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龙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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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于铮听了,大张着嘴半天合不上,有些疑惑地掏了掏耳朵:“叶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四周景物模糊不清、极快后退,叶信伏在龙峻背上,随他纵身飞掠、风驰电挚,至今不能相信自己居然说服了龙峻。前额很痛,头有些晕,有些粘稠的东西似流非流凝在一处,估计是刚才磕头磕得狠了,但只要能救子同,几个响头实在不算什么。
原本看龙峻一言不发地进了内室,叶信早已心生绝望,却不想他只是进屋拿了一套黑色夜行衣,叫自己换上。叶信不知道于铮是什么表情,因自己当时也是脑中一片空白,连怎么换的衣服都不太记得,等醒过神来,已在龙峻背上。
东厂的大牢,远比诏狱阴冷肮脏,这里蚊蝇满天,腐臭潮湿,老鼠都不怕人,听到脚步声也只略缩了缩。让刑具锁住无法动弹的人犯,身上的肉多处都被老鼠啃得露出了骨头。叶信跟着龙峻疾步向里走,不敢往两边多看,一路上哀号声、哭叫声不断,几疑自己进了地狱,不似还在人间。
他心急如焚,不知子同会受怎样的对待,他有一肚子的担心、埋怨,想见了面先好好骂上一顿,然而终于看到杨志和,叶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牢里恶臭扑鼻,血腥浓厚如同实物,杨志和在地上坐得笔直,身上已没有一块好肉,他也站不起来,他的双腿已断,肌碎肉烂,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之所以至今仍还活着,只是因为东厂不想他死得太快。
但杨志和却似浑然不觉疼痛,在这阴暗腐臭潮湿的人间地狱中,他仍笔直地坐着,看着叶信灿烂地笑:“伟诚,你来了。”
叶信伏地而哭,杨志和笑着温言安慰,混不象受过酷刑,重伤待死之人。他想抬手,却因为手筋已断而徒劳,只能低头躬身:“我只有一副硬骨头,谋略心智远逊于你,门师就有劳伟诚照顾了。”
龙峻在一旁不由皱眉,他看出杨志和已被下了“恋红尘”,这毒是东厂专为折磨人犯所制,只要不停止服用,一个月内可吊性命,所受痛苦反而加倍,如不伤及要害,人犯便不会身亡。他看着地上一坐一伏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心里忽觉有根线轻轻扯了一下。
哭得迷迷糊糊中,叶信看见龙峻走到杨志和身边屈膝蹲下,轻声问:“我杀了你,可好?”
然后杨志和抬头,双眼亮如星辰、笑得煦如暖阳:“多谢!有劳!”
于是龙峻将手贴在杨志和胸口,震断了他的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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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夜有些闷热,叶信低头呆坐在自家花园凉亭中,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醒时便已躺在亭内,而龙峻则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衣溶于夜色里,浓得化不开。叶信一直坐着不动不响,龙峻居然也站着没有离开,他整个人都隐入黑暗,看不见脸上有什么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龙峻低声笑:“叶大人,公道在哪里!”
叶信闻言猛地抬头,双目如同喷出火来,他瞪着眼前的茫茫黑夜,握拳、咬牙,低声怒吼:
“公道在你我!”
(《公道》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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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 上元
正月十五,京师,阜财坊,锦衣卫象房。
“咣当”一声大响,象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龙峻坐在朝象“阿元”背上岿然不动,头也不抬,只俯身靠近蒲扇大小的耳朵,伸手在那后背上轻拍,小声说着什么。那大象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虽然被踢门声吓了一跳,却没有惊慌乱跑,只是甩了甩鼻子挪动几步,随即站着不动。
踢门那人心情很是不好,脚步跺得山响,气冲冲走到大象跟前,抬头怒喝一声:“下来!”
龙峻又拍了拍阿元的背,直起身问道:“大人心情不好?是哪个没眼色的让您受气了?”
“你!”那大人听了这话怒气更盛,抬手指着龙峻不停发抖,跳脚大喝道,“你这臭小子!我早跟你打过招呼,正月十五元宵节在好登楼吃饭,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他妈还在象房晃悠?是不是不想去?不想去就直说,我马上把饭局给撤了!”
“不是。”
“我他妈就不明白,大象有什么好玩的!你居然能在这里泡一整天?浑身骚臭味!成心想让我吃不下饭?!”
“不是。”
“那还不他妈的给我滚下来回去洗澡换衣服!”
