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保卫战-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敌人,躲都没处躲。但他们很顺利地穿过了那块空地,来到北门的一座教堂。教堂无声无息,没有钟声,也听不到唱诗班的歌声。教堂像天堂一样死寂。肖亚中最喜欢这样的沉寂。
班长徐国耀说:“这就是咱们驻扎的地方。这儿是美国人办的教堂,三人一组自己找个地方歇着吧。”
教堂把班长的声音由强到弱地重复着,直到大家找着了地方躺下来。这时候,班副和庭才已经端了枪堵在教堂门口,而班长早就躺在那教堂的角落里,开始鼾声大作了。
新兵韩大狗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新兵韩大狗就问肖亚中:“没床怎么睡觉?”
肖亚中说:“这床比你家都大,怎么没床?”
韩大狗说:“床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肖亚中说:“呶,床就在你脚下。”
韩大狗不情愿地把铺盖铺在地上,和大家一样和衣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韩大狗说:“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肖亚中说:“今天有这个地方混一夜就不错了,吃饭的事儿等进了部队里再说吧。”
韩大狗说:“你不是说有大白米饭管饱吗?”
肖亚中说:“谁说一到就管饱?”
韩大狗就无休止地和肖亚中小声说话。韩大狗和肖亚中在这种无休无止的对话里,慢慢睡着了。只剩下肖亚中把目光放到教堂顶上,看着那些像打雷下雨时天扯出的闪光。肖亚中再看看身边倦伏着的新兵蛋子,一个个以各种各样的姿态睡着。这情景让肖亚中想到那些灰溜溜的老鼠。“我们就是一群灰溜溜的老鼠。”肖亚中这样想时,他的头闷就轻松了许多,他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他的头脑和心情也就轻松了许多,他很快就入睡了。
城外的炮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武汉日军第十三师团长内山英机室内。高桥与木岛像木头一样站在他的跟前。
内山英机:“难道他没留下遗书?他把自己杀了,什么都没留下?”
木鸟:“什么都没留下。他昨天夜里,一直在呻呤。他向森冈君说,那位巫师住在了他的脑子里。”
内山英机:“真的是这样吗?”
高桥:“木岛君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个巫师是抱着木岛君死去的。小林只是目睹了这一切。”
内山英机:“小林已经是第五个自杀的天皇士兵了。这种情形再也不能这样下去。”
内山英机倒背着手,在室内焦躁不安地踱着方步。内山英机突然说:“你们有所不知,三峡有个地方叫巫山。那儿是整个支那巫术的发源地。在支那,巫术正是靠长江把它播到四面八方去的。加上荆楚之地的九头鸟。鄂西峡昌一带,真是一块神秘莫测的地方。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抵制这些巫术带来的恐惧。你们有什么办法?”
高桥把一本中文《孙子兵法》从怀里取出来,递给内山英机:“这是我在一个支那村庄里捡到的。上面有许多战例和图。我想将军肯定有用,就一直留着。”
入夜,内山英坐在榻榻米上,抱着一本《孙子兵法》,戴着眼镜,正在挑灯夜读。身旁一着和服的日本女子在为他端茶递水,然后轻轻为他捶背。
内山英机突然一掌推开日本女人,扔掉披着的和服,高举着《孙子兵法》,哈哈大笑。笑毕,说:“有了!有了!我有办法对付可怕的九头鸟了!”
内山来到司令部,对副官说:“迅速将这部兵法泽成日文,小队长以上的军官人手一份,越快越好,不得有误。同时,对全师团的天皇官兵宣传,有了这部兵法,所有的巫师和九头鸟,都将不堪一击。”
015发枪
春天透出一点痕迹,人就特别烦燥。
在烦燥里,韩大狗对峡昌军营里的一切感到别扭。班长徐国耀继那天给了他一个刮包之后,就再没给过韩大狗好脸色看。徐国耀从营部领了一些杂牌子的枪回来。韩大狗一看那枪锈坨坨的样子就来气。韩大狗一来气就在嘴里说了出来。徐国耀剜了他一眼,发给韩大狗一把火铳外加一把生了锈的刺刀。徐国耀说:“你自己找段铁丝,把刺刀绑到枪筒上。你还甭不高兴,上了战场,有很气向鬼子要把好家伙去!”
