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龙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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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信笑着来打圆场,他是朝廷命官,却没什么架子,人也随意。虽不曾接触江湖中人,可他人缘向来极好,对谁都是自来熟,渐渐谈得投机,几人俱都忘了时间流逝。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楼上客房的房门咯地开了,龙峻手提长匣走出,往楼下扫了一眼,扶栏缓步而下。
叶信忙离座迎上前去:“怎么起来了?为何不多歇会儿?”
龙峻淡然展颜,算是一笑致意:“睡够了。”
因于铮施以“大悲忏”,龙峻插在头上几处重穴,用以吊命的金针已经拔去,瞧他脸色似乎好了些,叶信方才略感放心。刚想邀他入席,龙峻已转身走到另一张空桌旁坐了下来,将木匣树立在右身侧,手指在盒面上轻叩,闭目不语。
叶信知他即便对朝中藩王侯伯、三公九卿,也是这般态度,刚才肯笑着跟自己搭话已是天大的面子,遂一笑回坐,却见龙少钦等人脸有不豫,不由叹气,继续打着圆场。于铮跳了起来,几步走到龙峻身边,大喇喇坐下,伸手便去号脉,龙峻眼皮一动,倒是没有拒绝。
黄远山好奇地打量这个叫龙七的中年男子,刚才听他脚步虚浮,似乎武功稀松平常,实瞧不出有什么通天能耐,更想不通为何会有许多好手都折在他手上。
童虎似已听到龙峻下楼,忙催掌柜将灶上温着的饭菜端来,于铮看着他笑:“舍得从厨房里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改行去当伙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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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店家把盘碟收走,已是后半夜,龙峻微眯了眼,瞧着店门前挂的厚棉帘,目光似已穿透出去。童虎听了听店外动静,在一旁微微冷笑:“原来世上真有这许多要钱不要命的人。”
黄远山有些耳热,总觉得他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不由低头暗自惭愧。龙少钦念他兄弟二人势孤,转身抱拳道:“这位龙爷,可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
龙峻闻言略一拱手,淡然回绝:“不敢有劳。”
龙少钦忍不住皱眉,实感奇怪,那位为人随和的叶先生,怎么会有这样倨傲难处的朋友。一番好意被这龙七断然回绝,自己便是有心相帮,也落不下脸来。
龙峻凝神倾听一会儿,转头对童虎说道:“这些人在雪地里呆得久了,行动必然滞缓,所以要以快打快。”
童虎眼光一凛,沉声接道:“艮位、小畜、明夷、既济这四个位置上的,似乎武功最弱,我会最先解决。那个姓唐的擅长使毒,我不能近身,能否借大哥的弩弓一用?”
龙峻赞许微笑,打开木匣,取出弩弓递给童虎:“大有、乾位、姤位上这三人最为棘手,要伺机而动,如若一击不中,即刻回来,不可恋战。”童虎接弩点头称是。
龙黄二人看他兄弟只一会工夫,便把外面情形估算清楚,定下对策,心里不由暗自佩服。龙少钦午间见过这龙七的谋划手段,自嘲地笑笑,倒觉他适才似乎傲得有点道理。
一旁于铮插嘴问道:“可有要我帮忙的?”他虽然嘴上说不想救错人,心里实已对龙峻佩服得很,看他二人相商布置御敌,便有些跃跃欲试。
龙峻瞥了叶信一眼,淡然道:“看好你的人就行。”
见于铮拉长了脸拿眼瞪他,面色渐渐黑起来,龙峻不知怎地,忽然有些想笑,忍不住叹气:“一会儿,只怕还要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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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虎掀帘而出,只一瞬间,雪夜里顿时响起惨号声,呼喝声,咒骂声,奔跑声,金铁交鸣声,和锐器破风入肉的声音。
黄远山抬头望着顶梁,侧耳倾听,喃喃数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好!”
他转头对龙少钦微笑:“这位龙七爷的兄弟,武功可比你要高得多。”
龙少钦和他是十多年的好友,知他说话直接,而且确也是实情,便笑道:“那是自然,要不怎地连夜府都会空手而回?”瞧了一旁的龙峻一眼,暗自猜测那位阿虎兄长的武功,会高到何种程度,想到他身中奇毒命不久矣,不免心中惋惜。
龙峻双手抱胸、闭目端坐,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场的几人,叶信和李贤不懂武功,庞虎修为不够,只听龙、黄二人随口评论,已感惊心动魄,不知雪地之上,又该是怎样一场激战厮杀。
一炷香时间过去,龙峻忽地睁眼,轻吁一口气:“还有四个!”
