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4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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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下工作。李亦杰托放在陆黔处的几封书信,是一早塞了给他的。信中动过些特殊手脚。在不知者看来,自会依照惯例做解,最终得出几个错误的推论,在原地兜兜转转,绕回起点。唯有玄霜懂得辨识,好不容易在房中破译出地图奥秘,便在暗中做了出发准备。因等正式成行,两人身边都没带什么东西。一路跋涉,陆黔连一句都不敢过多抱怨,唯恐给他动怒,改变了主意。最终到得一处废弃的“堡垒”,那正是玄霜随着江冽尘同来灭过的某处大户人家之一。站在门槛前,从怀中取出个小筒炮火,点燃后甩上天空,发出个信号。没一会儿庄中也放出另一串烟火相应。玄霜低声道:“我一个人进去,你先在外头等,定要耐心些。”陆黔心有不甘,但想状况未明,贸然跟入也无法帮到他忙,全为南宫雪,忍气作罢。
玄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破落的小园中,富家山庄地域辽阔,四下里仍能见往日种植下的诸般花卉,经数月前一场血洗,满门尽诛,人犹如此,草木何堪?但见东一处、西一处的零落残枝,时不时翻卷上来,勾住裤脚,惹得他没来由一惊。脑中所想,总是潮湿的泥土微微蠕动,接着从地底伸出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来,转得几转,似已认明方向,或是辨清身上沾有自己鲜血味道的凶手,骨架如同一截枯枝,嗖一声伸长,扯住那人脚踝,任他如何挣扎,亦不得脱,反而越拽越紧,直至将他拖入地底。大批当日冤死的凶灵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他层层围住,眼珠已然掉了出来,瞪大空洞洞的眼眶,咧起血盆大口,嘴角大量涌现白沫,垂挂出一条犹如鲜血般的红舌头,伸得老长,直垂到胸际,接着仿佛接到指令一般,一齐扑上,将凶手连皮带肉的吃个精光。原来做多了坏事,心头不是不慌,尤其在此夜深人静之时,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层层涌起,包裹得密不透风。不知怎地,竟想起了以往听说的鬼故事。那时不过一笑置之,而此时却当真感到恐惧。猛觉脚下一高,几乎绊了一跤,跌跌撞撞的向前冲出几步,仍是壮着胆子,缓慢回头,就见一具头盖骨现在眼前,咕噜噜的转动几圈,眼眶空洞,嘴部隐约可见一排惨白的牙齿骨架。这与方才所想何等相符,玄霜一惊跳起,再不敢在此地多耽,撒开腿便冲进了面前小楼。
点燃火把,霎时大失所望。只因眼前所见之景,亦不比外围好过多少,一层结满了蜘蛛网,遍地灰尘狼藉,早前铺设的红色地已然看不出原本色泽,摊作一团,蜷缩在墙角,真比一块随处能寻的破烂抹布尚有不如。脚踩在老旧的梯阶上,每一步都吱嘎作响。既如阴暗中蹲伏的鬼怪趁机跃出,又如梯阶即将坍塌一般。扶手大块木漆剥落,更是短缺不堪,玄霜极力掂起脚尖,轻缓而行。这短短几步路,真像已耗费了十余年光阴行走。心底暗骂:“不愧是疯子,这见了鬼的地方,寻常人但看一眼,也忙不迭避而远之,哪像你偏爱躲在此处?你自己爱找罪受,那也无妨,可连累了你徒弟,那就是万万不该了。”
口中咒骂,一边心中胡思乱想,给自己壮胆。不知不觉,竟也走完了这段路程。二楼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角落安置着一张宝座,江冽尘独自坐在椅上,似正思考些难解之题,默然不语。远远看去,他简直就像一道孤寂的影子,恍惚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玄霜轻叹口气,既然如今他还是凡人,也免不了有常人的孤独脆弱。只是他身心随时生刺,就算独自伤神,也不容旁人轻易侵犯分毫。也许时时刻刻,都是他的弱点,却永远无法成为真正取胜的先机。他随江冽尘四处作恶,除将心性转变逐渐冷血外,没学会其他东西。反而是胸中原本的自信被消磨一空。如此诡异之人,全无破绽可寻,简直无懈可击。若能令他的对手敬畏若此,他究竟拥有多强大的实力,更有何物堪与之匹敌?高手交战,恰恰信心一点最是重要。倘若自认必败,再高超的剑招也难以施展得出。而玄霜仅存的壁垒,也在他举手投足间,轻松为其摧毁。
