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龙行-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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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匣不在身边,龙峻暂只能徒手毙敌,他时间不够,只在那一口气之间,虽靠药物提升不少潜能,但体力终究有限,必须靠重手法贴身肉搏,速战速决。因此所用的,俱是刚猛阴毒一路的“开碑手”和“折枝手”。遇见空门,挥手便砸,抓到手足,反向就拗,招式所经之处,筋裂骨碎,手折脚断。
惨嚎声中,离巳蛇最近的申猴、戊犬和酉鸡,惊骇见自己的手或脚,以极诡异的角度和方向扭折弯曲。稍一愣神,申猴便被龙峻一掌拍在脑门,顿时脑浆迸裂;而戊犬却是脸上挨了一记重拳,整张面孔塌进头颅;两人俱都去了森罗鬼殿。酉鸡胸口中了一记穿心脚,只来得及用铁爪在龙峻腿上留下几道血口,便已鲜血狂喷倒地,眼见是不活了。顷刻间,场中骨骼断裂之声频起,直听得人心颤胆寒,堪堪只一眨眼功夫,十二元辰便少了四个。
但龙峻明白不能一直这么打下去。
教技击的老师说过:“至强至刚,必不能久。”刚猛一路的技击搏杀,只适合人少时快攻,或是震慑敌手所用,时间一长,气力便难以为继。
而这次来的人,太多了。
所幸,他仍有准备。
昨日去镇江卫所之前,他收了一瓶岭南温家的“杏花雨”放在革囊里以备不时之需,李玉虽将他用药制住,却因深知他不会将重要物事随意收放,倒是未把那瓶子缴去,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龙峻力毙戊犬酉鸡之时,亥猪已瞬间奔到身侧,一拳当头打来,瞧不出这人体型肥胖,身子狼犺,动作倒是飞快,龙峻避之不及,迅速运气于左臂,硬接他一拳。借力飞身斜刺里窜出,避开第二招重拳和背后寅虎的虎爪,闪躲间拿出瓷瓶握在左手中,轻使力将瓶子捏碎,里面有三颗用蜡密封的白丸。
左手将碎瓷片连同蜡丸虚握掌心,龙峻急伸右手抄起巳蛇掉落地上的长剑,挡开午马劈下的斩马刀,反手一剑,削在身后丑牛的肚腹之间,丑牛却不理那剑,挥拳击在龙峻右肩头。听得一声闷响和一记破帛声,龙峻皱了皱眉,几乎握不住剑柄,忙把剑横在嘴前用牙咬住,和冲上前来的寅虎对了一掌,右臂却被卯兔的短剑剌了一道。丑牛的衣裳前襟被划破,肚皮上却只有一道白痕,这丑牛修习的,竟是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
龙峻一击无功,即刻转身退到杀阵空档处,交了两颗白蜡丸到右手,左手连蜡丸带碎瓷片甩手向丑牛打去。然后左手持剑,右手向亥猪上方弹出两粒蜡丸,几个动作做得极快,持剑、换手、抛丸一气呵成,像是平时早已练熟了一般。而丑牛击在他肩头的那招重拳和臂上渗血的剑创,对他似乎没多大影响。
丑牛仗着自己刀枪不入,浑然不惧那些碎瓷片,挡也不挡,只管向龙峻扑去。而亥猪体形又胖又大,满身肥肉也不俱拳脚,提着巨大的拳头赶将上来。混杂在碎瓷片中的白丸砸在丑牛胸前即刻爆开,向上飞射的两颗蜡丸,也同时在空中相碰碎裂,牛毛细雨一般的无色毒液,伴着雪花向亥猪洒落下来。
