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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宫本武藏.+剑与禅-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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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原来要敲这个。
  武藏一敲,里面马上传来回声。
  出来应门的大个子和尚,雄健的体魄就像睿山僧兵的首领。他对武藏这种装扮的访客,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他只瞥了武藏一眼。
  “你是剑术家吗?”
  “是的。”
  “来做什么?”
  “来求教。”
  “请进!”
  他往右边一指。
  看来是叫他洗脚,那里有引水管将水引到盆里。踩得扁扁的草鞋,大约有十双左右,散乱一地。
  武藏随着知客僧经过一个漆黑的走廊,进入一个房间等待,这里可看到窗外的芭蕉树,除了引路的罗汉带有杀伐之气外,其他地方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寺庙。空气中还弥漫着香火的味道。
  “请在这里写上你曾在何处修行、流派,还有自己的姓名。”
  大个子和尚拿来一本册子和笔墨。
  册子上面写着:
  登门者授业芳名录
  宝藏院执事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众多修行武者的名字和来访日期。武藏也仿照前人的写法,但是流派名却空着。
  “你的剑法是向谁学的?”
  “我是无师自通。说到师父,少年时候,家父教了我铁棍术,但也没学好。后来立志学武,天下万物、天下前辈,皆为我师。”
  “嗯我了解了,但是我们这流派,是自先祖以来就闻名天下的宝藏院枪术。这枪术非常粗野、激烈,不是打着玩的。所以,你先看看芳名录前的说明之后,再做决定,如何?”武藏刚才并没注意到,经他一说,就从地板拿起一册来看,原来的确有个誓约书,明文规定———在该院接受指导的学徒,不论是四肢不全或是死亡,皆不得有异议。
  “我已明白了。”
  武藏微笑地将册子放回地板。既然走上武者修行的道路,这是不管到哪里都必须具备的常识。
  “那就这边请!”
  对方又引他往里面走。
  两人来到一个武馆,空间宽大得好像一个大讲堂。粗大的圆柱,跟寺庙不太相配。栏杆间的雕刻,金箔已经剥落,涂在上面的粉彩,跟其他武馆大不相同。
  原来以为只有自己一人,没想到等待席中已有十名以上的修行者。除此以外,还有十几名身穿法衣的弟子,以及相当多完全是来见习的武士。现在,武馆中央有一对拿着枪正在比赛,大家屏气凝神地观看,根本没人发觉武藏悄悄坐到一旁。
  虽然武馆墙上写着“志愿者可持真枪比赛”,但是,现在正在对峙的两个人,手上拿的只不过是一支硬木棒。虽然如此,打到还是很痛。最后,有一方被打得一拐一拐地回到位子上,仔细一看,大腿已肿得像个大木桶,连坐都有困难,只好以手肘撑地,单脚伸直,面露苦状。
  “来,下一位。”
  赢的一方将袈裟拢在背后,是一名手、脚、肩、额都有块块结实肌肉隆起的魁梧法师。手中的大枪一丈有余,撑在地上,呼叫下一位。
  “哪一位请上来———”
  一人站了起来,好像也是今天才来宝藏院登门求教的修行武者。他用皮制束袖带将袖子系好,准备上场。
  那位和尚凝然不动,待出场的这个人从墙边挑选了一把短刀,刚向自己行礼,他便抡起地面的长枪,一枪刺过去。
  “喝!”
  和尚发出如野狗吠声般的怒喝,往对方头上扑过去。
  “下一个!”
  只一招,随即收回长枪,恢复原来直立的姿势。挨打的男子毫无动静,虽没死,但已无法自行抬头。两三个法师弟子抓着他的脚,把他拖回座位,留下一道血痕,沾湿了地板。
  “下一个呢?”
  那和尚自始至终都态度傲慢。武藏本来以为那和尚便是宝藏院的第二代住持胤舜,向旁人询问之下,才知道他叫做阿岩,是院里坐第一把交椅的弟子。平常的比赛都由称为“宝藏院七足”的七个弟子出面,胤舜从不亲自比试。
  “没人了吗?”
  和尚把枪横放在身边。刚才带路的罗汉,手拿上课名簿,一个个对照。
  “这一位呢?”
  宫本武藏 水之卷(27)
  他望着那位的脸庞。
  “不不我还没准备好。”
  “那边那位呢?”