他刚一走进这座庄园,江冽尘便已注意到了他,同样看出他眼中混杂着崇敬与畏惧的神情。这正是足以满足他虚荣心的一点,巴不得所有人都来如此看他,或许能稍微弥补所失去的一切。但他心思过重,同样成了一处命门,永远心存防备,难以达到物我两忘。因此七煞诀的最高一层境界,至今仍未取得突破。室中静默了好一会儿,江冽尘似是觉着将他心理折磨足够,才开口道:“你终于来了。不愧是本座的徒弟。辛苦。”
玄霜故作淡然,道:“哦,不过是看着这些东西,有些反胃而已,倒也没什么辛苦。”江冽尘冷冷的道:“你应该学会习惯。似此血腥、尸骸,以后你所要面对的,多不胜数,再要心存仁善,只能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娃娃。”
玄霜不愿继续这一路话题,道:“哪有你这样的师父,我千辛万苦逃出来,可不是听你冷嘲热讽的。你说想要的东西,我费尽千辛万苦,总算给你找了来,请笑纳。”说着恭恭敬敬的从衣袋中掏出几张图纸,双手递上。见他接过去瞧了,又道:“怎么着,要不要我给你讲解几句?关在牢里那些天,我也没闲着,总算是将其中奥秘都参悟透了。”油灯上跳动的烛火忽长忽短,将两人面容都映得忽明忽暗,诡异不定。
江冽尘却未显出多少欢喜,道:“不必,本座想自己考虑试试,如若到时不通,再请你做解。”玄霜冷哼道:“你客气了。以你的能耐,哪有不通之理?喂,最近你在忙些什么,江湖上没再听到过你的传闻啊?打死我也不相信,你会金盆洗手。”江冽尘道:“那是因你关在牢中,耳目闭塞之故。不过本座近日的确有些俗务繁忙,同李亦杰的游戏,实在令人乐此不疲。”玄霜道:“有什么好乐?你每报复他一分,能让心里的恨意减轻一分么?我看倒是愈发加重你的心结。你几时也变得这般没出息了?唯有穷途末路的无能者,无力扭转颓势,才会有劫持人质一说,你竟要向他们看齐?要想复仇、克敌,争天下,你就不能节省下时间,多去做些更有意义之事?”刚才一提及南宫雪,指向太过鲜明。连玄霜心下也是一惊,当即将话题岔开。
江冽尘却似全未留心到他无意中的破绽,淡淡道:“有意义之事,好啊,本座身边正缺个参谋。你倒来给我说说,什么才是更有意义之事?”玄霜吞了吞口水,此事真要讲明,倒也不易,何况自己又并非真心站在他一边,含糊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不该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任何计划,都该有策略,有方向的付诸实施。”同时心里也在暗暗盘算,自己想杀他报仇,拜他为师正是计划中至关要紧的一环。然而如在半途即见败象,究竟该如何挽救?还是全盘推翻?不论如何,他对于自己最初设计的游戏,早已厌倦透顶。两人名为师徒,为何暗地里非要有那许多勾心斗角?
第三十五章(27)
江冽尘对他一言默然半晌,道:“话是不错。但这当今天下,本座虽曾四处征伐,攻城陷地,引得无数人伏首乞降,但到目前为止,却始终未达到四海归一之境。你知道这是何故?”接着犹如自问自答,续道:“今日顺服,明日忤逆,却有何用?穷天下之广,本座无法处处兼顾。攻打下的城池,便应委派一人留守治理,方能使万民归心,尽皆臣服”玄霜道:“是啊,当初你亲手覆亡祭影教,如今尝到恶果了罢?凭你神力滔天,世间无敌,一个光杆司令,也做不成真正的统尊。”江冽尘冷哼道:“往日教中尽是一群饭桶,都死光也没什么稀罕。见本座势力强横,甘愿归附者,人数想必不少。只是从前,我未曾给过他们机会罢了。屠戮立威,成效已然足够,他日肯投降者,便可入我麾下。只是寻常喽啰尚可使得,城主一席——”玄霜接口道:“假如资质愚钝,对你固无威胁,就怕镇压不住城中乱民,一朝起义,束手就缚,大好城池亡于他手。但如才能超绝,其久不甘处于人后,必生反意。若是给他联合了各地城主,齐来造反,那岂不等于又要将到手的基业重整一番?似此循环,哪有穷尽?何况忠心与否,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知觉。如他有意隐藏,或许过得十年数载,在他自以为时机未到前,仍可对你恭良顺服,主子的戒心却早已放下了。即使上述皆可不论,人享奢华已久,必生懈怠。因此守城之人,还须经相当一番调教才成依我看来,若是另置一位副城主,叫两人相互督促,谁也不敢轻忽,本来甚好,就怕矛盾一触即发。两人间你争我夺,更成新一轮导火线”