听了这话,韩大狗的眼睛气得血红,气得饭都吃不下。韩大狗看见班长发给逃兵肖亚中一杆乌黑的汉阳造,就更吃不下饭。阳光透过帐棚的天窗,照在肖亚中的那杆汉阳造上,形成一道美丽的光环,把韩大狗给羡慕死了。韩大狗就一遍又一遍地问肖亚中,什么时候才可以上前线跟鬼子打仗。跟鬼子打仗时,韩大狗一定要夺一把最鲜亮的家伙,好让班长徐国耀瞧瞧,他不是孬种。
肖亚中看到韩大狗气得饭都吃不下,就嘁嘁地笑。笑完后,肖亚中对韩大狗说:“别急,仗有你打不完的时候。”
韩大狗说:“我现在就想打仗。”
肖亚中说:“我现在只想再当一次逃兵。”
抗日队伍整编下来了。
韩大狗和班副和庭才还有一些新兵留守峡昌。班长徐国耀和肖亚中还有一些新兵开赴石令牌。肖亚中如了自己的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围着班了徐国耀忙这忙那,乐不可支。韩大狗私下对肖亚中说:“我会不会去石令牌?”
肖亚中说:“那要看你们的能耐了。你们守住了峡昌,就不用到石令牌打仗了。”
韩大狗烦了,说:“靠我这把破枪,还想守住峡昌!”
肖亚中说:“别急,你一定会有一杆好枪。”
徐国耀和肖亚中第二天就开赴赴石令牌。临走时,肖亚中和班长徐国耀并排站着。和庭才和韩大狗并排站着。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的眼睛有些睁不开。韩大狗一次次揉着眼睛。
徐国耀说:“韩大狗,眼睛里是进沙,还是进了水,一个男子汉怎么这么没出息?”
韩大狗说:“我没哭,我是让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肖亚中说:“大狗子,我早就看出来了,班长是有意栽培你,把你留在和班副身边锤炼,你可要争气。不把你妈的仇报了,不和我在石令牌相会,不回去给你爷爷端上一回灵牌子,你就不能死。你可要记住我的话!”
韩大狗把头低下了。韩大狗手里握着那杆老铳。徐国耀上前把韩大狗手里的老铳一把夺过来,又把肖亚中肩上的那杆汉阳造取下来,挂到韩大狗的肩上,像他在伍婿庙第一次看到韩大狗那样,徐国耀拍拍韩大狗的肩膀说:“和班副现在是你的班长了,他是我们队伍里出了名的骄勇,你要多跟他学,我在石令牌等你们!”
徐国耀说完转身就走了。
韩大狗看着班长徐国耀走路的背影,怎么也不相信他所说的,他的兵们都叫他徐大炮。
第四章 杀人
时间:第二年春天
地点:峡昌、石令牌
016第一次杀人
韩大狗站在峡昌城头,看到春天像一列火车,轰隆隆地趟进了峡昌城。
峡昌的春天,没有伍婿庙的那种暖。韩大狗从心底盼望那种暖暖的感觉,能够再来一次。于是韩大狗就站在峡昌城头,观看着春天是怎样开过来的。韩大狗用心细细倾听春天辗碎枯草和干泥的声音,倾听草叶在泥土里挣扎的声音,倾听泥土里的地气往上升腾的声音。那春天,像江河里涨起来的水,一浪浪漫进河滩的枯草丛里,发出“别别”的声音,似枯黄的水草与水分交配之后拔节的响动。这些声音,此起彼伏,来势凶猛。
很快,韩大狗就看到那种浅浅的绿,夹着春天的身姿,轰隆隆地向城的四周弥漫而来,像一层薄薄的轻烟,蕴蕴地升腾着。就是这种水洇气,让韩大狗不能看得很远。他只能看到城外不远处的一片片绿。
韩大狗在这种轻烟里咳嗽起来。韩大狗被春的气味呛着了。春意呛得他的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春意把韩大狗呛得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就是这个喷嚏把峡昌的空气一下子打暖和了。韩大狗想,这就是峡昌,水汽浓得的峡昌。他设想着自己将在峡昌干什么。他一遍遍地想着,怎么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韩大狗站在峡昌城头,还看到前线的硝烟越来越浓,还闻到前线的火药味越来越重。他把这些,都当成了战争的气味。
说到底,这些气味,毕竟从前离韩大狗还很遥远,现在闻到'它们,给他带来一种新鲜的感觉。这种新鲜感让他变得很贪婪。他打开心肺,深深地吸着这种气味。他体味了很长时间,才想起,这种气味和爷爷自制土炮竹一个气味。有一种浓浓的硝味。他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兴奋得打了一个大哈欠。