又是一声惨呼传来,龙少钦忍不住击掌:“好!放倒一个!”
黄远山却皱起眉头,脸带担忧:“糟糕,缠住了!”
于铮在一旁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神色焦躁难安。
叶信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转头忽见龙峻伸手一拍竖立身边的木匣,机括声轻响,盒子侧面如开折扇,现出刀架,他从中轻轻提了一把直刃钢刀出来,在场众人只觉触目生寒。看他再把刀匣合上,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木匣,竟是装兵刃用的。
龙峻站起身,伸手去拔刺在颈后大椎穴处的金针,于铮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喂!你干什么?!”
转腕将于铮的手甩脱,见他眼露关切焦急,龙峻静静笑道:“放心,我有一口气的时间。”话音刚落,他便开始吸气,如长鲸吸水,久不断绝。
叶信看他拿刀,顿时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站起身高呼:“不可!”
等他跑到桌边去拉人,吸气声忽停,龙峻极快拔下金针,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棉帘一动,屋里已不见他人影。叶信连连跺脚,埋怨道:“小于!你怎的不拉住他!”
于铮苦笑:“先生您难为我!”叶信一想,不由一同苦笑。
门外不远处忽有人低呼,却是只叫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好快的身手!”黄远山讶然。
寂静夜里,骨骼折裂声传来,格外地清晰。
“好重的出手!”龙少钦惊叹。
听了一阵,黄远山转头问自己好友:“我比他如何?”
龙少钦闭眼略一估算:“差一截吧。”
“那便差得远了!”于铮正在屋里不停地转圈,闻言停下来咬牙道,“这位龙七爷被唐门的‘缠绵’折磨了数日,刚刚才恢复一些体力,武功比起以前,已是大打折扣了!”
黄远山听到“缠绵”二字吃了一惊,只眼看着静静竖立地上的狭长木盒,一脸的神往:“可惜,可惜,不能和他交手,实是一件憾事。”
最后呲地一响,如刀过革面,店外顿时一片寂静,除了雪片索索落地,再无其他响动。细微的踏雪之声轻传,棉帘忽然掀起,却是童虎背着龙峻飞掠进来,叶信心惊胆颤,帮忙扶了龙峻坐下,于铮疾抬手,将金针重新刺入他颈后大椎穴。
龙峻浑身一震,吐出一口浊气,轻声笑道:“痛快!”想是前几日不能亲自动手,憋得狠了。
“你若是再拔那针,我包你死得又痛又快!”于铮咬牙切齿说完,对着龙峻后背又是重重一掌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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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第六章 前路
最后那三人的确难缠,童虎也挂了彩,臂上一道口子几深可见骨,肩头也有一手指爪印险些洞穿。于铮忙替他封穴止血,臭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给童虎包扎。童虎却似浑然不觉疼痛,只顾查看龙峻情形,见他虽闭目不语,气色与前相比倒并无异状,方才放下心来。
龙少钦等人见险情已除,便一起告罪,各自回房歇息。叶信施礼致谢别过之后,走到龙峻身旁坐下,温言问道:“你可有什么安排?不如听小于的,去找那位‘南斗星君’的后人?”
龙峻睁眼看他:“我没那许多时间。”
叶信听到,心里不觉空落落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强笑着挤出一句:“不是有小于的‘大悲忏’在吗,怎会不够时间?”
龙峻不答,抬手慢慢将刀收回匣内,垂着眼睑,神色漠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信看他沉默,嘴唇抖了抖,仍是扯出一个笑容来:“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就走。”
“何必赶这么急?”叶信软语劝道,“你体力未复,不如等到天亮再说。”
“刺客不会等你复原了再下手。”看童虎伤口已处理完毕,龙峻抬眼低声说道:“阿虎,你去外面看看我们的车,这一路上杀手不断,恐怕上面被人做了标记。”
“你还是用我的车吧。”叶信忙道,“我和小于送你去,你那车太小,又不御寒,坐着不舒服。”
龙峻眼光一闪,仍是坚持:“去瞧瞧。”童虎点头会意,转身去客栈后院停马车处查看。
虽然受邀的人不理会,叶信依然温言笑语:“何必拒人于千里呢!”
龙峻重又闭上眼:“我们去应天府,你们去杭州,不顺路。”
“我们陪你去应天府。”
“你不怕御史参你擅离职守,贻误行程?”
