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秘史-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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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亦答小词一首,以纪恩幸。其词曰:满苑娇花人似醉,芳草情多,也是萦苔砌。多谢春风能做美,一番浓露和烟翠。一霎匆匆罗帐里,聚出无心,散却偏容易。窗外柳丝阑上倚,依依似把柔情系。
丽华见了,不胜叹赏,曰:“陛下天纵之才,姊妹闺中之秀,然皆深于情者也。”盖丽华有一种好处,枕席之事,全不妒忌。引荐宫中美色,常若不及,后宫多德之,故夫人于后主有私,不唯不妒,愈加亲热。自此夫人常召入宫,留宿过夜。
在摩诃面前,只言被丽华留住,不肯放归。摩诃是直性人,始初信以为实,也不十分查问。其后风声渐露,知与后主有奸,不胜大怒,因叹道:“我为国家苦争恶战,立下无数功劳,才得打成天下。今嗣主不顾纲常名分,奸污我妻子,沾辱我门风,教我何颜立于朝廷!”因此把忠君为国的心肠,遂冷了一半。
今且按下不表。
却说隋兵既起,贺若弼自北道争先,韩擒虎自南边开路,军马渡江,如入无人之境。沿江守将,望风尽走。俄而若弼进据钟山,顿兵白虎冈,擒虎率步骑二万,屯于新林,内外大恐。
时建康甲士,尚有十余万人,后主素懦怯,不达军事,台内处分一委施文庆。文庆务为壅蔽,诸将凡有启请,率皆不行。先是贺若弼之攻京口也,袁宪请出兵迎击,后主不许。及弼至钟山,宪又回:“弼悬军深人,营堑未坚,出兵掩袭,可以必克。”又不许。及闻隋兵百万尽行压境,后主始惧,乃召摩诃、任忠等于内殿,商议军事。摩诃不语,忠曰:“兵法客贵速战,主贵持重,今国家足食足兵,宜固守台城,缘淮立栅。北军虽来,勿与交战,分兵断江路,无令彼信得通,给臣精兵一万,金翅艘三百,乘江而下,径掩六合,彼大军必谓渡江将士已被俘获,自然挫气。淮南土人皆与臣有旧,今闻臣往,必皆景从。
巨复扬声欲往徐州,断披归路,则诸军不击自去。待春水既涨,上江守将周罗睺等,必沿流赴援,此良策也。“后主不能从。
明日,歘然曰:“兵久不决,令人腹烦,可呼萧郎出兵一击。”孔范从旁赞之,且曰:“歼尽丑虏,当为陛下勒石燕然。”任忠叩头苦请勿战,不从。谓摩诃河曰:“卿可为我一决。”摩诃曰:“从来行阵,为国为身,今日之事,兼为妻子。”
后主大喜,乃使鲁广达陈于白土冈居诸军之南,任忠次之,孔范又次之,摩诃一军最在北。诸军相去,南北亘二十里,首尾进退,各不相知。贺若弼将轻骑登山,遥望众军,因即驰下,率甲士八千勒阵待之。摩诃以后主通其妻,全无战意。唯鲁广达与弼相当,摧坚陷阵,所向披靡,杀死隋将士三百余人。隋师退走,弼见追兵至,辄纵烟以自隐。陈人既胜,将士各将所得首级,走献陈主求赏。弼知其骄惰,乃引兵趣孔范,范兵暂交即退。诸军顾之皆乱。隋兵乘之,遂大损,死者五千人。摩诃既不退,又不战,遂被擒于阵。弼命斩之,摩诃颜色自若,乃释而礼之,摩诃遂降。任忠弛马入台,见后主曰:“兵已败矣,臣实无所用力,奈何?”后主与之金两滕,使募人出战。
忠曰:“陛下唯具舟楫,就上流诸军,臣当以死奉卫。”言里即出。后主信之,乃令宫人束装以待。
哪知任忠已怀叛志,驰至石子冈,正遇韩擒虎军来,便下马迎降。擒虎大喜,遂相与并进,直入朱雀门。台军欲拒,忠挥之曰:“老夫尚降,诸军何事相抗?”众闻之,皆散走。于是城内文武百官并通。
斯时后主身旁不见一人,唯袁宪侍侧,因谓之曰:“朕从来待卿不胜余人,今人皆弃我去,唯卿独留,不遇岁寒,焉知松柏?非唯朕无德,亦是江东衣冠道尽。”言罢,遽欲避匿。
