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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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拘押,但商云浩只是被软禁在一间小屋子里←和那些不入流的吏员不同,好歹也有职官阶官在身,高俅自然不会把他关在大牢里。只是对于他而言,这日子无疑是度日如年,每日除了送饭的人之外,他一个人都见不着,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只是三四天的工夫,他就仿佛觉得过了三四年。可是,无论他怎么恳求外头的军士,说自己有要事求见高俅,别人都置若罔闻,这渐渐让他陷入了绝望。
紧闭地大门终究还是打开了,可走进来的却不是他希望中的高俅,而是程之邵,这顿时让商云浩紧张了起来。论官阶,程之邵不过五品,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事情也许可以蒙混过高俅,却万万蒙混不过这个在财政上浸淫了几十年的老人。
“程大人”
“折子我已经和高帅联署发往京城了。”程之邵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他只是用异常平淡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盼望在京城的那一位为你说话罢了。”
商云浩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睛,在用一种惊惧的目光打量了对方许久之后,他终于狂笑了起来。“天底下捞钱的官员多了,为什么偏偏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倒霉?如果如果在节骨眼上没有出这件事,我还能够”
“就算没有这件事,你认为我又为什么会巴巴地赶到成都来,你以为我有那么多空闲么?”程之邵冷笑一声,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鄙夷,“我那时正好在京城谒见,圣上在收到高帅的奏疏之后便立刻令我日夜兼程赶到了这里,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整肃西南马政。你如此坏了事,就别指望京城里头会有人帮你说话,能够留得一条性命就已经很难得了。”
听到程之邵连连提起京城的那一位,商云浩的脸色顿时愈加惨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你的堂弟商云斌已经全部招供了,他不过一个候补吏员,为了减轻罪名,出卖你这个堂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和京中那一位往来的书信并没有被烧掉,而是全部留存了下来,对于这个答案,你应该满意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最后一点希望被人硬生生掐断,商云浩顿时陷入了癫狂←死死地瞪着对方,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择人而噬的光芒。“你别想诈我的话!”
“到现在还看不清局势,真是可悲可叹,你那个靠山,至少在明里是绝对不可能和高帅作对的!”程之邵转身就走,临出门时却仿佛不经意地扔下一句话,“他不就是姓阮么?”
在他背后,商云浩一瞬间面如死灰,就连大门咣当一声关了个严实也没有察觉到。
“伯章,看来此事肯定是真的。”程之邵一踏进书房便关上了房门,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阴差阳错卷进了这么一件事里头,他当然心中懊恼。须知他一向不参与朝中争斗,一直致力于自己的职事,被人惦记是什么滋味他一点都不想领受。“想不到那家伙手这么长。”
高俅闻言莞尔,他和阮大猷的交情来自与曾布的一番交往,对其人其行当然有深层次的了解。与其说是对方把手伸到巴蜀,还不如说是这个商云浩当初能够谋得这个职位是得了对方之助,而后才顺手牵羊似的拿到了不少好处而已←虽然不齿于这种做法,但此时一不想把程之邵牵连进来,二也不想直接和阮大猷撕破脸,
“程老,这些东西我会当作没有存在过,不会上奏圣上。至于那个商云斌,宽纵了他也就是了,毕竟他虽然在茶马司管些文书,也没有完全参与其中。”见程之邵一脸讶色,他只是无奈地耸耸肩道,“我固然希望能够一扫天下弊政,但也要看形势才行,如今一道折子上去加速朝中争斗,这也是我不想看到的。眼下的情势下,雷厉风行的结果只能是引发一场朝堂风暴,我也只能量力而行了。”
“想不到伯章你年纪轻轻就能看得这么透彻。”程之邵这次才是真的惊讶了,和别人一样,他也认为高俅的崛起来源于那无比的运气,要知道,藩邸旧臣的从龙之功足以让一个并不起眼的人飞黄腾达。可是,隐藏在骤进之后的东西,他却像寻常人一样忽略了。“还是那句话,子瞻表兄的关门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程老夸奖了。”高俅微微一笑,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大事。若是真有湟鄯一战,那么提举都大茶马司的程之邵自然会发挥莫大的效用。“程老就在秦凤一带,有一件事我想请教一二,自熙宁年间朝廷用兵取了熙河以来,朝廷时而弃河湟,时而又取河湟,以你之见,如果说有人建议朝廷再次用兵熙河,究竟是该准还是该驳?”
