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4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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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冷哼一声,道:“你要当真有这般焦急,怎地自己不去?宁可避重就轻,设法救我,你还真是懂得取舍啊?我师父惯常行事,到底是谁更了解些?那位夏笙循南宫姑娘是他最要紧的筹码,没见着李亦杰之前,绝不会轻动。否则怎能容她安然无恙,直至今日?你就算插上翅膀,飞到她面前,照样无用。既然一口咬定‘人命关天’,不肯相信,那就是不信任我,却又何必求我帮忙?”
陆黔给他几句话一堵,着实无奈,带了几分讥讽,道:“是么,如此说来,都是我的不是?那就请凌小爷好生休整,坐了这几日的大牢,嘴巴里定要淡出鸟来,要不要我每日送几只美酒肥鸡来孝敬你?”玄霜笑道:“成啊!你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陆黔暗暗咬牙,只不愿失去这条唯一的追查线索,将这小畜生诅咒了几千万遍,末了答应下的仍得照办。
第三十五章(25)
其后玄霜成日里吃喝玩乐,大多数便只懒洋洋的躺着,在小床上一动不动,直是有生以来,从未似此时悠闲。仅有的丁点变化,便是送入房中的酒菜吃喝得干干静静,盘底油亮精光,堆放着几根横七竖八的骨头。赞叹几句“当真不错!堪称得世间极品!这位大厨有几分苗头,赏!”初时陆黔放心不下,派了大批密探在左近监视,定要将他一举一动打探得一清二楚,连一时半刻都不能有所遗漏。接连数日,回报来的尽是凌贝勒如何玩物丧志。又将半道截下的盘子作为证物,一并呈献来给他瞧。有几人不明就里,竟大拍马屁,恭喜主子终于候到了出头之日,“守得云开见月明”,恼得陆黔无话可说,一再安慰自己,玄霜这孩子一向较同龄人来得稳重,此番不过是暂时放纵,等过得这一段,自当转好。不料玄霜这一偷懒下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但不搭理陆黔的千叮万嘱,就连自身称帝一事,也不大上心。
久而久之,脾气再好之人也要磨空了耐性。陆黔终于打定心思,主动出击。这天未经招呼,在门前悄悄止住侍卫通报,轻手轻脚的摸了进去。同时暗觉冤枉,自己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冤大头,如今却闹得如同偷鸡摸狗,哪还剩得半分气势?
玄霜正在房中大快朵颐,双手捧着一只鸡腿,凑在嘴边,一路啃了下去,满嘴油光,一见陆黔到来,当即灌了一口酒下肚,极力吞咽几次,招呼道:“陆大人,兴致不错啊!过来,可别骂我独吞。只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嘿嘿,青天寨大当家的,你手气大得很,我知道你不会介意,是不?尝尝这个。”一连夹了数筷小菜,陆黔总推说不要,最后催得急了,索性摊上台面,道:“凌小爷,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吃喝一类,尚在此要。如今我只问你,几日前拜托你的一事,没忘记罢?你打算几时动身?”
玄霜道:“唔,你来得正好,师父托我转告你,他正请南宫姑娘做客,或许还有段时日,到时自会放她回来,请你暂且放宽心等候。”陆黔脸色一沉,道:“你信口胡诌,又有什么说头?这几日,唔分明是”险些便要漏了底,他怎敢对玄霜直说:“你的行踪,我比你本人更清楚”?
玄霜笑嘻嘻地道:“怎样呢?这几日我做了什么,你可没资格擅加断言,是不?你怎知我定然未去?说不定啊,我是趁着大家中午打盹儿之时,偷偷溜去。又或是半夜里睡不着觉,便将你的嘱托提上日程毕竟我的一举一动,只有自己明白。除非你拿得出真凭实据来,但背后缘由如何,易于推想,恐怕不大好看。”陆黔忍气吞声,着实难耐,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话。玄霜淡淡一笑,双腿交替,在椅上一转,道:“陆大人,你还是老实交待了罢,到底在我身边,布下了多少眼线?其实你也不必担心,能劳驾这许多人,寸步不离的保护我,那是感激还来不及。想清楚了再来给我答复。”陆黔暗自盘算,明知他不过是场面话说得好听,暗地里又不知是如何怨恨,究竟该报得多些,还是少些?说不清是何种心思作祟,总不愿据实相告。一边应付道:“果然不愧是凌小爷,任何事儿都瞒不过您,这还是出于担心您安危罢了。人手也算不得太多,约莫是”玄霜道:“慢着,过来附在我耳边说。声音轻些,别惊走了人家。”陆黔不及想他有何阴谋,既为取信于人,只好装作爽快,一步跨到他身侧,低声报出一个数目。究竟仍是虚报了几位,毕竟给人知晓,自己的生活随时处于无孔不入的探听中,都不会欢喜。玄霜并无明确示意,嗯了一声,脚尖在地面轻点,眼珠定在面前的酒杯上,翻转几个来回。陆黔忐忑不安,视线不自觉的随他转动,也像个小孩子一般,将杯上图案纹路深刻入心,沿着线条缓慢描摹。刚觉出些趣味,玄霜忽将酒杯掷下,脚跟在地面一掷,提高声音喝道:“外头看风景的几位大哥,都给我下来了!”