“是。”
“还有!这都十来年了,我说过多少次,除去在宫里、值房和大营,私下场合别叫我大人!”
“是。”
“你他妈除了‘是’‘不是’,能不能再说点别的?!”
“好。”
那大人终于忍不住仰天大叫一声,抬腿一阵风跑了出去,一路上只听“臭小子”“臭小子”骂声不断,显然被气得不轻。
“袁叔叔慢走。”龙峻慢悠悠招呼,随即抬手在象背上轻轻一按,纵身而起飘然落下,轻得像一片羽毛,竟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他望着前方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勾,却又想到什么,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那大象阿元似乎感应到他心中烦恼,伸出长鼻子顶了顶他的背,接着去卷他的腰。龙峻由这阿元把自己卷起举高,安然坐在那长鼻子上,抬手拍着它脑门笑道:“阿元放心,袁叔叔没有生气,他凶成这样,十有**是心虚。”说完眼中光芒一闪,笑得甚是狡狯。
天官喜乐,上元燃灯。元宵佳节,帝城不夜。
京师的元宵佳节甚是热闹,自初八开始,家家户户悬挂绢纱、烧珠、明角、麦秸、通草制成的五色彩灯,整整十天,一直要闹到正月十七。元宵夜里,更有东城灯市口的灯市,各家商户于街道两旁列市,上至珠宝玉器,下至日用百货,一应俱全,商铺俱都张灯结彩,供人观赏。
好登楼就坐落在灯市口最热闹的地方,因为观灯位置奇佳,楼宇又建得雅致,是以许多官宦人家都喜欢在这里设宴赏灯,每年元宵节的酒宴,都需提前一年早早预订。袁有道贵为锦衣卫指挥使,自是不需如此麻烦,因各大酒楼都有备间,专门留着以供品级更大的达官贵人不时之需,是以只要到时候打个招呼就成。
袁府的元宵家宴年年都办,只是今年有些不一样。
往年家宴,连同管家、大丫环和媳妇婆子的陪席,总共不过才两桌,今年却多了一倍。其中有一桌用碧纱屏风隔开,里面环佩叮当,香风阵阵,莺声燕语压得虽低,但也能听出坐着年轻女眷。而一向难得在袁府家宴出现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龙峻,这次不知被袁有道使了什么手段拉了来,却安排在以袁老夫人为首的一群年老女眷席上。那些夫人个个看着龙峻两眼放光,眼神热烈,架势十足十像未来丈母娘在看女婿。
龙峻正襟危坐一声不发,低头专心吃菜,只在袁老夫人问话的时候回答几句,眼中一贯没什么异样情绪,脸皮也是颜色不变。然而袁有道却眼尖,早已看到他一双耳朵红得透亮,笑破肚皮之余又不免好奇,这小子是怎么练出面不改色的本领的。
管家冯德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担忧,跑到袁有道身边附耳窃语:“老爷,您背着峻哥儿私自安排,他会不会闹脾气甩袖走人?”
“有我老娘压阵,他不敢。”
“峻哥儿脸皮薄,您这么算计他,往后恐怕更不敢来了。”
“这哪叫算计,我是为他好!”袁有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娶媳妇,我像他这年纪,儿子都有三个了!”
“老爷,您想小少爷们了?”
袁有道微微一怔,神情有些黯然。
冯德轻叹道:“您也别光顾着算计峻哥儿,您自己什么时候续弦?给老夫人再添几个孙子孙女?”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袁有道苦笑长叹,眼神悠远,“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冯德听他感慨一时语塞,良久才道:“老爷,去劝舅老爷回来吧,都快三年了,气还没消?”这位舅老爷叫许振卿,字子鸣,既是袁府幕僚,又是袁有道妻舅,还是龙峻的启蒙先生,三年前袁许二人因为分歧大吵了一架,许振卿一怒之下回了家乡,彼此再无往来。
“由他去。”袁有道一脸满不在乎,“他想回来自然会回来,难道我还要去求他?!”
