”
上官耀华冷冷的道:“小王知道原公子是读书人,这一点,你不必字字句句都来答复我。既是如此,话里便不必咬文嚼字,你何妨直说,我就是个左摇右摆的墙头草便了。不错,我确曾几度易主,但那皆是因势利导,当生存沦为最卑微的愿望,你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时,旁人再多质疑,却又来理它做甚?我从来不会为迎合别人而活,也不会单为别人几句质疑,就要百般曲意逢迎。像你这样温室中长大的少爷,又怎能体会那些千方百计,只求留得一息,苟延残喘之人的悲苦?如果我能跟你交换身份,那么咱们再来看看,我做的是否比你更出色?以前我便是不甘,为何有些人命好,生来已拥有一切,而有些人再如何努力打拼,得到的也终将失去?再到后来,我才逐渐想通,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那就唯有凭着实力,创造出一份属于你自己的公道来。至于若瑜,你们也不必将我当作她的救世主看待,用不着自作多情,我会救她,只不过觉得她同我很相似而已。本来拥有的就已经少得可怜,却还要为别人的利益,再次将自身的好处分成几个零头。我们本来都不是强者,却可以凭着自身努力,同样不输于人。在她身上,就好像看到了许多我苦苦追逐已久的东西,不忍心见她失去仅有的幸福。就如同是见她拥有,就好像自己也拥有了一样。至于你,我并不需要得到你的任何赏识,你愿意怎样看我,还是随你的自由。”
原翼道:“话是不错,我对你这小子,印象好得很。若要做我妹夫,是勉强够格的了。平叔叔,您觉着呢?”上官耀华神情窘迫,似是竭力掩饰心虚,道:“谁说要做你妹夫了?本王是皇亲贵戚,成婚一事,自由得皇上旨意。对若瑜说那些,不过是给她些活下去的勇气罢了。”越是推托,表情愈显慌张。忽听一旁平若瑜轻咳两声,嘴角又淌下几缕鲜血。上官耀华只感心脏一紧,俯身将平若瑜抱起,还在生硬的找着借口,道:“正好,我刚要回京城,向义父复命。天子脚下,倒有不少真才实学的名医,就请他们瞧瞧。到时这笔钱平庄主,我知道你并不富裕,那款子交托在本王身上便是了。”平庄主道:“我也随你去!”见原庄主父子似笑非笑的瞥着自己,忙道:“我可不能看着辛苦养大的女儿,随随便便,就给你这外来小子拐跑了。”原翼低声笑道:“瞧这一对翁婿,都是强要面子的死硬脾气。”原庄主也低声附和:“怪道有句话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番回京,估摸着是丈人爷见亲家去的。”原翼微微一笑,顾着二人面子,不再拿他俩开心。
此前原翼所料不错,李亦杰经他搁在沙滩上,体内一股真气缓缓流转,不一会儿就将被封的穴道冲开,意识也终于恢复自主。身子仍有些疲软乏力,强撑着站起,四面环顾,眼前虽是个陌生地带,却尽可肯定,绝不是那豪华富丽的平家庄。只是平庄主将他作为最大赌注,也曾几度扬言,要立即开办大典,请他禅让盟主之位,连宴请宾客观礼的喜帖也各自派出,难道还会半途取消了不成?又或是南宫雪传回情报,才使他回心转意?脑中乱作一团,无论如何,至少暂时获得了自由。平家庄那个鬼地方,是再也不愿回去了。惟恐耽搁一久,平庄主心绪又变,勉强望明路径,先一步离开。而就在他踪影刚隐没不久,平庄主一行人便经由海中秘道,登上了岸。
李亦杰一路向北而行,真气在行走间缓慢恢复,等他到了第一处城镇时,体力大致又转为生龙活虎,连自己也要惊异功力之深。向镇上百姓打听方位,买了一匹快马,向辽东而去。所幸他虽给平家庄中人软禁,身上一应什物却未曾取去,否则连如今买马,以及日后沿途住宿的银两,也拿不出了。他本想先到京城复命,但一想到落在江冽尘手上、而今深入敌巢,生死不明的南宫雪,心头好一阵担忧,竟全然占据了其余思想。这才临时更改决定,有意到辽东武林盟总舵,向一干同盟商议对策,定计解救南宫雪。反正自己已安然无恙,她也不必再勉强听从平庄主号令。虽说如此一来,难免背上个言而无信的恶名,恐怕一向规规矩矩的师妹也不会答应。但他却实连一刻都不能多忍,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子随时有性命之险,心里疼痛得就如有把刀在割。到时纵使受尽唾骂,全由他一人来背便是。假如是南宫雪不肯离开,那即是用强将她打晕,也定要救她走。
主意打定,一路上快马加鞭,直奔辽东。这与京城本是同一方向,到了太原一带,心中曾稍存犹疑,随后心头一寒,暗道:“反正在他们眼里,我也算不得什么。任务成败与否,都不会多惹褒贬,谁屑关心?”
不知过得几日,途中数次更换马匹,总算赶到了武林盟总舵。下马之时,整个人大汗淋漓,犹如在水里洗过一般,几乎是从马背上瘫了下来。几名充当守卫的各派弟子提着长枪冲上前来,喝道:“你是什么人?不许动!”李亦杰抬起头,将面前乱发拨到一旁,抹了抹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沾遍的污泥,道:“是我。”这一开口,才听出自己声音沙哑已极,看来这一趟奔波,远比料想中狼狈得多。
一名弟子终于认出了李亦杰,叫道:“是盟主!见过盟主!”众人初时还不相信,但等对着李亦杰多看几眼,总算确证这个满身泥泞的流浪汉的确是自家盟主。憋着心头笑意,纷纷施礼。一人关切道:“盟主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沿途遇上了敌人伏击么?”自武林盟正式创立后,各地纷乱暴动已多半制服,会中成员多以劝降收编为主,对于执意顽抗的主子,则坚决剿灭。因此队伍迅速壮大,唯一可正儿八经称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