“这”程之邵骤然听到用兵两个字,一颗心立刻不争气地跳了两下,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伯章,这用兵之事不可轻率,你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
“程老别管此事真假,你只要告诉我,朝廷再次用兵是否可行?”
“羌人内斗不绝,确实有机可趁。”程之邵终于自起初的惊讶中回过了神,“当初王韶王子纯取熙河,不但为朝廷开疆,还取得了用兵西夏的桥头堡,但是,河湟数州孤悬于外,易攻难守,兼且补给太难,所以才会在元佑年间为朝廷所弃〉起来,辛辛苦苦打下的疆土却拱手再送回去,确实”他露出了深深的惋惜之色,随后才郑重其事地说道,“伯章,若是朝廷有意再次西进,我倒要举荐一个人。”
高俅当然知道程之邵要提的人是谁,此时不禁笑道:“程老要举荐的人莫非是王子纯的公子王厚王处道?”
“没错!”程之邵霍地站了起来,虽然年岁已大,却仍旧显现出一种不可动摇的气势,“王子纯父子对于羌事异常熟悉,也知道该如何与羌人打交道。欲重定熙河,则必须用王厚,其他将领用之打仗可以,但用之安抚则决计不行。”他转过头来凝视着高俅,一字一句地问道,“伯章,你真的能肯定圣上有意重定熙河?”
见高俅微微点头,他突觉豪气横生。“好,那我就在这一年之内筹措,等到战事一起,我必会送上良马和军费!”
“程老确实该当为吾辈楷模!”高俅大喜过望,连忙举起了茶盏,“我便以茶代酒,敬程老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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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希晏访王厚问策
贺州属广南西路,正是宋人口中岭南之地,历年以来,被贬贵州的朝廷官员不计其数。近的有当年被贬为贺州知县的范纯仁,远的有曾被贬为贺州司马的王端章。因此,被贬为贺州别驾的王厚并不是开天辟地第一个。然而,志在西北的他却觉得分外难熬。须知州别驾乃是名副其实的闲官,既没有什么实权也没有什么事务需要经管,日子寂静得让人发狂。
有的时候,王厚时常会想起随同父亲在军中的日子,那时他在父亲身边朝夕学习军政,对于羌事更是廖若指掌。父亲去后,朝廷又下旨弃河湟,他虽然屡次上书却无济于事,最后,在出任熙河干当公事的任上,他和河州守将王赡一起谋划了重取湟州鄯州的策略。一朝功成,他果然受到了封赏,可惜好景不长,羌人狡猾多变,朝廷最终还是弃了两地,并以归罪于他,最后他不得不来到了这岭南不毛之地。
贺州的日子无疑是清苦的,虽然父子两代为官,但王厚当初官阶最高的时候也不过东上阁门副使,湟州知州,官秩不过从六品,而其父王韶也没有留下多少家产※以,在贺州的这些日子,他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家仆随行,所居的也不过一进一出的砖房,房中陈设更是简简单单别无美饰。
这一日,他缓步从知州衙门回到家里的时候,却惊奇地发觉门外拴着一匹马,顿时大吃一惊。被贬贺州的这一年多来,他这里没有来过任何客人,虽然有时也有朋友的家书,但也只是寥寥几句。久而久之,他也渐渐心灰意冷。
“石伯。有客人么?”他见老仆急急忙忙地从里间奔了出来,不由大声问道。
老仆却有些耳背,好一阵子方才看到炙,连忙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一个年少的童子端着一个托盘掀帘而出,一见王厚便连忙行礼道:“大人,有客人来拜。”
什么来拜,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值得他人来拜!王厚暗叹小仆不懂事,连忙起脚进了屋子′然还是大白天。但由于四周没有窗户。因此昏暗的屋里却已经点起了油灯。只见靠后墙的椅子上坐了一个十五六岁地少年,虽然年纪轻轻,看上去却颇有几分气势。
少年在看见王厚的一刹那便立刻站了起来,此时连忙抱拳一揖道:“拜见王大人!”
