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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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屋的中央筑有一高台,高台上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交椅。屋内不知源自何处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显得柔和而神秘。
天司命肃立于高台之前,仰视着那虚置着的交椅,他的眼神中竟是无限崇敬。
地位崇尊的天司命竟以如此神情仰视一张空无一人的交椅,若是这一幕落入旁人眼中,只怕无论是什么人,都会为之惊绝。
但,天司命紧接着又有了更惊人之举——他竟面向高台,恭然跪下!
他身列双相八司,地位超然,除了乐土至尊无上的冥皇外,有谁能受他跪拜?
何况,他所跪拜的竟是一张虚空着的椅子!
此情此景,几近诡秘!
“元尊洪福齐天,神算无遗,弟子谨遵元尊吩咐,已将诸事办妥。现在,无论是冥皇,还是坐忘城的人,都已知道青叱咤、殒惊天是死于千岛盟手中。”
屋内只有他一人,他却煞有其事地自言自语,莫非他疯了?
无论谁若见平日飘逸多才的天司命忽然有种种出人意料的举动,恐怕都会有难以置信之感!他的无限虔诚的神情,更是让人无法想象有什么事、什么人可以让这位多才多智的人推崇至此!
一个威仪且充满神秘魅力的声音忽然响起!
“很好,殒惊天的死让冥皇备受压力,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对付千岛盟,千岛盟有极重要人物此刻尚在禅都,此次双方冲突的结果,必然使他们本就有的仇隙更深!千岛盟的力量并不弱小,冥皇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千岛盟的忧患,就必须借重不二法门!
“元尊法力如神,智才经天纬地,居大雄峰顶而气吞诸方。苍穹诸国,循因造化神机,终将衍化为大圆满世界,依顺于元尊足下,蒙元尊光辉普照,恩泽千秋!无论是冥皇还是盟皇,与元尊相比,就如同萤虫与明珠争辉,他们早该顺应天机,入我不二法门,以免成为大圆满世界的罪人!”
难道,天司命口中所称的元尊就是不二法门元尊?!
如此说来,贵为大冥王朝双相八司之一的天司命竟也是不二法门中人?
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可是普天之下,被尊为“元尊”,又值得如天司命这般非凡人物如此顶礼膜拜的人,除了地位超然、逾越芸芸众生的不二法门元尊之外,还会有谁?
让大冥冥皇与千岛盟皇这两大当世王者成为不二法门中人,这近乎痴人说梦!但此刻由才智双全的天司命口中说出时,竟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丝毫的做作,仿佛此事非但可能成为现实,而且必然会成为现实!
乐土人皆知双相八司各有特点,其中天司命多才,地司命善言。天司命对星相医卜多有涉及,且颇有造诣,世人皆言天司命是双相八司中最富风雅情趣之人,且傲骨铮铮,颇为清高。
殊料此刻他的一番话却几乎句句是溢美之词,几近阿臾,若非亲耳听到,谁能相信这番话是自天司命口中说出?
而天司命则毫无做作勉强之感,让人不得不信他的这番言语是发自肺腑内心的。
不二法门弟子不计其数,法门元尊天下独尊,其威望不亚于冥皇,这一切看来都不无理由。
天司命一直恭恭敬敬地跪着,似乎只要对方不开口让他起身,他就可以永远不起身!
屋内依旧只有天司命一人以及空荡荡的高台。
“你起身说话吧。”
那既威仪又充满神秘魅力的声音道。
“谢元尊!”天司命这才起身。
“为何弟子从未见元尊真身,却能够聆听元尊教诲?”天司命惑然道。
“只要心系法门,胸怀元尊,本尊就无处不在!”元尊的语气充满无限的自信,让人难对他的话有丝毫怀疑。
这绝对是匪夷所思的话,但天司命却如中魔咒,对此没有丝毫的怀疑,而是恭敬地道:“元尊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弟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是能一偿所愿,得以目睹元尊真身,那弟子死而无憾!”
“哈哈哈”元尊朗声一笑,道,“何必轻言‘死’字?这次你所办的事甚得我心,念你有功,本尊便让你如愿以偿!”
天司命以难以置信的语气颤声道:“多谢元尊成全!”