玄霜往日研读史书,对于历代朝廷兴衰,也颇有些心得。亡国之祸,大多不外乎此类事端。实则并非君主本身昏庸,而是他所处环境、及身旁小人为图取利,大献谗言所致。对于登基后诸王如何分配,也曾令他大伤脑筋。本道自己在前人之上,定能有所突破,想到个尽善尽美的法子,以保国家长治久安,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今听江冽尘提及,与以往旧题大有相类,情不自禁的将困扰已久的主张全说了出来,全忘了自誓不向他献一计之念。待得醒转,却已来不及了。
江冽尘沉吟道:“嗯,有道是外敌好御,家贼难防。本座不愿要下属跟从,也正因不愿给人从内部滋扰。宁可天下百姓,都来做我的敌人”玄霜心里突地一紧,不知他话里是否另有所指,自己名义上是他徒弟,此番前来,却是为搭救他敌人的妻子,算不算家贼?难道一切已给他知觉?江冽尘却不再提及,道:“此类麻烦,往日诚然令本座困扰不堪。但从现在开始,不一样了,因为我有了你这样的助手。”玄霜一怔,道:“我?我几时成了”江冽尘道:“情势既已有变,你暂时就不要回皇宫了,不过是一个令人厌弃,可悲的阶下囚。你还梦想着皇帝封你当太子?且随本座拿下整个世间,再凯旋而归,做你的皇帝如何?我可以担保,只要你一切听我吩咐,最终必将如愿以偿。”
玄霜心道:“好大的口气!”从前两人往来,还只局限于暗地私交。即使外界传得风风雨雨,称七煞圣君另收了个小娃娃徒弟,毕竟无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一切尚有法遮掩。难道时至今日,真要正式捅破这一层窗户纸,公然以“天下第一祸世魔头之徒”的旗号见人?江冽尘似有蛊惑人心之能,短短数月,他就已觉出自己的转变,甚至连最终的目标都不再坚守。一旦跟了他去,是否会一步步,真正堕落而入深渊地底?受尽世人唾弃,谁也不会懂得他的苦楚,即使最后真能杀他,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弑师篡权,野心勃勃的逆徒而已,与卧薪尝胆,舍己为公的救世英雄再扯不上半点干系,谁又能另为他平反?左思右想,道:“再说罢,反正那个皇宫,我也回不去啦!你不是正待参研图纸秘要?索性在此多盘桓几日,也好让我考虑清楚。不过这里当真破败,日后要选根据地,也别设在此处。”在他想来,好坏先在此地住下,拖延几日,就可趁机打探南宫雪下落。但玄霜却未想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当局者迷”,南宫雪受江冽尘劫掳,他绝无不知之理。在此地却又未见她身影,照他寻常心性,早该吵嚷着发问了。但却不仅未提,连关于这话题的一点边儿也不敢触及,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江冽尘并未拆穿,冷哼道:“他日的根据地,自是世间最豪华之处,还有什么可说!行了,就依着你,自行下去休息罢。本座相信,你还是我的好徒儿,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是不是?”话里全无师尊慈爱之意,反而透出种冷冰冰的阴险。玄霜打了个寒战,忙道:“是,师父,弟子告退。”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刚出了二楼殿堂,那点光亮登时全无,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玄霜实不愿再到一楼,只在走廊间闲逛,暗道:“难得揽下一桩任务来,就不能搞砸,给他们看扁了!这荒村宅院一共也大不到哪里,将它整个儿翻过来,不信还找不到人。不过说来也怪我跟那位南宫雪从没什么交情,他何苦特地防着我?我的用意,他到底是当真不知,还是不过故作糊涂,引我入瓮?寻思许久,总也得不出一个准确答案来。脑门却已撞上了墙壁。一时间恨不得大骂出声,冲着前方狠踢一脚,忽觉这墙壁有些古怪。仔细回忆方才一瞬,脚尖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顺着大致方位,抬脚试探,一寸寸的移动,刚觉异常,忙将双手扑上,果然有一块明显突出的块状物,当中横亘着一条缝隙。玄霜指尖攀上,向旁转动,约莫顺时针转了六十来度,墙壁自行向旁移开,露出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