一瞬间房中静得出奇,却无一人现身。玄霜冷笑道:“啊哟,看来如今我发话是不管用了。陆大人,你也做个表示啊,来管管你这群属下,功过自该报以相应奖惩,当无名英雄又有什么趣味?”陆黔满心无奈,玄霜看似亲热,实则更是笑里藏刀,忤逆他意,可实在没什么好处。大声道:“没听见么?你们隐蔽的功夫不够到家,给人家瞧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说?大势已去,各位都下来罢,听凌贝勒处置。”话音落地,几乎便在同时,屋檐各处“嗖”“嗖”降下数道黑影,无一例外的穿着统一服饰。外衣取房檐相近之色,内衫则是一身夜行衣,可说是夜间打探所必备。众人在门前挤挤压压,一齐屈膝半跪,道:“参见凌贝勒!”声如洪钟,无形中营造出了几分气势。
玄霜笑道:“外头实在没什么好过,白天赤日炎炎,晚间又是天寒地冻,我在屋里守着炭盆子烤火,有吃有喝,各位大哥却在房顶受苦,真有些过意不去。大家也耐得住性子,竟能始终撑了下来。就算同我讲一声,进来坐坐,也不妨事。正好这儿还有些吃剩的点心,欢迎各位,过来品尝。”众人望着点心,一齐大力摇头,惊惶后退,就如其中下过毒一般。玄霜叹道:“难得我有心待客,你们却不肯卖我这个面子。可惜,可惜!不过陆大人,这笔帐可有点儿不清不楚,你方才报给我的是一十八人,但我逐一点下,怎地却是廿三?或者我的算术学得不过关?”陆黔也没想到这群人竟一个也没耽下,齐刷刷的现身领命,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当即应道:“是这么回事,正式受命的确是一十八个。但因此事并非绝密,给旁的侍卫听到,也不肯落后一步。多出来的五人,都是未曾向我报知,自行前来。”玄霜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忠字当头,诚心可嘉。吟雪宫的也听好了,往后办事,若都能如陆大人下属这般自觉,还有什么办不成,更有何人配做咱们对手?”话锋一转,道:“我想瞧瞧,这五位各是何人,也好叫他们出来做个表率,我再许下几钱银两的奖赏。陆大人,请你先转过身去。未经我许可,不得回头。”陆黔不知他在弄什么名堂,满不情愿的转过了身。以背示人,明知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以及自己的一群属下,竟仍是阵阵心慌莫名。这是交战之大忌,他多年来谨慎遵守。蓦然生变,却比常人更难适应。高高竖起双耳,以耳代目,留心着身后动静。双手五指相扣,暗自备足起势。
玄霜道:“我一向赏罚分明,却也并非盲目受人操纵。在此之前,我还要确认那五人身份。来人,取纸笔来。”不多会儿,便有下属捧了一大叠白纸前来,逐一分发给众人。玄霜道:“每人将食指到桌面的砚台上蘸一下,待会儿我一说开始,如果你是那额外的五人,就在纸面中央打一个勾,如果不是,就保留白纸一张。大家实事求是,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管别人如何。我自有法子辩明真伪。”然而这群人同受陆黔调派,哪分什么正兵、杂兵?如有五人能冒领这份虚名,平白无故得着奖赏,实令余人难以甘心。因此定要争抢着画钩,远远超过五张。一旦数目难以持平,就要给玄霜送上门来的话柄。陆黔不能转头,只听他宣布规则,就已猜出了暗藏的小花招。这固然骗不倒自己,但对那群不生大脑的下属,可不敢打包票。听着背后挤挤挨挨,众人已排着队到桌前蘸墨,好半晌才陆续回到原位。玄霜一声令下“开始”,身后立时鸦雀无声。这在陆黔听来,更在无形中昭示着不祥,无奈他身不能转,口不能言,一切都唯有干着急。
在煎熬中犹如已过了几百年,又听玄霜道:“好,如今究竟是哪几位画下了钩,答案揭晓之前,谁都不知道,也包括我。请各位将纸张折起,揣入衣上口袋。”众侍卫无论是陆黔的下属,还是吟雪宫的看客,都如做游戏一般,嘻嘻哈哈的分外快活。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过,玄霜道:“好了,陆大人,可以转过头来了。”
陆黔当真是迫不及待,一得恩准,立即将头别了过来。明知玄霜不会给他看见丝毫端倪,仍是忍不住东张西望,能找出一点隐藏的线索也是好的。然而果真不出所料,双眼瞪得几欲抽筋,依旧是一无所获。玄霜笑嘻嘻的道:“陆大人,你总不会派些自己也不熟悉的人来保护我罢?否则对我的安全,你可太不负责任了。为防有人冒领功劳,我不得不防范的严密些。现在就请你来指认,哪五位是多出来的?”