“你没听那君子剑说吗?”龙峻虽冷言冷语拒绝,叶信却也不恼,只微笑道,“最近江北江南暴雪成灾,内子见了,必要停下来救护百姓,我那车驾定然走得慢,恐怕现在还没过江。”
“百无一用是书生。”龙峻眼也不睁,只冷冷说道,“你是个累赘。”
叶信仍是不恼,翘起二郎腿笑道:“你现在不也是动不得真气,用不了武功?咱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龙峻终忍不住睁开眼,瞧叶信嬉皮笑脸,听他胡搅蛮缠,忽觉有些头痛:“我和你不一样,别拿我跟你比!”
“你别管一样不一样,没有小于,谁来帮你压制毒性?”叶信笑嘻嘻地说,“小于是一定要跟着你的,那我也不得不跟着了。”
看他自顾自说完,起身拉着于铮便上楼收拾行李,也不管人同不同意,龙峻不由皱眉扶额,发现这世上居然还真有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人。
叶信的马车果然宽敞许多,前一段路因童虎也有伤,被于铮抢了位置按到车里去休息,等到破晓,童虎就接了驾车位。原本于铮是骑“特勒骠”的,因为下雪,便解了马鞍缰绳让它自己跟着车驾。那马脚程极快,围着马车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倒是在雪地里跑得欢畅。
于铮靠着车壁睡得香甜,龙峻闭眼躺在车里不说话,呼吸细微平缓,看起来懒散松懈,似乎也睡得沉稳。叶信原本有些疲倦,可不知为什么,一合眼就看到杨志和,如是几次便没了困意,一直睁眼等到天明。
雪仍在下,车走得有些艰难,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于铮醒了,轻轻舒展一下筋骨,俯身查看龙峻脸色,伸手替他号脉。瞧着龙峻微皱的眉头,叶信略感迷茫,那时在客栈所说,不得不跟随于铮只是个借口,他有堪合在身,自可以拜托龙少钦等人,送他到附近稍大州县的驿站入住,传个消息叫总督车驾绕道镇江来接。
叶信心知此行凶险,即便有于铮在侧,亦难保会出意外,如遇不测,半年来苦心经营必毁于一旦。既早已熟知后果,那自己为什么非要跟来?是因为感激上次龙峻带自己去东厂见杨志和,所以便舍命来陪他走这最后一程?
想到“最后一程”四字,叶信忙暗地里啐一声,抬手拍了自己脸一下,“啪”的一声脆响,连自己都吓一跳,似乎打得太过用力。于铮吃了一惊,瞪眼看他,不知自家大人在搞什么名堂。
低头见龙峻有些疑惑地睁眼瞧来,眼神清醒淡漠,倒像是从未睡着过。叶信转了转念头,忙笑道:“我刚才想到,曾看过一本志怪书,是写唐僧师徒西天取经的,刚好也是四个人。我看这许多杀手赶着拿你人头,倒像那些妖怪想吃唐僧肉,小于就好比是孙行者。”
“这书我在叶大人家看过!”于铮眼睛亮亮,兴高采烈地接道,“这么说,童虎好比沙僧,还有我的‘特勒骠’,咱们连白龙马都有了。”
龙峻轻咳了一声,表情淡然,眼带促狭看着叶信:“哦,原来你是猪八戒。”
叶信一呆,一时不由无比郁闷,于铮想笑又不敢,只好推说去帮童虎,闪身钻到车外,然后车把式坐上传来一阵抖动,连带车壁都晃得厉害。
叶信望车顶瞧车尾,好半晌,方才低头咳了咳,讪讪笑道:“你怎么有空看这种闲书?”
龙峻淡淡答一句:“朱炔爱看,没事老是念叨。”说完支撑着坐起,斜靠隐囊慢慢揉着眉心,一脸的倦容。
在叶信印象中,龙峻一直是冷静从容、镇定自若的,从未见过他这般疲态尽露,忍不住温言问道:“怎么会到这般田地?”
龙峻不答,只微皱眉,眼望着车窗,目光悠远,倒像是在看别处。
叶信知他小心谨慎惯了,不由苦笑:“我可算是舍命陪君子了,难道连句真话都换不来?”
“再跟着我你会送命。”龙峻闭了闭眼,“等到了高资,送你去驿站,叫总督车驾来接你。”
“世人皆难逃一死,这是你说的。”叶信见他一再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