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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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神尼见恒山女弟子列队而立,泰半队伍,皆疏疏落落,空间甚多,知无数弟子因此役而牺牲,心中不禁一酸,强自忍住伤悲,端然道:“秀峰。”
秀峰师太愕然,得应道:“在。”雪峰淡然道:“此刻江湖沸腾,浩劫方临,恒山也难幸免于难,今日我带诸侠上山:也莫非为澄清江湖,同除强仇而已。”
秀峰不明所以,得答道:“是。”
雪峰又道:“只是几破敝派规矩,带男子上山者,应遭何罚?”秀华一颤,道:
“这”雪峰即道:“但说无妨。”
秀华是掌刑师太,对派中惩罚,自是了然,当下道:“要五刀追魂,十指离心。”
雪峰追问道;“什么是“五刀追魂”、“十指离心”?”秀华又是一愕,少停才道:
“五刀追魂”是以法刀穿心、肝、肺、脏、胃,“十指离心”是以神剑斩断腕。”
雪峰道:“好,很好。”众下不明所以,雪峰忽然朗声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当掌门的也是一样,桓山派的规矩,要用桓山掌门的鲜血来洗,才能重新修正。”
说到此处,大声道:“秀峰,刀来。”
秀峰一愕,众下相顾骇然。雪峰一探手,已将法刀抢了过来,手腕一翻,“璞”地一声,一柄法刀,已没入她胸前。
这下发生得十分之快,电光火石间,乃已没至把手。众下一阵惊呼,天象抢步上前,雪峰皓腕一翻,又是一刀,插入左协,天象大喝;“不可”雪峰凄然扑首,道:“你莫要毁我修行。”这一声宛若焦雷,只听悬空寺又传来钟声,天象大师呆立当堂,雪峰又皓腕一转,“研”又插入一刀。
这时桑书云、宋雪宜,萧萧天方赶了过来,雪峰插入了第四刀,桑书云要待出手,宋雪宜一把挽住,摇首悄声道:“没救了。”桑书云当即了然,如雪峰已然没活命的希望,不如索性让她完成心愿,才算死得其所,死有所获。
这时雪峰倒转第五把法刀,照准自己心窝插去,对崖钟声大响,轰轰传来,众尼尽皆跪倒,雪峰端坐依然,神色安详,但月白长袍,尽皆鲜血,缓缓渗出。
天象“璞”地跪倒,痛苦莫能自抑。
桑书云怕天象有事,即过去相扶。只听雪峰悠悠道:“从今后素女峰不准男子上山规矩,已由贫道的鲜血所洗清。掌门大位,将由清一接掌”只听清一悲叫道:“师父!”扑将过去,痛哭起来,雪峰一手楼住,轻轻抚慰。
原来恒山派规矩,掌门之位,是由长门大弟子接掌,在派中视为理所当然,清一年纪虽小,但甚受人爱惜,也没人感到不服,只是不知其中规则的豪客,也不禁咋舌称奇。
雪峰轻轻拍清一的肩膀,道:“孩子,乖。”清一哭道:“师父,师父,”雪峰道:
“乖,不要哭,不要哭了。”清一仍是哭道:“师父,您不要死,请不要死。”
雪峰皱眉却笑道:“可有见过大哭的掌门人么?”清一悲泣道:“我不要做掌门人,我不要当掌门人,我只要师父。”
雪峰往秀峰处望来,秀峰自是会意,她原先对掌门师姊的忌意,早已点滴全无,当下扶向清一,轻轻道:“掌门师侄,你且起来,快起来。”清一揪住雪峰衣角不放,哭道:“我一起来,师父就要死了。”秀峰叹道:“你起来再说。”清一仍然不肯:“我不起。”雪峰轻轻叹了一声,挥了点了清一穴道。
秀峰贴近在清一耳边说:“让你师父完成心愿罢。”清一穴道被点,浑身软麻,但心智清楚,却无法相救。秀峰说到后来,也为之便咽,在派里她一向跟掌门师姊情感笃厚,对派中刑罚摘赏,两人人彼此心心同此意,常为人所误解,暗骂佛口蛇心,但唯其两人最能将恒山一派的一群女弟子,处理得纪律严明,井然有序。
而今掌门师姊,却要先自己而去了。而自己还在她死前,毫无忌悔的出言顶撞 于她。
却见雪峰神尼神色自若,右剑一挥,左手五指俱断,将口一衔,以皓齿咬住剑柄,打横一划,短剑锋利无匹,右手齐腕断落,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这时“格当”一声,金光灿灿的短剑,自雪峰口中跌落地上。雪峰神尼微笑张目,这时五柄短及,俱没入她胸腹之中。只见她双目神光湛然,端视天象,道:”大师贫尼先行一步了。”天象大师全身骨节,格格发抖,终于似出尽了力道似的,向雪峰神尼合什一拜。雪峰也没回礼,却微笑闭上了双目。