  “今天有点提不起劲。”
  大家好像都很害怕。问过几个之后,终于轮到武藏。
  “你怎么样?”
  武藏低下头。
  “请!”
  “请是什么意思?”
  “请多指教。”
  武藏站起身来,大家的眼光立刻被他吸引。桀傲不逊的阿岩和尚已经退场,被其他和尚围住,不知在嘿嘿大笑些什么。听到又有人出来挑战,转头看了一下,却是对比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谁来代替我?”
  他表情不屑地说道。
  “哎呀!只剩一个了嘛!”
  听大家这么说,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来,再次拿起刚才那把长枪。这支长枪显然使用已久,透出乌黑的光泽。他端起长枪,用屁股对着武藏,往没人的方向运气,发出怪鸟般的叫声“呀!呀!呀”,还没叫完,突然连人带枪冲了出去,往武馆尽头的木板猛力撞了过去。
  那地方看来是他们的长枪练习台。他拿的虽然不是真刀真枪,只是根普通的木棒,但前端竟然像利刃一样,噗哧插入练习台一块新换的四方木板上。
  ———哎喔!
  阿岩发出一声怪声,拔出长枪,飞身转向武藏。他浑身肌肉虬结的身体,冒出阵阵精悍之气。他从远处睥睨着手提木剑,看来有些呆滞的武藏。
  “有请!”
  阿岩带着刚才刺穿木板的气势,正准备出击,突然有人从窗户外面发出笑声:
  “笨蛋!阿岩和尚要输了,你仔细看看,对手可不是木板喔!”
  握着长枪,阿岩转头怒斥:
  “谁?”
  窗边的笑声仍然不停。原来是个白眉老人,光亮的一颗秃头,简直可以当作古董店的照明灯。
  “阿岩!这场比赛你准输的———等后天胤舜回来之后再比吧!”
  老和尚要阻止比赛。
  “啊?”
  武藏想起来了。刚才来此途中,在宝藏院后面田里,拿锄头工作的老农夫不就是眼前这个老和尚吗?
  念头一闪之间,那老僧已不见踪影。阿岩经老僧提醒,握着长枪的双手本来稍有松懈,可是视线一跟武藏相遇,立刻把老和尚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胡说什么?”
  他对着没人的窗户大声斥骂,再次握紧长枪。
  武藏为求慎重,问道:
  “你准备好了吗?”
  这一煽动,阿岩怒火中烧。他左拳紧握长枪,开始在地板上游走。虽然他结实的肌肉犹如铁块般厚重,但是步履轻盈,双脚又像踩着地面,又像浮在水面,犹如水波间的明月,漂浮不定。
  武藏则稳稳地踩着地面。
  他除了两手直握木剑之外,没有特别的架式。倒是将近六尺的身躯,让他看起来有些迟钝,而且肌肉不像阿岩那般结实,只有一双眼睛如猎鹰般直盯着对方。他的眼珠并不乌黑,似乎渗入了血色,成为透明的琥珀色。
  阿岩突然甩了一下头。
  因为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是想把汗水甩掉吗?还是老僧的话还留在脑海里,造成干扰,所以想把它从意识中甩开?总之,他开始心急如焚却是事实,频频换位子,不断引诱动也不动的武藏上钩。而且眼神锐利,盯着对方不放。
  ———突然,他出招了,随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而武藏在高举木剑的一瞬间,也向后一跃。
  “怎么了?”
  同门的和尚蜂拥而上,围着阿岩,乌鸦鸦的一片。也有人踩到阿岩抛在地上的长矛,跌跌撞撞的,非常狼狈。
  “药汤!药汤!快拿药汤来!”
  有人站起来大叫,手和胸膛都沾满血迹。
  刚刚从窗外消失的老僧,绕道玄关跑了进来,但情况已演变成这种结果,只好苦着脸在一旁观看,并且阻止匆匆忙忙要跑出去的人。
  “拿药汤干吗?药救得了他吗———笨蛋!”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理会他,武藏觉得无趣,只好走到玄关,穿上草鞋。
  此时,驼背的老僧追了过来,在他背后叫道:
  “阁下!”
  武藏转头回答:
  “是———您叫我吗?”