宪正色曰:“北兵之入,必无所犯,大事如此,去将安之?臣愿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后主不从,下榻急走,曰:“锋刃之下,未可儿戏,朕自有计。”从宫嫔十余人,奔至后堂景阳殿,将投于井。袁宪自后见之,以身蔽并,后主与争,久之得入。宪,恸哭而去。
时隋兵入宫,执内侍问曰:“尔主何在?”内侍指井曰:“在是。”窥之正黑,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怪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众大笑。
先是沈皇后性端静,寡嗜欲,后主待之甚保张贵妃宠倾后宫,后澹然退处,未尝有所忌怨。及隋兵入,居处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闭阁而坐,独舍人孔伯鱼侍侧。军士叩阁而入,太子安坐,劳之曰:“戎旅在途,得无劳乎?”军士成致敬焉。
话分两头,贺若粥乘胜至乐游苑,鲁广达犹督余兵,苦战不息,复杀隋军数百人。会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恸哭,谓众曰:“我身不能救国,负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殻ъぃ炀颓堋e鲆股毡币疵湃耄徘芑⒁阎词灞Γ羰又灞叹澹骱构衫酰蝈鲈侔荨Q肝街唬骸靶」贝蠊迹菽死褚病H氤皇ё鞴槊睿蘩涂志濉!蹦擞闹滦⒌睿员刂!
却说晋王广素慕丽华之美,私嘱高颎回:“公入建康,必留丽华,勿害其命。”颎至,召丽华来见,曰:“美固美矣,但太公蒙面以斩妲己,我岂可留以误人?”乃斩之于青溪。晋王闻之,怅然失望曰:“昔人云无德不报,我有以报高公矣。”于是晋王整旅入建康,以施文庆受委不忠,曲为谄佞,以蔽人主耳目,沈客卿重赋厚敛,以悦其上,与太市令阳慧郎,刑法监徐析、都令史既慧,指为五佞,并斩于石阙下,以谢三吴之人。使记室裴矩收图籍,封府库,资财一无所龋陈人贤之。
且说当初陈高祖杀了王僧辩一家,只道王室已绝,哪知僧辩尚尚有一子遗下,名頍。当合家被难时,頍尚在繦褓,亏得ru母挚之以逃,流离北土。及壮,仕隋为仪同三司,隋师伐陈,从军南来。及陈亡,欲报父仇,乃结壮士数十人,饮以酒而谓之曰:“吾家与霸先,有不共戴天之仇。愿借诸君之力,发其墓,毁其尸,以舒夙恨。有罪我自当之,虽死不悔。”众皆许诺。乃夜往,发陈祖陵,开其棺,尸尚不腐,跪而斩之,焚骨取灰,投水而饮之。曰:“今而可以报吾父于地下矣。”天明自缚,叩首于军门,请正擅命之罪。晋王重其义,承制赦之。
闻者莫不感叹。再说水军都督周罗睺守江夏,与秦王俊相持逾月,隋兵不得进。又荆州刺史陈慧纪,与南康内史吕忠肃据巫峡,于北岸凿石,缀铁锁三条,横绝中流,以遏隋船。杨素奋兵击之,四十余战,杀死隋兵五千余人,素不能克。及建康平,晋王广以后主手书,招上江诸将。罗睺乃与诸将大临三日,放兵降隋。
慧纪、忠肃亦解甲投诚。杨素乃得下至汉口,与秦王俊会将次湘州,有兵守城,不得进。素遣别将庞晖进兵攻之,举城欲降。
湘州刺史岳阳王叔慎年十八,置酒会文武僚吏,酒酣,拍案叹曰:“君臣之义,尽于此矣!”坟史谢基伏而流涕,司马侯正理,奋袂起曰:“主辱臣死,诸君独非大陈之臣乎?今国家有难,实致命之秋也,纵其无成,犹见臣节。青门之辱,有死不能。今日之机,不可犹豫。后应者斩!”众成许诺,乃具牛马币帛,诈降于宠晖,诱之入城。叔慎伏甲门口,晖至,斩之以徇。于是建牙勒兵,招合士众,数日之中,得兵五千人。衡阳太守范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皆举兵助之。素闻晖死,率大军继进。叔慎与战,大败,遂被擒。秦王俊斩之于汉口,其党羽皆死。