这时“悬空寺”处钟声更响,秀峰过去察视,跪拜于地,道:“神尼圆寂了。
”一时众尼皆伏拜,部份群豪,也敬雪峰义烈,跪倒参拜。
这时众尼皆抑悲低诵经文超度,回想雪峰神尼虽浑号“脸慈心冷”,但对恒山子弟,无论衣食住行、敦品励志,皆克尽职资,无微不至,心感其恩,都垂泪不已。
·桑书云心中,却甚哀恰。他歉叭愧疚,若自己不是顾跟萧萧天话说当年,谈物论故,也不致如此挽救不及,此耿耿抱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冷傲如梅的雪装神尼,今番竟也想柠了起来。在空空钟声中,他顿觉“三正四奇”,当日何等威风,今日何等寥落,而“四奇”
当中,宋自雪早死,车占风遇害,严苍茫也死了,皆死于世间种种疑情执,不禁悯然。
萧萧天在旁叹道:“佛禅之中,舍身喂狮虎,化千万众生入炼狱者,在所多有,大师节哀。”他劝谕的是天象大师。
天象大师不行不动,嘴角的血却不住流下,已染红了一地,点点滴滴,几日来他受的内仍都似一齐发作,但却一言不吭。此际“三正四奇”中,三个吒叱风云,不可一世的正派人物,也仅留下他一人了。他闻萧萧天此语,全身一顿。
桑害云只觉眼儿这老和尚,刚强侠烈,却有说不出的亲切。他虽是人称第一大称帮之主,但觉得眼前的一切似虚似幻,唯“长空”而已,连昔日千思万念的伊小深,也似另有所属,眼下就只有宋雪宜的倩影笑魇,可以把握。却见宋雪宜怔怔地瞧雪宋雪宜神尼的尸身,悠然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桑小娥在旁听得自己母亲当年的事,心中好乱,她对父亲好生敬重,听母亲如此,心中一个声音一直喊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又见父亲斜视宋雪宜,她敏感的心灵,早已清楚几分。
却见雪华神尼舍身自尽,消解恶规,心中念及雪峰神尼本是遏止方歌吟与自己见面的人,未料而今一至于此。耳际听得两个女尼再交头接耳道:“掌门师姊才一次下山呀,就如此想不开了。”另一尼道:“可见碧落红尘,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桑小娥听得心中一酸,觉得没什么依凭,心中暗喊:“方郎,你在那里?”
第十二章 悬空寺的鼓声
方歌吟赶至“忘林”时,“忘林”已被火烧的满目伧痍。
方歌吟怀慌恐的心步入。想探点线索,却见焦木树根处,坐了三几个人,正在聊天。
只见一个黑黝黝的、腮帮子涨嘟嘟的,说话时喜欢怪眼一翻的怪汉,例开一口白牙,方歌吟刚听进去,只听他开口就道:“散了,散了,说什么权力帮、八大天王,谈什么血河派、蜀中唐门,到头来还不是梦一场,空一场?瞧这武林三大绝地,给人夷为平地,烧成灰炭,供人岱吊,也不是威名一时,千百年后来此的人,还不知踩在那一副骨骼上?散了,终究是要散的。”
另一个福福泰泰,眼尖鼻大,下巴占了脸部几近一半的人和尔地笑道:“铁钉还是那般愤世嫉俗。难道说咱们“两广十虎”也到头来抵不住要散?”
那黑子怪眼一翻,道:“就得以不散,人死一场空,臭皮曩活时聚聚,抵不过千古万载的轻消霎散。罗海牛、疯女、吴财这等鸟暂且不去说他,但杀仔、阿水、劳九,却不是幽泉异路,黄泉相隔么?”
旁边一个挽髻高装、白哲如羊脂的妇人妩媚笑道:“虽然阴阳相隔,但咱们一颗心,却末曾分开过,生死之事,又焉能羁绊?记得五龙卒之战、丹霞山之会么?
咱们一刻活过,便是永远活过,咱们一刻并肩过,便是永远在一起。”
李黑心神不属般沈默一会,抽出座下一段焦木,道:“对生命而说,”永远”是可笑的。”
方歌吟却听得“栈”地一声,热血奔冲向脑门,原来他所听得的,都是轰轰烈烈,昔日名动江湖的战役,听这些人的口气,莫不便是当年跟萧秋水纵横九千里,烛照四十州的“两广十虎”不成?
