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小箭-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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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了、灭掉了。我想,其他‘七道旋风’里的兄弟,都没有顾碍,但我不同我还有父母、家室!我只是打造兵器的一名世家子弟,又不是十足的武林中人,我只要好好的活下去,于啥要抱着一齐死?所以我就没有我愧对赖大姊,我愧对众兄弟们我怕死,我贪生,我不敢牺牲我觉得我自己才是聪明人,我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成就我不要永久俯首于赖大姊门下”
“我明白,我明白”张炭看见蔡水择一口气说到这里,已出气多入气少、神智仍清醒,神气已在瞳孔散乱,只能垂泪地安慰他,“谁不是这样想过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这样想过,只不过,每到要害关头,我认为活着不如活得好重要。那关节上来时,我总会选择了我良心里要做的事;人生里总是难免一死,做了违心背义的事,活着也不痛快,真是何苦?何必?这也许就是自道、黑道中人不一样之故吧?刚才你说‘黑面蔡家’是黑道中人,其实你的所作所为,白道上的汉子都远望尘莫及呢”
“——也不是,我只是看开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味钻营,老望出人头地,不惜离义弃信,但我能赚得什么?反而内心不安,活得一点也不惬意。真怀念当日跟‘桃花社’的兄弟姊妹们,弹剑高歌,快意恩仇,不知多好!原来人生不是为求绝世功名、世间富贵,而是快活就好!我也放下了。父母大去之后,妻离子散,只我一人,孤身何惧!
要生要死,自来自去。我更自在了!所以豁得出去,敢跟‘六合青龙’战,敢与元十三限斗,敢在这儿唬走了白愁飞——纵这一生算是短了一些、促了一点,也是不枉了。看来”蔡水择惨笑起来,流血甚惨,仿佛要流尽他体内的血才能止休,“我不能跟你们再比谁的脚趾甲长了。”
“你你别这样说过去我我错看你了。要比喝粥,谁也比不过你!”
“你知道吗?我是黑面蔡家的人,练有一种‘天火神功’和‘哼哈二气’,只要真气护体,元气淋漓,我还真一时三刻虽受重击但死不了这就是何以我屡遭赵书四痛击而能再战,而也是刚才还能硬持一口气威胁姓白的原由了可是,而今,我已伤成这个样子了,活着已没有意思了。这样强挺下去,我只是多受折磨”
“兄弟,你要撑着,小石头快来救我们了。”
“我已等不到那时候了”蔡水择强笑了一笑,裂了的一张脸裂了个袭开的笑容,“我不能再抵受下去了。请恕当老弟的我闲上一闲,早些放下去吧。我要散功了说实在的:我到底还是为逞这一时之勇,仗一时之义而死,在世种种纷华,人间种种盛事,我都无法一一体味领受了,梦幻空花,天火烛照,我今也不止有悔呢。兄弟,如有来生,来生再会了——”
“不!”
蔡水择倦极了地笑了笑,又笑出了血。
“不!!你要挺下去——”
蔡水择充满歉意地握了握、紧了紧本来捉住张炭的手。
“不!!!——”
这是张炭第三次叫出“不”字,但他同时听到了种声音:
一种炒豆子般的爆裂声响。
然后蔡水择整个人抖动了起来。
像一条离水的鱼。
他整个人颤哆着,这时际,爆豆的裂响越密集了。
张炭狂吼道:“不行,不行,你不可以放弃!你还是那么自私,那么自我,那么自命英雄!你说去就去,这时候,教我一个人怎撑下去——”
但蔡水择的身躯已静止了。
已兀然静止了。
全然不动了。
张炭呆住了。
愣住。
直至一声唏唏簌簌地传来,有人慵倦惺松地问:
“怎么搞的?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天——我的衣服呢!?”
然后是悠悠忽忽的一声。
尖叫。
一零二:楼里的主人
大红的轿子,猩红的帘!
——竟红得比怒吐的梅蕊还艳。
(可是里面真的是他吗?)
(他真的还没死吗?)
(他真的是在里边吗?)
(他仍然病重吗?)