韩大狗闻到这些气味的第二天,就上了前线。
韩大狗对上前线要杀人的事实,还没有什么清晰而确切的概念。所以上前线时,韩大狗心不跳,脸不红,甚至还哼起一首他从来就没唱过的歌,就像一个牧童,在清晨出牧一般,神情为显得格外飞扬。
韩大狗扛着那枝乌黑的汉阳造,很轻易就上了城外的前线。前线地峡昌城的东边。前线建在一个小山坡上,眼前地带很来坦,除了一些树之外,上面跑过一只兔子都会看得一清二楚。在平地的尽头,有一排树木,树后的一切就看不清了。班长和庭才告诉韩大狗,鬼子就躲藏在那排树根上。
韩大狗刚走进工事,东洋鬼子就铺天盖地向韩大狗的工事扔炸弹,射子弹。一股股浓烟和弹片,突然从一个地方升起来,让人躲都来不及。一粒粒鲜红的子弹,像琏条一样,在眼前起舞,然后激起一阵尘土,四处飞散,把韩大狗弄傻了眼。
一场下马威,让韩大狗在一瞬间产生了恐惧的心情。韩大狗感到那些弹片和子弹,好像随时都会往自己的身上钻似的。他心里一慌,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腿子一软,就趴在了地上。不一会儿,韩大狗感觉到自己的裤裆里,漫出一阵湿暖暖的感觉,韩大狗卷回身子一看,自己的裤裆里,一团墨黑,和他爷爷当初看见飞机时一模一样,尿不知什么时候全出来了。
韩大狗第一次品偿到了恐惧的滋味。
韩大狗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枪林弹雨。
韩大狗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从恐惧里拽回来。恐惧就像一涨一落的潮水,只要挺一会儿,它们很快就退了下去。恐惧退潮了,韩大狗才重新面对着像炒苞米花似的战场,先前的新鲜感又回来了。
韩大狗感到很好奇。他似乎喜欢这种真正打仗的地方。这种真刀真枪的地方,比小时候几个娃娃蛋子在一起玩打仗游戏,要有趣得多。韩大狗现在更瞧不起他的舅子望长江了,也更瞧不起小时候和他玩打仗游戏的那些伙伴,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小时候。
韩大狗想,“我现在是在真打仗。”
韩大狗就这么上了前线。
上了战场的韩大狗在心里说,好男不当兵根本就是屁话,好男不参加一场两场战争,那还叫好男?连男人就不是,而且永远只能是尿裆的胚子!
韩大狗第一次上战场,所以韩大狗的感想就特别多。
除了对恐惧的感觉之外,这儿的一草一木,一枪一弹,都能触动他的感想。就是这些感想,诱发了他对战争天性而本能的敬畏和热爱。
韩大狗把汉阳造往阵地上一搁,说:“我还没杀你们哩,你们就想把我炸飞射死,不可能的事。”
韩大狗正说着,就听到一种呼啸的声音从他头上划过。班长和庭才飞身一跃,把韩大狗推倒在地,自己也像狗吃屎一样趴在了地上。顿时,地上就像起了蛟一样,一阵土浪突然揭地而起。韩大狗正准备做点什么时,就被埋进深土里去了。韩大狗在土里一点儿也不急。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最安全。因此他动也懒得动,只是费力地听着地面的动静。
韩大狗听到和庭才在大声喊叫:“你赶快动,再不动,就会憋死你!”
韩大狗这才动了一下,却无法动弹。韩大狗顿时觉得呼吸有了困难。等到他正感到气逼的时候,他的头已经被班长和庭才刨了出来。班长和庭才像拧皮球一样抱着韩大狗的头,使劲儿往上扯。班长和庭才的力气往外一涌,疼痛把韩大狗的全身也扯活了。他配合着一使力就浮到了地面上。
韩大狗爬起来后,鬼子的炮也打累了,停了下来。韩大狗就坐在大炮掀起的土浪上说:“这回才发觉我们峡昌有这么厚的土!”
韩大狗见班长不理他,又说:“这回才发觉我们峡昌有这么厚的土!”
和庭才说:“我家乡的泥土,比这里还厚还多,黑黝黝湿漉漉的,把娃娃种进去都能长。”
韩大狗见班长这么说,就笑了一个响鼻,说:“不相信,土里怎么连娃娃都能长哩?”
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