只听旁边一个高大壮头、狮弟弥口的银须老老大声道:“你们”两广十虎”的战役,我可不管,跟萧大哥东征四伐,我老兰也有份兄,我跟你们尚且阴魂不散,其他还有什么可说说?且看他当日武林的“东刀西剑”、“八大天王”,今日武林的”三正四奇”、“二十神龙“只是”悬空寺”之役,咱们去也不去?“李黑眼睛骨碌碌一转,偏头思考道:“”
忘林“之役,咱们暗中出力,”长空帮“等始能大获全胜,我们也不求为人所知但是年纪大了,风湿骨痛,悬空寺没多大看头,还是不去也罢。”
那白哲妇人便是“杂鹤”施月,双目瞪住李黑,道:“那你是不去了?”李黑随意一笑。施月道:“你不去,我去,悬空寺有华老怪,他很有一手,不比想像中好斗,如果万一众侠不敌,则武林中祸亡无日,俗语有道: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胡福,你去不去?”
她说起话来极快,就像一大锅沙炒豆,豆子熟时纷纷爆裂一般快而响。那“好人”胡福摸摸下巴,道:“去是很想去。但萧大哥十年一祭,近日可能会在峨嵋出现,要是为了这事儿,偏巧逢不大哥,则打死我也不去。”
李黑喝了一声:“照也。”施月道:“那你俩是不想去了?”两人一齐点头,这两人在其中最是互相依傍,其味相投酌,兰俊龙抑喝了一声道:“你们不去,我去!热热闹闹地方,怎能少了我们?何况趁我们未断气前,再干他一番事业也好!
”胡福反问道:“你俩要去?”这次到兰俊龙和施月一起颔首。
李黑笑道:“那我们行动还是一致好了。”施月道:“也罢,君那边人多。洪华要去,则大家都去,少林洪不去,大家就拉倒算了。”
于是大家都望向洪华。少林洪短发铁脸,缄状不语,但一向思虑周详后再说话,故不言则已,一言必中,且斩钉截铁、向无回迂之地。现下众人都探询于他,他沈默良久,说了一句:“去。”
李黑扒扒发根,道:“真的要去?”洪华道:“办完这桩事,赶去峨嵋,还来得及。”
胡福挖捏下巴,想想也是,即道:“要去便快去了。”施月与兰俊龙自是欢呼不已。
施月虽是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兰俊龙外号“千手剑猿”,为人也似猿猴一般,鲜跳活泼,不能久待,最是好事,一听有得去凑热闹,莫不欢仟。其实李黑和胡福,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之徒,今日如此审慎,是不想错过能与萧秋水晤会良机,今听洪华如此说,如其算计好时机,便都跃然欲试。
(有关这“两广十虎”的行为事述,请见“神州奇侠”故事系列,这详细叙述。)这时方歌吟禁不住冲出来,扑地跪倒,大声道:“请五位前辈,带晚辈前往,晚辈则感激不尽,感激不尽。”五人自是说话,没料忽然冒出一个小子来,原来力拌吟屡得奇逢,内功深厚,已凌驾李黑、胡福、施月、洪华、兰俊龙等人之上,所以他们并不觉察有人在后面听他们交谈,倒是唬了一跳。
李黑“术”了一声,认真地点头,通:“你便是那小子,那姓方的小子,是吧?”方歌吟对传言中讲义气、敢信诺的“两广十虎”,甚是敬服,便虔诚地道:”晚辈方歌吟,拜见五位前辈,请前辈带小辈赴”悬空寺“,待事了了,更烦五位能捞小辈见萧大侠一面。”
李黑那白多黑少的怪眼翻来翻去,斜视方歌吟,却不说话。
施月笑道:“今下武林,你出道既晚,声名最响。咱们都莫如你。”方歌吟暗自愧愧。
胡福摸摸下巴,微笑道:“要是你早生几十年,就可以跟我们一齐闯荡江湖了。”方歌吟听了,又无限抱憾。只听李黑道:“记得当时,咱们初出道时,总听人说:“要是我年轻十多年,定必加入你们,现在则只有精神相勉励了。”而今这话,我们都对人说了。“兰俊龙却豪笑道:“悬空寺就在恒山,那地方你闯过,不必我们相引:至于往见萧大侠,则要看缘法了,带了也没有用。”
方歌吟听后若有所失,问道:“那五位前辈不去恒山了?”
胡福又摸摸下巴,道:“既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