陆黔心头大震,本以为他戏耍那群侍卫,已算是玩够了,哪知还远远不能满足这小鬼的心眼。如今不仅牵连上了自己,更是以如此尴尬的方式,实是欲哭无泪。在众人面庞上逐一扫过,然而玄霜也随他同向,面朝着人群,这叫他们即使有意暗示,也无从发起。连看数遍,总也下不了决心。玄霜又时不时催促道:“陆大人,好了没有?”陆黔当时聚众下令,每日里只管听人回报,究竟去了多少,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就连刚才的一十八人,也是他顺口胡诌。此时骑虎难下,只得狠狠一咬牙,挑选了五位看来稍有陌生,却生得满脸正气之人。看去也像是些懂得忠心护主的料。为防稍后尴尬,抢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我也记不大清,不过似乎是这五位。”
第三十五章(26)
玄霜道:“甚好,请五位上前一步,到这房间中央来。”那五人依言上前,列做一排。玄霜道:“对陆大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万事皆有例外,还得再做一次确认。请各位将口袋中的白纸取出,横摊在胸前。”陆黔心脏“咚”的一声大跳,几乎已听得丧钟声敲响。两相交证,必败无疑,更将横添无数尴尬。眼睁睁看着五人将纸张取出,倒有四张是白的。然而垂死之人也要做一番挣扎,不等玄霜开口,抢先在额头上重重一拍,道:“哎,最近为雪儿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脑袋不好使,连人也记不清了。”
玄霜道:“却也可怜。唔,小善子,你给我死出来。几时投奔陆大人去啦?怎地也不同我讲一声?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又不会怪罪于你,还是你成心拿我当外人看待?”那纸前画了单钩的侍卫走上前来,果然是个太监,尖声尖气地道:“奴才小善子,给凌贝勒请安。奴才奉旨保护凌贝勒,不使怀恶凶徒有机可乘。这才同那几位大哥混在一块儿。如此算来,奴才算不算多出来的那个?”
陆黔一时间几乎绝望,就差没抱着头,蹲下身去忏悔了。玄霜至始至终,一直是嬉皮笑脸,就如满意地看着一群依他命令行事的猴儿。又道:“陆大人啊?看来这一局又是我赢。想同我斗,你还嫌嫩了些。”陆黔给一个小孩子当面教训,实已颜面扫地,道:“不错,不错,这次是我对不住你。但我也是担心雪儿”玄霜道:“哼哼,如此大公无私,担心别人的老婆,好了不起啊?”陆黔面色顿时又胀得如猪肝般发紫,假如此时地上裂开道缝来,头一个钻进去的,想必是他。
玄霜见他实是尴尬不已,已然受足教训,随手一摆,叹道:“算了,谁让咱两人交情好呢?什么是兄弟?就是关键时刻,能为对方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朋友,而不是相互算计的。看在你一片诚心份儿上,待去见我师父,你也随我同去便是。只不过有一点得事先讲明:他为人向来喜怒无常,连我这个做弟子的,也摸不透他的脾气。到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可不能怨我。”陆黔大喜,犹如在炼狱煎熬后又重新活了转来,自是连称不敢,同时千恩万谢。
这一回玄霜终于不再同他捣蛋,展开几张信纸,研究一番,便确定了大致去处,他这几日看似贪图享乐,实则也未闲下工作。李亦杰托放在陆黔处的几封书信,是一早塞了给他的。信中动过些特殊手脚。在不知者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