狄飞惊虽然还没看到那已成了神话里的传奇人物,但看到这顶轿子和它的颜色,已引起他无限的想像,无边的传奇,无尽的遐思。
他看到这顶轿子,除了发出一声浩叹,还骤生了一种嗜血好杀的冲动,恨不得一手粉碎掉这顶轿子才能甘心;又油然起了一种至高的崇敬,竟有跪下去膜拜的冲动。
——这轿里的人,一生未尝过健康的滋昧,他的躯体仿佛是用来受昔的,意志也是。
越是受苦,他好像越坚强、越坚定。他在位的时候,准也不能击败他;他失意的时候,依然谁都不能取代他。
雷纯却仍带着诧然,且佩且疑地问:“——却给你料着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狄飞惊又变得匕目不惊的了:“我猜的。”
雷纯仍敬仍羡地抿嘴笑说:“猜的也要有个谱儿在心里呀。”
狄飞惊又垂下了头,只淡淡他说:“不错,猜的凭据有二:一是推理,二是直觉。”
雷纯饶有兴味地问:“直觉?你就凭感觉?”
狄飞惊又望着自己胸前挂的颇梨:“我想,金风细雨楼楼主,名动八表、群雄之首的苏梦枕苏公子,绝对不会死得这么容易,死得这般无声无息的。我一向认为:像苏梦枕这种人,除非是他自己要死,否则谁也杀不了他。”
雷纯意犹未尽:“然而这道理你又怎么推出来的呢?”
狄飞惊这回不望自己胸前的水晶,而改看自己的脚尖,只淡淡他说了一句:“雷满堂。”
雷纯秀眉一蹙:“雷满堂?”
“可不是吗?”狄飞惊悠游地道,“‘主风细雨楼’原创人是苏遮幕,他有四位生死之交,那是‘嵩阳大九手’温晚、‘报地狱寺’主持红袖女尼,‘妙手班门’中的班搬办,还有‘封刀挂剑霹雳堂’雷满堂。他们四人,确跟苏家都有过命的交情,就连苏梦枕当政之后,也没有放弃四家的情缘。苏梦枕自己拜师‘小天山’红袖神尼门下,‘红袖刀’便是神尼所赐。班搬办替苏氏父子兴建天泉山‘风雨楼’四楼一塔;而苏公子的势力一旦遇危有险,温晚即派了他的得意弟子、也是天衣居士的私生子“天衣有缝”
过来助之。雷满堂虽碍于雷家外系雷总堂主与苏梦枕敌对,无法们帮苏系的‘风雨楼’,但雷满堂曾任‘江南霹雳堂’的代掌门人,如果不是他暗中阻截,雷老总在京里的实力久未能取下‘风雨楼’,‘霹雳堂’早就会派重将来援;雷家迟迟未有重大举措,以致雷总孤掌难鸣,急于求胜,才会为雷媚这逆贼所暗算,大志不酬。这样说来,雷满堂的情义依然是在的”
雷纯秀眉一挑:“这些跟你判断出苏公子就藏在我处,又有什么切身关系?”
“关系重大。第一,别忘了,在京里的派系,以关七最早建立了最大的势力,其次才是我堂。我堂实力茁壮后,才有‘金风细雨楼’的出现”
雷纯应和道:“所以是‘金风细雨楼’后‘六分半堂’而立。”
“对了。‘风雨五楼’既由妙子班门的班搬办所建,而当时雷满堂代表江南总堂坐镇此处,难保没有一条‘特殊通道’,是从天泉山风雨楼直通我堂的。”狄飞惊条分缕析地道:“对不对?”
雪纯轻叹了一声:“对。”
“第二,既然白愁飞处心积虑要背叛杀主,他定必已细心布署,不让苏公子有任何活路。就算苏公子逃得了一时、躲得了一阵,也定必会给他翻查出来的。可是,他显然无所获。一切活路,都给封死。若苏公子仍留在楼内,决保不住。惟一的可能,就是绝不可能——六分半堂跟金风纫雨楼毗邻而峙,这本是一条死路、却是苏公子死里求生的活路。”
雷纯微喟道:“死路后面本就是活路,绝崖之后必有苛景,越寒冷时的花就越艳。”
“第三,也只有这条路,是白愁飞封锁不了的,也是惟一一条苏梦枕可以从容将之完全毁灭证据的路,何况白愁飞曾乱用炸药!像苏梦枕这种枭雄,此时此境,也惟有此路可走。何况这是白愁飞认为的地路。他只能把死路走出活路来。”
“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雷纯这回在看她自己的手指,“如果把死路走得好,本就可以走成活路。”
她的手指很尖。
很秀气。
她的拇指上还戴了一只碧眼绿丽的魔眼翡翠戒指!