一团氤氲之气忽然在高台四周弥漫开来,如幻如雾,天司命的视线顿时有些模糊了。当那氤氲之气散去之时,天司命赫然发现高台上的交椅中已端坐一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其目光深邃无比,充满无限的智慧,当天司命的目光与其目光相遇时,竟有心灵完全敞开为对方洞悉无遗的感觉。
天司命心头一颤,再度轰然跪下,扑伏于地,欢欣无比地道:“元尊威如天人,能得以仰瞻元尊圣容,弟子此生无憾!”
端坐椅内的正是万众仰视的不二法门元尊!
元尊称雄天下数十年,早已年逾百岁,但此刻看来,却是一如峻岳崇山的中年男子,容貌俊伟,予人以完美无瑕之感。那超然一切的神韵,有着感撼人心的神奇魅力,以至于常人完全忽视了他的衣饰,便已为其神采所倾倒。
据说环视苍穹,真正见过不二法门元尊的人只有如冥皇这般屈指可数的几位非凡人物,以及法门四使,今日却破例让天司命得偿所愿,无怪天司命激动如此,几疑置身梦中。
不二法门元尊神光电射,望向天司命道:“你可知为何本尊要让你主动向冥皇要求处置殒惊天一事的善后?”
天司命毕恭毕敬地道:“弟子岂敢妄猜元尊神意?”
元尊微微一笑,道:“你是殒惊天的故交,在禅都的人当中,只有你是能让坐忘城信任的,事实也正如本尊所预料的发展。几日之内,坐忘城城主就将换成不二法门的人了。”
天司命一怔之余,若有所悟地道:“坐忘城贝总管是法门弟子?”
元尊淡然一笑,道:“否则本尊岂会让你向冥皇一心举荐他?他在法门中的地位与你相若——不过,也许过不了多久,你的地位将会凌驾于他之上,因为你将成为我法门四使之一!”
天司命心头剧震,惶然道:“弟子不敢!”
元尊肃容道:“本尊不妨直言,四使之中,已有一使渐入歧途,若不另立他人,将于大圆满的不世功业不利!而能取代其位置的最佳人选,便是你了。”
事关在不二法门地位超然的四使,天司命不敢轻易答话,心头却在暗自思忖:“不知让元尊不满的是四使中的哪一使?”
南许许从未真正地以“万象归宗”的阴诀为人疗伤医治,这一次在晏聪身上作尝试,也是迫不得已。
顾浪子的身体在为灵使重伤后已十分虚弱,如今被囚于地下,思虑重重,心绪郁结,更是每况愈下。当南许许以“万象归宗”阴诀为晏聪导引体内气息以疗其伤时,顾浪子只能默默地静坐一旁,尽量不干扰南许许。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南许许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顾浪子以为他行功结束,心中一喜,忙道:“老兄弟,怎样了?”
“不妙”南许许的声音很轻,而且显得极为吃力。
“什么?”顾浪子大吃一惊,一时不敢再问什么。
“他体内的三股气息太过独特是我一生闻所未闻!虽然我已以‘万象归宗’的阴诀将之糅合一起,但却有不可驾驭之感哎呀不好!”南许许突然失声惊呼!
“怎么了?!”顾浪子察觉有异,急忙相问。
却没有任何回答!
地底下一片黑暗,而顾浪子已没有往日惊世骇俗的内力修为,目力与常人无异,自然无法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惊愕之下,顾浪子急忙向南许许所在的地方摸索过去,谁知竟摸空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可能凭空消失?!
顾浪子张开双臂,在更大范围内摸索着。
“杀杀了我们!”
顾浪子终于再一次听到了一个角落里传来的南许许的声音!
但这一次南许许所说的话却是如此的惊人,以至于顾浪子一下子怔于当场,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略一回神,顾浪子不顾一切地大叫:“老兄弟,发生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南许许骤然发出的“啊”的一声低微而短促的惨叫,叫声戛然而止,地下囚室顿时隐入可怕得让人心寒的死寂之中。
这种死寂,让人怀疑生命是否还在这世间存在。
顾浪子的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半晌,他像是怕惊吓了什么般低声道:“老兄弟,你怎么了?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他的反应虽然不如平日灵敏,但其判断力却仍在。其实通过方才的那一声惨叫,他能判断出南许许所在的方位。这儿的空间本就狭小,但他竟没有足够的勇气移近南许许所在的位置。
“他已经死了。”
黑暗中传来了顾浪子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这也是顾浪子一直希望听到的声音——是晏聪的声音!