沾衣欲湿杏花雨,极美妙的诗句,如今却成了催命之符,风雪裹细雨所到之处,中者立毙,丑牛亥猪瞬间倒地。亥猪身后的寅虎辰龙子鼠卯兔等人惊呼嚎叫,四散逃离,惟恐被杏花雨沾到。龙峻早已借机避出围外,寻空隙杀敌。
寅虎向后急退,一时只顾不要淋到毒雨,飞掠中忽觉背心一凉,低头见胸口冒出一截剑尖,不可置信地狂吼一声,反手极快一掌“虎尾鞭”向后挥去。龙峻一剑刺中撒手立撤,背后却响起两道锐器破风之声,知是有人来攻,这一下腹背受敌,极难躲避。电光火时间,龙峻疾抬手接了寅虎一掌,借力向旁边飞掠,但仍避之不及,背后被割开两道深口,鲜血瞬间湿了衣服,点点滴落下来。
得手的午马和未羊心头狂喜,忙乘胜追击,却发现龙峻极快回身转折,竟向他们飞扑过来,背上的伤口居然丝毫没有减慢他的速度,仿佛浑然不觉疼痛一般。午马未羊大喝一声,齐挥刀劈向龙峻,这边卯兔也已从雨下脱身赶到,手持双短剑加入杀局。
龙峻抬手便是两掌,直拍在午马的斩马刀和未羊的羊角刀刀身之上,两人只觉刀把巨震,手臂酸麻。未羊功力稍浅,一时抓持不住,羊角刀已被龙峻夺走,微一诧异,喉间便是一凉,顿时腔子里血箭喷将出来。而卯兔的双剑,却在龙峻背后臂上又留下了两道深口。
“铛”的一声金铁交鸣,龙峻挥刀荡开斩马刀,身形一滞,那口气已浊了,眼角余光瞥见辰龙和子鼠也已脱困围将上来,忙脚尖疾点,闪身退进城隍庙中。转眼功夫,十二元辰只余下四人,辰龙心头狂怒,示意午马进庙,子鼠、卯兔在外接应,他纵身上墙,要自窗而入狙击。
午马刚刚进门,一物劈面直飞过来,忙急急挥刀去砍,却见那物只是一副枯骨。斩马刀堪堪劈进那枯骨的头盖,下方雪亮刀光闪起,午马刀势已老收之不及,只有拼全力向刀光来处挥出一掌,似乎正中那人胸口。可刀光却并未滞缓,自下而上如电般反撩上来,瞬间将他开膛破肚。午马长声惨嚎,仰天摔倒,那雪亮刀光如风如影,极快穿窗而出。
辰龙正打算由窗进庙凌空下击,忽听屋里惨叫,心道不好,忙运劲于臂,见眼前白光闪动,急探手抓将出去,已将那匹练般的刀光截住。两人脚尖疾点庙墙,交手间俱上了屋顶。辰龙的龙爪擒拿手,是江湖上一绝,鲜少有人能从他手中挣脱。可令他想不到的是,龙峻的擒拿功夫竟不比他弱,几招迅速拆解下来,他居然没占到一点便宜。而龙峻手上的羊角刀,招式狠辣,辰龙竟有几次差点被刀削中。
只是龙峻的动作渐渐慢了,似乎有些难以为继,辰龙忽然发现,从杀局发动到现在,虽然时间短暂,龙峻却从未换过气。难道因为某种原因,这人不能换气?想到这层,辰龙忙将龙爪手由截字和错字诀,转成粘字和缠字诀,尽量拖长拆招时间,果然见龙峻行动间凝滞吃力起来,脸色渐渐苍白如纸。
辰龙呼喝一声,双手互交扣住对方手腕,枯藤绕树一般,和龙峻两臂死死缠在一起,将身形迅速贴近,疾抬膝撞在龙峻肋下。龙峻微一皱眉,胸口几下脆响,想是肋骨断了。辰龙狂喜,仍是绞着龙峻手臂不放,正要催内力向对方攻去,却惊觉脚下一空,庙顶不知何时被龙峻运劲震塌,瓦片碎裂凹陷,两条人影向下直落。飞坠中,龙峻忽地张口,一道血箭劈面而来,直射到辰龙脸上。辰龙双目剧痛,失声痛呼,两眼竟被血射盲了。惊惶痛苦的瞬间,龙峻已反转羊角刀,削断辰龙扣在右腕上的手指,挣开龙爪绞缠,反手将对方一刀断喉。
呯的一声,两人终于跌落地面,这场空中搏杀看似漫长,却只有从庙顶到地面的短短一瞬,刹那间,双方已生死两边。
庙里被开了膛的午马早已气绝身亡,龙峻挥羊角刀削去辰龙另一只手的束缚,着地一滚,抓起掉落地上的斩马刀,双手各持一把,咬牙出庙追击。
不能逃脱一人!不能留有后患!