眼看一干老年女眷开始轮番问话,龙峻的双耳红得要滴出水来,楼道上忽然响起脚步声,连同钗环摇曳轻碰,一路传了上来。好登楼二三层虽是雅座,可也免不了有些喧闹,却随着这脚步环佩声慢慢安静下来,楼内顾客似觉这人的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痒处,忍不住想一听再听。
脚步声一直响到袁府家宴所在的雅间前,方才停住,袁有道正有些奇怪,只听“吱呀”一声,门已被轻轻推开。室内众人俱凝目望向门口,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却见一名碧衫女子娉娉婷婷站在那里,一双点漆明眸,正好奇地向室内打量。眼波流转处,在场的男子都心头狂跳,血直往脸上冲,便连女子,心里也觉爱怜起来。房中一时鸦雀无声,似乎人人都不敢说话,只怕把眼前的迷梦惊走。
“小姐,我没看错吧,他果然在这里。”清脆童音在那女子身边响起,众人这才发现,那女子身边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女童,想必是贴身丫鬟,此时正一脸愤愤然,指着龙峻横眉竖目。
龙峻随之愕然立起,有些结结巴巴:“你,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眼带幽怨看着龙峻,还未说话,眼眶已然红了,轻一跺脚,软语嗔道:“你,你既在这里吃酒,为何还要诳我在灯市口等候”话未说完,泪水已扑簌簌滚了出来,如珠如玉,落在地下摔得粉碎。众人一时只觉心头酸痛,似有一只手把心脏揪起揉捏,有几个心软的女眷已被勾得鼻子酸楚。瞧着那眼泪一颗颗落地,人人都觉可惜,恨不得伸手去把那晶莹珠泪接在掌心里。
好半晌,才听袁老夫人柔声问道:“峻儿,这是哪家的千金?你们认识?”
龙峻站着不动,偷偷瞥了门口那梨花带雨的碧衫女子一眼,脸皮忽然涨得通红,呐呐道:“她她我我”
“罢了罢了。”袁老夫人看这情形,心里已明白**分,忙挥手道,“既约了人,怎不早点告诉我?害人家苦等?元宵节灯市口人多且杂,万一吃了亏,我看你找谁后悔去!”
龙峻依旧低着头,红了脸喃喃道:“我原想告诉袁叔叔,没来得及”
“我看不是来不及,有道!是你强拉峻儿来的是不是?!”袁有道正盯着那碧衫女子若有所思,听到老娘呵斥一时憧怔,转头大张着嘴说不出话。
袁老夫人狠狠瞪袁有道一眼,转头对龙峻和颜悦色道:“快去吧,难为你陪我这个糟老婆子坐到现在,别让这好孩子再哭了。”
龙峻喜形于色,忙离席匆匆给袁老夫人做了个揖,转身对袁有道笑道:“袁叔叔,我去了。”说罢几步跨到门口,拉起那碧衫女子撒腿就跑。雅间内静了一会儿,随即响起一阵赞叹,大多是夸这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话。
“那女的怎么这么眼熟”袁有道恍若未闻,低头苦思良久,方才脑中灵光一现,咬牙跺脚骂道,“直娘贼!是七巧门的李玉,这臭小子耍我!”也顾不得解说,急起身下楼去追,却见门前街上人潮汹涌,哪还有那两人身影。
鳌山上彩,金碧相映,锦绣交辉,灯市如昼。
行至灯火阑珊处,龙峻停下脚步,放开李玉的手,长出一口气,转身笑道:“窃娘,多谢你。”
“龙大人可真会演戏,窃娘今天算是大开眼界。”李玉抬袖捂嘴大笑,乐不可支,早已没了好登楼上娇怯怯的模样,“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居然只有一句谢谢?”
龙峻眯了眼笑,欺近身去,凑在她耳边吹气:“那,我以身相许如何?”
“呸,好没正经!”李玉似笑非笑啐了一口,皱眉转身,对紧跟着两人的小丫鬟打了个手势。那女童会意,从身边斜挎的小布包里掏出一面镜子,捧在手里高高举起,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和丝帕递过去。李玉伸手接了,从小瓶里倒出一些东西在丝帕上,就着彩灯余光,俯身看着镜子在脸上擦拭。
龙峻缓步上前,左手从那女童手里接过镜子,在李玉面前举好,右手伸将出去轻勾她下巴:“你怎知我不是认真的?”
李玉瞥他一眼,略带厌恶将那手拍开,哀怨叹道:“窃娘命薄,高攀不上。”
“这话可不像你会说的。”龙峻右手虚晃,已扣住李玉皓腕轻轻揉捏,“何必把自己往丑里装扮,我喜欢看你方才那样。”
李玉挣之不脱,张口便咬,龙峻顺势松开手,在她脸上轻轻摸了一把,嘻嘻笑道:“你属狗的么?”
“窃娘属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