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保卫战-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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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背我!”
那鸟的叫声,划过石令牌的夜空,划过石令牌的江面,划破徐国耀的心。徐国耀就想起他从东北一路来到峡昌,一路来到石令牌,所见到的那些小妹妹们的惨景。徐国耀一次又一次目睹了一些小妹妹像韭菜一样,被鬼子一个又一个地割掉。
在江汉平原一次游击战中,徐国耀被鬼子冲散了,躲进一位老乡家的柴堆里。他目睹了让他浑身颤栗的一幕。
一个小妹妹,单薄得风都吹得倒,她落到了一群鬼子手里,鬼子一拥而上,轮流奸污了,然后把枪口指着她,让她往外跑。小妹妹迈着满是血水的双腿,刚刚跑了两步,就栽倒在地。鬼子就上去用枪刺挑滥她的身体,然后一个用刺刀挑着她的头,另一个用刺刀挑着她的胳膊,还有一个用刺刀挑着刚从她肚子里挖出来的、鲜艳的心脏。一个活生生的小妹妹,在几分钟之内,就变成了横呈一地的碎肉。
徐国耀一想起那一幕,就恨得血往胸腔直喷,就恨得咬牙切齿。特别是在战场上,他一看到鬼子出现,就恨得浑身发颤,恨得狂燥不安,所以,他杀起鬼子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发出一种令人恐怖的吼声,所以,他手下的士兵都叫他徐大炮。
可是,徐国耀怎么杀,心里都不解恨。
“姐姐背我——”
石令牌的鸟,叫得徐国耀浑身寒毛倒竖,心口发紧。
徐国耀想,那就是被鬼子挑死了的小妹妹在叫。他想,她们变成了一只只鸟,也跟着他来到了石令牌,在夜里一声接一声,凄惨地叫着,要他给她们报仇。
肖亚中看到徐国耀始终睁着那双大眼睛。
在石令牌的夜里,那双眼睛闪着光,看着屋顶的瓦片,把屋顶的瓦片映得一片雪白,肖亚中的心,就有点起寒冷了。他发现徐国耀的目光,真像那长长的白布障,布在他的眼前。
白天里,肖亚中就看到徐国耀行坐不安。
徐国耀行坐不安就如一只困兽,他不停地在石令牌的屋子里和山上打转转儿。转得不耐烦了,徐国耀就跑到河边上,抱起石头砸江。他抱起一个大石头,举过头顶,然后狠命地往江里砸去。一个石头砸到江里还没沉到底,又一个石头下了水,河水发出一个个巨大的“痛痛”的声音。接着河水就被溅得老高老高。看着那些河水飞溅的情景,好象在激战一样,徐国耀心里就痛快。
徐国耀痛快的情景,被炮台的炮兵看见了。炮兵就跑到他的小队长那儿说:“有个叫徐国耀的班长在砸江。”
小队长立即跑去跟他的队长说:“有个叫徐国耀的班长在砸江。”
队长立即跑去跟鱼雷队的队长说:“有个叫徐国耀的班长在砸江。”
鱼雷队的队长说:
“让他砸吧,放鱼雷的日期还没到呢,现在放了不把自己的船炸沉了?”
队长就回来说:“没事儿,他想砸就让他砸吧,反正河里还没放鱼雷。”
肖亚中听说了,赶快跑到河边,对徐国耀说:
“班长,你不要砸了,再砸鱼雷队就要把你当鬼子的奸细抓起来。再说,要是对河有鬼子的奸细,看到你砸江,就知道我们还没布鱼雷,无意中就泄露了军情哩。”
徐国耀从上到下,把肖亚中看了一遍。徐国耀说:“你小子真还成了军事通了,我咋就没想到这些。”
徐国耀跟着肖亚中,回到小学里那栋土屋里。阳光透过土屋的窗子,把徐国耀分成几段。徐国耀那段处在阴影里的头部说:“还是听你小子讲峡昌怎么打仗吧。”
肖亚中想想,也好,免得班长坐不住,就把床上的被子往腿上一搭,一折一折地讲开了。
027军事分析之二
肖亚中对徐国耀说:
“峡昌血战开始了。天空被飞机磨得嗡嗡作响,地皮被坦克碾得隆隆地叫,我们连鬼子汽车的声音都听得见了,整个峡昌一遍嘈杂,空气中的宁静,一下子没有了一点踪影。”
肖亚中对徐国耀说:
“我还听得见鬼子端着枪,穿着大头皮鞋,那皮鞋又重又沉,踏上峡昌的土地,每个脚印都会留下一个很深的槽,每个脚印在陷进地里时,都发出咯咯嚓嚓的声音。他们人人端着比你开始发给我的那杆汉阳造要强十倍的三八长枪。他们身后跟进的是那些极具杀伤力的辎重。他们走起路来心里底气十足。他们开始向峡昌,不,他们应该是朝着北边,几乎是完全沿着去年老娘娘口会战的路线上路了。他们连走路的姿势和上次攻打老娘娘口的姿势都是一样的。他们扑向老娘娘口。此时,老娘娘口和古隆中就像一块鲜艳的肥肉。他们正像一只只饿极了的狼一样,扑向老娘娘口。可他们不是一只只简单的狼,不是没有头脑的狼,他们是一只只比狼更凶残的野兽!”