他要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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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第十九章 破阵(下)
子鼠和卯兔在庙外听到惨呼顿时心惊肉跳,看势头不对转身就跑,耳听得身后踏雪声响,惶惶然转头去看,直吓得魂飞魄散,那杀人的魔鬼双手提刀,目如鬼火直追过来。以往都是他们追杀别人,如今却反被他人追杀,这两人只觉自己在做一个永远醒不了的荒谬噩梦。
两人斗志全失,只顾夺命狂奔,忽听卯兔惨呼一声,斩马刀穿胸而过,余势未尽,带着他向前飞出,直钉到地上,一时间喷红了白雪。
子鼠听到头顶风响,急抬头,那魔鬼正满身赤褐手提羊角刀立在面前,忍不住长声哀嚎,仓惶后退。
然而这一口气此时终于用尽了,龙峻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再拿不住兵器,手一松,羊角刀掉在地下,闭了眼慢慢坐倒。
子鼠见状狂喜,心想这魔鬼终于还是受伤,千两黄金唾手可得,一时迷了心窍,几步上前,提着匕首便要刺下。却忽见龙峻猛地睁开眼,森森然直看过来,如同九幽恶鬼,怨毒嗜杀之气如刀似剑,将他钉住不能动弹。
龙峻直起身缓缓伸手,叉住他咽喉,咯地一声捏碎,这一记杀招递得极慢,然而子鼠却仍是躲不开。
四周终寂静无人声,龙峻捂嘴弯腰大咳,指缝间有血流下,滴在雪上。
雪白,血红。
臂上背后有几处刀剑创口极深,腿上也有血口,中了一掌一拳一膝,伤了肩胛,断裂了几根肋骨,按照经脉运行的情况来看,因自己拔了锁内息的金针,缠绵剧毒又再次发作。许是服了那三颗止痛丸的缘故,龙峻并不觉得如何疼痛,反而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要直飞入云端。
龙峻以手撑膝,挣了几次仍是站立不起,淡淡笑了笑,索性坐下仰天躺倒,看着天空。任由漫天飞雪纷纷撒下,落在他发际、眉间、嘴里、身上,将他慢慢覆盖、掩埋,消去形迹,匿了行藏,将一切还原成雪白虚无。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
*
好冷,哥哥,好冷
他抱紧胳膊缩在墙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从手臂粗细的木栅栏间看着外面那口大锅,瑟瑟发抖。
小狗儿就在那锅中,他是和他们哥俩一起被送进这虿房的,三人倒也有缘,第一次搏杀野狗的时候便是同在辛字组。然后野狗换成豺、换成狼、换成虎豹,再后来换成大活人,走出黑屋变得越来越艰难,辛字组其他的成员都慢慢不在了,只他们三个还活着。
虿房里死去的人只会到一个地方,便是外面厅中的那口大锅。他们三人已经被拆开重新编组很久了,他一直没见到哥哥,却想不到会在那口锅里看见小狗儿。
长沙的夏天很是闷热,锅下大火烧得极旺,虿房里更是如同蒸笼。身穿鹤氅的道士披发仗剑,挥汗如雨绕着大锅做法,听说这样可以化解这些因杀戮而夭折的孩子的怨气。
锅里人肉的味道飘来,他不敢再看,在这炎热盛夏天,只觉刺骨的寒冷。
然而这冷又消失了,背心忽觉滚烫,似有一把火,从背后直烧过来,冲进肺腑,冲向四肢,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沸水里蒸煮。他急惶惶地看,怎地自己和小狗儿一起在滚水中煮着,锅里还有哥哥。水越来越热,忽然变成了火,他在火里炙烧,灼热刺痛难熬,终忍不住轻轻呻吟出声。
忽地耳边有人喜急而泣:“龙峻!你醒醒!”
他迷迷糊糊地想,龙峻是谁?听这声音,似乎是李玉,可李玉又是谁?
呯的一掌,重重拍在背心,又紧接着三掌拍下,那股灼热顿时退去,龙峻神智一清,只觉臂上背后火辣辣地痛,自己似乎是被人抱着,背心向外盘腿而坐,鼻端有幽幽淡香飘来,抱着他的是李玉。凭借宽和醇厚的掌势内力可推断,背后的人,正是于铮。身周有些摇晃,应该是在车内,不知何人在赶车,跑得极其平稳。
慢慢睁开眼,龙峻想直起身,却只觉手脚如针扎,眼前一阵眩晕,胸口疼痛,想是触到了断裂的肋骨。李玉查觉出他醒了,忙哽咽道:“你先别忙,再等一等。”
龙峻这才发现,他刺入几处大穴用来封住内息的金针俱已被拔出,背后有几缕真气凝聚成针正一一刺入。等背上的穴道封好,李玉慢慢扶他小心在车内躺平,胸前的几处穴道也用同样方法封上。原来于铮担心他再拔金针,便强用真气代替封住他内息,龙峻虽皱眉不乐意,现下却也奈何不得。看于铮头上白气蒸腾,神情疲惫,想是为救他消耗了不少内力,龙峻一时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苏醒,李玉反倒不知如何面对,垫高了软枕让龙峻半卧着,整理下面铺着的裘皮软垫让他躺得舒服些,轻轻给他盖上貂裘。眼睛始终不看龙峻,也不说话,做好之后就低头钻到车外,在车把式位子上和赶车人一起坐着去了。
龙峻微动了动手,轻轻皱眉,额头有冷汗滴落,于铮见状忙道:“你在雪地里躺久了,有些冻伤在所难免,我刚用内力替你疏通过血脉,歇上几天,便能、便能好了。”说到后来,有些结巴黯然,像是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叶先生呢?”龙峻张了几次口,才有力气提起嗓子说话,声音低沉暗哑。
“他很好,只是受了些风寒,有点发烧,脚被雪水浸过,冻伤不少,具体怎样,我还来不及看。”
看龙峻稍微安心的神情,于铮心里倒是一阵后怕,想到了午间李玉带着他发疯似的在雪地里翻找,总算将龙峻从积雪里挖出来的情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