狄飞惊认得这枚空戒指,
那是雷损死前戴在手上的戒指,雷纯是新近才戴在手上的。
“第四,我加入六分半堂已二十年,就算通向六分半堂的暗道,我也一定知道的,”
狄飞惊既然说了,就准备把话说尽了:“那除非是就在小姐你住的‘踏梅寻雪阁’阁内。”
“对,”雷纯眼里充满了钦佩之色,“地道的出口,确就在‘寻雪阁’内梅林里。”
“想来也是。”飞惊忆想道,“雷总堂主在世的时候,那儿总派一众一流高手守着,雷宝、雷属、雷巧、雷合全布在那地方,你也还没回到京里。”
“我本来也不知道,但爹在‘金风细雨楼’苏公子寿宴里惨死前,曾在我耳边说了两件事。”
狄飞惊也记得参与斯役的人都对他说起这一幕:“雷总告诉了你雨道的秘密?”
“那时候,爹在通道出口布下了天罗地网,重狙击手全部埋伏在那儿,只等苏公子利用这条隧道偷袭六分半堂,他便可以一举歼灭之。”雷纯抿嘴一笑,梨涡深深:“可是苏公子一直没有利用这条甬道。”
狄飞惊点点头,道:“我想,苏公子必须想到当年其上一代与雷满堂交好,既然他知道隧道的秘密,雷总也极可能知晓;雷老总既然知道,就必会屯重兵以待。苏公子是绝顶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做自招其败的事。”
雷纯笑道:“结果,那就成了他日后的求生之路。”
她美丽得十分风情他说:“幸好,你是我这边的人,而不是我的敌人。”
狄飞惊听了心中一震。
然后她又委婉地笑着,笑看自己的指尖,还有指上的魔眼翠戒:
“爹临死前还不止跟我说这句话。”
“哦?”
狄飞惊没有正式地问。
但他的语气却是问了。
——这种语气可以让人不回答他的问意:毕竟没有问出来,就算不回答也不算什么不给面子。
狄飞惊做事,一向留有余地。
——予人留有余地,就是给自己留了余地。
“他还告诉我,必要时召集‘江南霹雳堂’雷家高手来援的方法。”雷纯眨着一双幽梦似的眼,“除此以外,还有一句话。”
狄飞惊这次完全没有问。
——他从来不问不该问的问题。
但雷纯却主动他说了。
“虽然他可以说是间接死在苏梦枕手里,但在他临终前却告诉我:既然我已死了,就是死了,你要为我建立的大业而活,而不是为我报仇而死,这样我虽死犹活。真正的复仇不是用自己的力量来杀死敌人,而是用敌人的力量来壮大自己。”
狄飞惊听罢,长叹道:
“总堂主果然是非凡人物,见识非常人能及。”
雷纯笑了。
纯纯的笑了,但可能因她眼色依然不改其但之故,令人觉得她是带点悲凄的:
“所以,我们今晚轿子里的客人,才能活到现在。”她指着那顶艳丽的轿子切声他说,“所以,风雨楼里的主人,才可以活到现在!而且——”
她的柔弱显得在此时无比坚决:
“我们还等到了时机,让苏公子重新成为金风细雨楼里的主子:
楼子里的惟一主人!”
然后她忽然改变了话题,向秋飞惊充满歉意地问:
“这么多和这么重要的事我都没在事前告诉你,”她殷切的问,“你不会感到生气吗?”
“你做的都是对的。”狄飞惊似不假思索地道,“你才是总堂主,尤其是那么重大的事,你才不必事先跟我说。”
雷纯向狄飞惊倩然一笑,非常感激的样子。
这时候,那顶艳丽的轿子、轿子里的人却陡地发出一阵令人悚然的呛咳,而且像一个病深疾重的弥留者,一口气把剩余的呼息深吸力吐出来,然后才说了一句话:
“你们的话不一定都对。”
狄飞惊微诧。
雷纯眨着疑问的眼色。
她的眼连悲切、凄迷、猜疑的时候都是郁色的。
“至少你们说错了一件事。”诡异的轿子里诡异的人以诡异的声调说,“我是一个自招其败的人——至少,我重用了白愁飞,就是自招其败的如山铁证。”
一零三:温柔的相信还是
醒来。
温柔。
白愁飞临走前因生怕给这两条汉子“占了便宜”,所以他随手解开了温柔的穴道。
于是温柔温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