肖亚中说到这里,他感到很灰心,他在心里说服自己,怎么把鬼子说得这么神气,可事实上,鬼子就是这么神气。
肖亚中接着说:
“他们的真正目标,不是古隆中,不是老娘娘口,而是峡昌。我们的北边并非一片无人之境。我们的名将任宗堂就守在老娘娘口哩。只要他稳一下阵脚,让峡昌方面心中有数,明白鬼子是奔峡昌来的,而不是老娘娘口和古隆中,敌人也不会和他恋战,他们一损伤兵力,就会很快露出真正的战争动机——由北在荆门转向南方,向峡昌扑来。这样,我们就有可能赢。”
肖亚中说:
“这样,峡昌的硬仗就再也躲不脱了。高春海将军就要迅速收缩防线,驻在汉水一带的防线一面迎接汉口出来的鬼子,还要一边策应北边南下的鬼子,逐渐收缩原来太大太长的防线,在荆门至荆州形成一条强硬的新防线。
“这样,固守峡昌,可以说是胜券在握。这个时候,真正的战斗中心就会转移到荆门。荆门已经有了一个师在防守着。可是这个师的力量还不够,高春海将军至少还要调一个师的兵力到荆门防守。这个师得像飞毛腿一样,进行一天的急行军,赶到荆门防线,睡一觉之后,第二天好迎头痛击敌人。他们面临的,将是保卫峡昌的第一战。”
肖亚中说:
“不知道韩大狗在不在这道防线上。这场仗打下来,两个师的人马能够幸存一百人,就是很幸运的事情了。两个师的血,可以汇成又一条荆门河。
“鬼子最快要三天时间才能攻下荆门防线,攻下这道防线,鬼子也会损失一个师的兵力。可是,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继续向远安、旦阳进发。他们一个个端着枪,背着钢盔,咬着牙,黑着脸,在东边的阳光里向南挺进。这时,他们已经没有了从汉口出发时的耀武扬威,他们的脚步声也不再是咯咯嚓嚓的声音,而成了一种咚咚地,非常沉闷的声音。他们的身体也不再是昂道挺胸,而是成了含着胸、张着耳朵、东张西望的姿势。但是,这一切并不影响他们继续向峡昌进发。他们要占领峡昌。他们要千方百计占领峡昌,占领了峡昌就等于占领了中国军队大后方的门。一座房子的门该是多重要的东西啊。他们占领了大后方的咽喉,就想像孙猴子一样,变成一只蚊子钻进铁扇公主的嘴里,他们下一步就是钻进铁扇公主的喉咙,然后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要占领峡昌,他们不惜牺牲两个师的兵力来占领峡昌。他们将武汉、湖南等战区的兵力和后备都向峡昌作出了倾斜。他们简直对峡昌就是志在必得。
“旦阳一战,也是一场恶战。旦阳守住了,峡昌就守住了。旦阳失守了,峡昌就会失掉一半的防线。旦阳的漳河多好啊。我读书时,我的先生就是从旦阳逃难出去的文人。先生对旦阳的山山水水感情极重,尤其是那条漳河,那条长阪坡,先生一有空就对我们说:同学们,可曾记得昨夜那一场雨,雨可是乡情之物,熟语说,雨添情愁,可是它更添了我的乡愁。就是在昨夜雨添乡愁情更浓时,我又写了一首赞美旦阳漳河、长阪坡的诗,让我读出来与大家共勉,也让大家分享我的乡愁。
说完先生就非常投入地读道:
漳河的水,波连波,
长阪陂的坡,坡连坡,
玉泉张飞,断桥喝,
长阪子龙长枪拖。
我远走他乡巴国,
还是魂牵梦萦,
那长阪的连坡坡,
那漳河的波连波
“先生用他尖细的嗓子,念得让我们那些不谙乡愁的乡野子弟捧腹不止。先生也总是在这个时候,兴致到了极点。先生也总是说,明天我还给你们念一首。”
肖亚中说:
“就是那条波连波的漳河,把鬼子兵来了个南北阻隔。我想我们在那儿绝不会布下少于二个师的人马。而且我想,他们肯定现在就伏到了防守线上。他们得吃饱喝足睡好,把身上的精力好好蓄着,好用在刀刃上。他们都是准备把自己的血奉献给漳河的。”
肖亚中说:
“鬼子打旦阳,最快也得两个星期。他们要是两个星期拿不下旦阳,他们的后援和粮食供应就会成问题。这个时候,如果抗日军队再从湖南把李金、长胡子鱼率领的打狗铁师调过来,给他们来个腹背受敌,鬼子就真垮掉了。就像一颗子弹打进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很快就会跨掉。