“尊驾是”王厚自忖从来没见过对方。心中不禁有几分疑惑。
“在下姚平仲。”
“咦,你莫非是关中二姚的姚氏子弟?”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王厚这才真正诧异了←当初跟随乃父在熙河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听说过二姚的威名。当初他的上司河州守将王赡还曾经被姚雄救过性命,只是王家人和姚家子弟非但没有什么来往,反而还有些怨隙,原因就在湟州的处置上。当年正是因为姚雄说熙湟可弃,姚在京城说青唐不可轻启战端,他方才落到现在的田地,要说心底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终究长了眼前少年几十岁′然心中不平,但面上却丝毫没有带出。“看姚公子的年纪,应该还没到上正式战场的时候。京城和秦凤无不离贺州路途遥远,不知你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干什么?”说着说着,他的言语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敌意。
“我并不是来自京城抑或秦凤。”姚平仲依旧是脸色平静,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函,这才解释道,“我此番自成都而来,奉高帅之令送信给王大人。”
“什么?”王厚一下子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终究离开权力中心时日长久,骤然之间头蝎无,只得伸手把信函接了过来,心底却还在嘀咕。可是,当展开信笺通读了一遍之后,他的脸色却有些变了。不管他怎么消息闭塞,那个落款代表着谁他还是明白的,信上地问策之意也分外清楚。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送来这样一封干系重大信函的,竟是当年冤家对头的子弟。
“姚公子,行前高帅可还有什么事情吩咐你么?”虽然不明白姚家子弟怎么会和高俅搅和在一起,但他还是当佐无其事地问道。
姚平仲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高帅说过,若是王大人不追究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就让我告诉你,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写这封信。”
“哦?”
“高帅知道,王大人之所以会被贬谪到贺州这个地方,和我爷爷伯父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是,这更多的是个人政见不同,并非意气之争,所以高帅虽然和爷爷有相当的交情,却仍旧愿意倾听王大人的意见。我跟随高帅入蜀,本来是爷爷的意思,但是在前次恭州平乱的时候,我立了一点小功,所以如今算是高帅的正式部属。”
一席简明扼要的话顿时让王厚感到眼前豁然开朗,原先的一点疑虑也逐渐消失了※谓的问计,言下之意非常清楚,也就是给了他一个很梅的信号,朝廷有意重取河湟。对于矢志开疆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起复机会←勉强按捺心头激动,重新回味了一遍姚平仲的话,这才发现了一个刚刚自己忽略的问题。
恭州平乱的事他当然听说过,虽然并不清楚具体封赏的情况,但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将门少年所说的立功,恐怕并不是什么小功劳。而且,所谓的正式部属,其意义就更加不同了。要知道,姚家种家折家这些将门,向来只管行军打仗,虽也有在各自帅臣的部署下作战的情况,却一般都是从战阵上开始历练,鲜有随朝廷大员外任的往事。那个老谋深算步步为营的姚,究竟在打什么样的算盘?
“那姚公子是否准备在这里盘桓几天?”
“如果王大人不介意,我希望能够请教一些用兵方略。另外高帅令我拿了你的回信方可回去,我不敢违命,还请王大人谅解。”
望着对面那个少年,王厚突然有一种无法借力的感觉,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被对方连消带打消弭于无形,不止如此,这个姚平仲甚至还直言不讳地说要想自己讨教兵法,这根本不像那些自信过剩的将门子弟!他一面感叹姚家养出了一个怪胎,一面点了点头。
“也说不得请教二字,我不过痴长你几岁,也就是彼此切磋切磋而已。”
话虽如此,但真正交谈起来,王厚方才觉得怪胎两个字名副其实←看得出来,少年老成是姚平仲生来的性格,而这个年纪的少年,对于兵法韬略无疑还在于一个