  老僧说:
  “我想跟你聊一聊,请你回屋里来。”
  老僧引他往里走,经过刚才的武馆,一直到里面一间只有一个出口的、四四方方的密室。
  老僧一屁股坐了下来。
  “本来应该由方丈跟你打招呼,但是他昨天才到摄津,两三天之后才会回来,所以由我来跟你打招呼。”
  “您太客气。”
  武藏低下头:
  “今天让我受益良多。但是,对于贵门的阿岩法师,我感到很遗憾,真的很抱歉。”
  “说什么?”
  老僧打断他。
  “在比武之前就必须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别挂心。”
  宫本武藏 水之卷(28)
  “他伤得如何?”
  “当场死亡。”
  老僧回答此话的口气像一阵冷风,直吹武藏脸颊。
  “死了吗?”
  今天又有一个生命结束在自己的木剑之下。武藏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闭目默念佛经。
  “阁下!”
  “是。”
  “你叫宫本武藏吗?”
  “正是。”
  “武术是向谁学的?”
  “我是无师自通。小时候曾向家父无二斋学铁棍术,之后游遍天下,师法诸国前辈,天下山川亦为我师。”
  “你真是有心人。不过,你的身子太强,太过强壮。”
  武藏心想他是在夸奖自己,年轻的脸庞泛起阵阵红晕。
  “哪里哪里。我的技巧尚未纯熟,还不成气候。”
  “不,就因为这样,必须把你的强势稍微削弱一点,你还要再弱一点才行。”
  “啊?”
  “刚才我在菜园工作的时候,你不是经过我身边吗?”
  “没错。”
  “你走过我身边时,距离我有九尺之远,对吗?”
  “嗯。”
  “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感觉到你手上的锄头,好像不知什么时候会扫向我的脚跟。而且,你虽然低头挖土,但是你的眼光却能看到我全身,而且透着一股要寻出我破绽的杀气。”
  “哈哈!正好相反!”
  老僧笑着回答:
  “当你走到离我六十米远的时候,我的锄头就感到你所讲的杀气了———你每一步,都充满斗志,充满霸气。当然我的心也跟着武装起来。如果当时经过我身边的是个普通的农夫,那么我也只是一个锄田耕作的老头。所谓的杀气,是你自己的影子啊!哈哈哈哈!你被自己的影子吓到了,才会离我那么远啊!”
  这个驼背老僧果然非泛泛之辈,武藏心想自己果然猜得没错。然而,两人还没交谈之前,自己已经输给这个老僧了,一想到此,不由得对他敬佩有加,犹如后进碰到前辈,毕恭毕敬。
  “非常感谢您的教诲。我想请教一下,您在这宝藏院是何职责?”
  “不,我不是宝藏院的人。我是这寺背后的奥藏院住持,叫做日观。”
  “噢,您是后面的住持?”
  “我跟这宝藏院的前任住持胤荣是旧交,胤荣练长枪,所以我也跟着练习。以前还管些事,现在什么都不管了。”
  “这么说来,这个寺院的第二代住持胤舜,是跟您学长枪术的弟子?”
  “可以这么说。本来佛门不必用到长枪,但是宝藏院在世间的名声比较奇特,有人认为宝藏院的枪法失传太可惜,所以我只传授给胤舜一人而已。”
  “胤舜大师回来之前,可以让我住在寺院里吗?即使是偏僻的角落也行。”
  “你想跟他较量吗?”
  “好不容易拜访宝藏院,很想一睹院主的长枪法。”
  “最好不要。”
  日观摇头。
  “没有必要。”
  他像在告诫武藏一般,重说了一遍。
  “为什么?”
  “宝藏院的枪术,你今天从阿岩那儿已看出一点端倪了,还有什么必要再看呢?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看我就好,看我的眼睛。”
  日观耸起肩,把脸向前靠,跟武藏四眼相对。从他凹陷的眼眶中射出一道精光,好像眼球会飞出来一样。武藏直视回去,只见老和尚的眼球一下子变成琥珀色,一下子转为暗蓝色,不断变化。最后,武藏的眼睛开始晕眩,只好先把眼珠子转开。
  日观大笑不止。这时有个和尚进来跟他请示了一个问题,日观指着武藏:
  “送到这里来。”
  有人立刻送来高脚的客桌和食物。日观盛了满满一碗饭。
  “粗茶淡饭,请用。不只对你,对其他的修行者,我们一样献上这些,这是本院的常规。那腌的东西是黄瓜,是宝藏院自己腌制的。瓜里包了紫苏和辣椒,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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