“韩大狗说不定会在旦阳防线上。韩大狗是峡昌防线的,在旦阳防线上的可能性最大。这道防线上,中国士兵要么损失惨重,血本无归,要么只伤个皮肉,不会受到重创。”
肖亚中说:
“如果旦阳在两个星期内就失守了,峡昌决一死战的日子就来临了。
“鬼子和我军的主力都集到了峡昌。可是,鬼子不会轻易就上陆军。鬼子首先会用飞机大炮把峡昌夷为平地。峡昌,这个叫夷陵的古城,到那时就会成为一片真正平而又平的夷地。到那时,峡昌也好,石令牌也好,天上的飞机就会像过蝗虫,黑压压的,把天上的阳光都遮住,让人感到世界的末日,也不过如此。
“可是峡昌的战斗,并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真正的世界末日,是峡昌失守后,发生在石令牌的战争。
“在中国乃至世界战争史上,还没有哪个战场花好了几年的时间,来修建一场战争工事的,而石令牌是绝无仅有的例外。如果峡昌一旦真正失守——石令牌保卫战爆发的话,那将是鬼子的末日,也是我们的末日,更是我们家乡的末日。”
028战壕里的心猿意马
就在肖亚中涛涛不绝给徐国耀讲峡昌的战斗形势时,韩大狗和班长和庭才,正伏在旦阳师范的漳河段上。
韩大狗和他的班长和庭守着一座小桥。
旦阳的蚊子特别多。旦阳的春天也特别闷人。身处旦阳的和庭才见身处旦阳的韩大狗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就说:
“三月桃花天,男人走路要女人牵。现在是麦子都快成熟了的季节,你怎么还像要女人牵似的。”
韩大狗说:“我已经一年多没见到我的爷爷了,我好想他!”
和庭才说:“你现在最想的是媳妇吧。”
韩大狗说:“我媳妇是个好女子。”
和庭才说:“你把你媳妇睡了没有?”
韩大狗笑笑。
韩大狗笑完后,就靠在战壕里的土壁上,陷入了回忆。
韩大狗靠在战壕的土壁上,一陷入回忆之中,望水芳就朝着他走来了。韩大狗临走时和望水芳在伍婿庙的事情,就像一朵玫瑰一样在他心里绽开,很鲜艳地绽开。
望水芳靠在伍婿庙的后墙上。
望水芳已是满脸的绯云。她的手指绞动着一棵草。她的羊,就在离她不远的山坡上吃草。韩大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站在望水芳的面前。望水芳就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韩大狗一口气比一口气喘得粗壮起来。
望水芳闪着一双大眼睛想,这就是她将来的男人,可是她的男人就要当兵去了,就要到战场上去杀东洋鬼子。望水芳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有一种兴奋,有一种失落,有一种安全感,有一种自豪,有一种哀怨,还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望水芳拼命地绞着手里的草,拼命地憋住心里涌荡的疼痛。
看着望水芳那幅样子,韩大狗就想起了自己的妈。韩大狗想起了妈身上的暖,想起了妈对他的体贴,想起了妈扭动着身子,走在雪地里的情景。韩大狗每次看到望水芳那幅样子,就想起他的妈,想起了他的妈,韩大狗在心里就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这辈子一定要对望水芳好。
望水芳看着韩大狗,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望水芳轻轻地说:“大狗,你真的要去当兵?”
韩大狗说:“真的。”
望水芳说:“哪,什么时候让我进你家的门?”
韩大狗说:“等我给妈报了仇,回来就和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