又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士民,共奉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主,号“圣母”,保境拒守。晋王遣柱国韦洸,安抚岭外。至南康不得进,乃以叔宝书遗夫人,谕以国亡,使之归隋。夫人集首领数千人,向北恸哭,谓其孙冯魂曰:“昔武帝起兵吴兴,我决其必成大事,故使汝以兵助之,后果代有梁业。我家累受其恩,曾几何时,子孙不能守,把锦锈江山,尽付他人之手,曷胜浩叹!我以一隅之地,何敢与天下相抗?”乃遣使迎洸。洸至广州,晓谕岭南诸州,无不归顺。于是陈国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县四百。三月已巳,送叔宝与其王公百司,并诣长安,陈氏遂亡。后人有长歌一篇,记其荒亡之迹云:南朝天予爱豪奢,荚蓉为国颜作霞。不临朝右明光殿,只恋宫中桃李花。自矜文藻超凡俗,咳吐随风散珠玉。批风抹月兴无涯,品燕评莺意不足。风流性格夸作家,终朝相对人如花。
新词艳句推江总,浅笑轻颦斗丽华。朱楼翠殿飘香远,舞村歌台云雨满。蓬莱瀛海艳神仙,结绮临春起池馆。朱甍画栋接青霄,云作窗棂虹作桥。龟网罘罳金落索,龙纹屏障玉镂雕。珊瑚座映琉璃榻,绣带珠帘银蒜押。氍毹海上锦云来,翡翠瓶中琼树插。锦筵罗列山海珍,猩唇龙脯堆粉纶。玛瑙盘倾霞灿烂,珍珠红滴香氤氲。纷纷仙乐奏新声,君王欢笑侧耳听。只道升平难际会,冰轮莫负今宵明。昭仪妙句矜无比,学士清词杂宫征。脂香粉腻惹朝衫,巧笑低吟喜娇美。通宵亵狎两不嫌,但称丽句谐秾纤。声娇语脆醉人魄,音入肺腑如胶粘。谱得新声中音律,后庭玉树真奇绝。莺喉慢啭神欲飞,荡志惊魂意欢悦。
朝歌暮乐无已时,君臣放浪疑狂痴。只知裙底情无限,那惜眉头火莫支。一朝兵马邻封起,百万旌旗焕罗绮。交章告急如不闻,犹说妖娆贵妃美。陈情袁宪拼白头,痛哭欲解危城忧。邪臣妄议恃天险,长江万里轻戈矛。君臣大笑仍欢乐,饮酒征歌相戏谑。不知天上下将军,御座孤身无倚著。袁宪忠言总不知,临危犹是恋宫妃。三人入井计何拙,千古胭脂辱井嗤。王气金陵且消歇,晋王好色心偏热。谁知宫里貌如花,化作营中剑铓血。荒Y破国忆陈隋,瞬息兴亡致足悲。虎踞龙蟠佳丽地,年年惟见鹧鸪飞。先是武帝受禅之后,梦有神人,自天而下,手执玉策金字,北面授帝曰:“陈氏五帝,三十二年。”屈指兴亡,适符其数。
又后主在东宫时,有鸟一足,集于殿庭,以嘴画地成文曰:独足上高台,盛草变成灰。
欲知我家处,朱门当水开。后有解之曰:“独足”指后主亡国时,独行无众。“盛草”言荒秽之状,隋承火运,草遇火,则变为灰矣。及后主至长安,同其家属,馆于都水台,门适临水,故始句言“上高台”,结言“当水开”也。其言皆验。
却说后主至京,朝见隋帝,帝赦其罪,给赐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伤心,为不奏吴音。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帝曰:“叔宝全无心肝。”监者又言叔宝常醉,罕有醒时。帝问饮酒几何,对曰:“与其子弟日饮一石。”帝大惊,使节其饮,既而曰:“任其性可耳,若节其酒,教他何以过日?”又诏陈氏子弟在京城者,分置边郡,给田业使为生。岁时赐衣服以安全之。
其降臣江总、袁宪、萧摩诃、任忠俱拜仪同三司。帝嘉袁宪雅操,下诏以为江东称首,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变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殉国,乃云无所用力。
与宏演纳肝,何其远乎?“又晋王之戮陈五佞也,未知孔范、王瑳、王仪、沈瓘之罪,故得免。及至长安,事并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