但在这一刻,晏聪的声音让顾浪子感到的却没有丝毫的温暖与欣喜,相反,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凉意自心头升起。
“胡说!南伯伯全力救你,你被救醒过来了,反而说如此不敬的话!”顾浪子感到晏聪的话十分突兀,而且其冷漠的语气也让他极不喜欢。
“这是事实。不信你向前看吧,他的尸体就在你身前三尺之外——哦,对了,我忘了你再也没有往日的功力了,所以,在这儿你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晏聪的声音是顾浪子十分熟悉的,而他的语气却又是顾浪子完全陌生的。顾浪子几乎无法相信此刻是他的徒儿晏聪在对他说话!
一股怒焰腾地升起,顾浪子怒喝道:“逆子!你竟敢如此对为师说话?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被救醒后,南伯伯反而不醒人事了?”
“哈哈哈你不必再自欺欺人了,他是死了,而并非不醒人事!至于原因,很简单,我体内三股内息之强大,根本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当他以‘万象归宗’将我体内三股内息导入相互融合的进程中时,他的力量对我来说,已不再有用。只是,由于我体内的三股气息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当它们开始融合时,立即产生了无与伦比的牵引之力,将周遭一切力量吸扯其中。他根本没有机会脱身,其体内的精元内力就已被我所完全吸纳,失去了这些,他当然唯有死亡!”
顾浪子如坠千年冰窖!
半晌,他才寒声道:“听你口气,似乎对他的死无动于衷!他可是为救你性命才这么做的,若是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幸灾乐祸,那可真是怪我顾浪子瞎了眼,老夫瞎了眼!”
“你是后悔不该收我这样的弟子吗?嘿嘿你错了!我已铸就永不败倒的三劫战体,从今之后,我将无敌于天下!能有我这样的弟子,应是你最值得欣慰的事才对!至于南许许的死,只是天意!我根本无须再借助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功力!”
晏聪接着道:“我并不想他死,至多这只能算是一场意外!他失去毒物支撑,本也活不过几天了,能以他残余的性命换得我的重生,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顾浪子又惊又怒,“你你天良何存?!”
“师父我再称你一声师父吧。你以为你的指责是正确的吗?是否在你看来,只要是你的弟子,就应该处处作出牺牲?只要是你的弟子,他的性命就是微不足道的?就应该随时准备舍弃性命成全你所推崇的所谓道义?错!我风华正茂,前途不可限量,而他只是垂垂老朽,适者生存,我存他亡才是适应天意的结局!难道反倒是我应该就此死亡,而让他活下去?”
他说的话在顾浪子听来句句刺耳,但又并非全然没有一点道理,正因为如此,反倒更让顾浪子心痛心恨!
“你你一定是疯了”顾浪子宁愿晏聪是疯了,是丧失了心智!
“你不必自欺欺人,我很清醒,也许真正糊涂的人是你!否则,你为何宁愿放弃救我的机会,也不肯说出勾祸的下落?你不是一直声称勾祸乃十恶不赦的人吗?我与你师徒多年,你却可以毫不在乎我的性命,可以为显示你自己重于信义而任我自生自灭!若说无情,首先无情的是你!”
顾浪子的心一阵阵地缩紧,他在心头狂呼:“不!我之所以作这样的决定,并非无情,更不是不在乎你的性命!”
但顾浪子心高气傲,又恨晏聪言辞冷酷,话语言不由衷地冷笑道:“是又如何?以你此刻之言行,分明是走火入魔,只怕将成世间魔障!你若是看为师不顺眼,何不将我一并杀了?”
“哈哈哈哈哈哈”
晏聪蓦然长笑!
笑毕,方道:“你果然根本不将我的生死放在心上!从此刻起,你我之间的师徒情分也不复存在了!”
乍闻此言,顾浪子心头猛然一痛,似被生生撕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与晏聪师徒间发生的一幕幕往事一一闪过他的心头,他的心一阵抽搐,忽然间喉头一甜,吐出一口热血。
渐渐地,顾浪子反而冷静下来。他忽然想到这儿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灵使方面却没有任何动静,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